第五章 悲喜交加

到了晚饭的时候,老两口执意要回去,理由就是担心小林子两口子的晚饭没着落,特别是郑淑君。

江河水给小林子打了个电话,这才让老两口安心地又坐了下来。江怀军一个劲儿的催促厨房里的苏春艳,说自己的肚子早就饿了。

当苏春艳将晚餐整得了时,小林子两口子也进了屋。两口子领了好些个上好食品:有水果、两瓶酒、一只熏鸡,还有两罐两百多元单价的进口奶粉。

苏春艳拿起奶粉看了看,顺手递给了江河水。

当江河水看清奶粉的标价时,显然有些不高兴,“瞎嘚瑟啥呀,就显你趁是不?”

小林子一脸的腻笑,看了一眼身旁的媳妇儿,又看着苏春艳:“这是淑君给他干闺女买的。”

这话说的太明白了,让苏春艳彻底没了咒念:“行啦,啥也别说了。赶紧吃饭,我儿子都饿了老半天了。”她的谈吐举止都很坦然,让小林子两口子均松了口气。

江河水吃饭历来都在茶几上,觉得坐在沙发上喝酒、看着电视才叫享受生活,即便他娘俩在饭桌上时也是一样。不知哪年苏春艳也就随行就了市,撒了饭桌倒显屋里宽敞了许多。

这一家子,只有老太太怀里的小随缘不喝酒,屋里的气氛历来都是浓浓的。

苏春艳看着儿子,总觉得有点儿惋惜:“儿子,妈本打算让你出国留学,你妹妹这么一来,你就啥也甭想啦,啊。”

“嗳—”江怀军嚼巴着鸡翅膀,完全一副蛮不在乎的神情:“出不出国能咋的,出国就能上天啦。我同学告诉我,他有一个表姐出国留学,遭老罪了——刚毕业就被一个外国佬哄上了床,没些日子就被别人给踹了,现在都没脸回国。后来你们猜咋的?”这小子像说书似的,居然还弄了个悬念。

“后来咋的啦?”小林子饶有兴致的问。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这小子的脸上。

“后来,”江怀军用纸巾擦着手,“后来就更没脸了—又被一个外国老头哄了去。”他把大伙儿都给说乐了,“像我这样的,要想出国又不想遭罪,那得摊上个有钱的爹——当大官的爹也行。”这小子看了一眼他爹的脸,又对着他娘说:“我爸啥德行谁还不知道,赚钱还不够给别人花的主,快拉倒吧!我压根就没指望过。”这小子像是有点儿让酒上头了。“妈,说实在的,就冲着我妹妹这件事儿,我还非得站在我爸这边儿不行。俗话说,生为本、养为天,我爸干的那可是替天行道的事儿;你要是反对,那不是有违天理吗?”

“哎呀妈呀,这可真是有啥爹就有啥种。”郑淑君一向寡言,此时不知咋的竟然也冒了个泡。

苏春艳的脸阴沉了下来,但嘴角还吊着一丝苦涩的笑:“别喝了,不知好歹的玩意儿!”

江怀军年纪不大,却涉世老道:“妈,你别上火。其实我说的都是真的。不过你放心,一旦到了关键时刻:如果让我在你和我爸之间作出选择啥的,我一定选择你,行啦吧?”他谁也不得罪,左右逢源。

苏春艳听儿子这么一说,心里舒坦了许多。“行啦,光贫嘴没用,往后把书念好喽比啥都强。”

小林子已喝得五迷三道、有些语无伦次了:“人家怀军说得好,脑袋瓜好使,这书没白念。”他的手开始指指点点起来,“等你将来大学毕业喽,跟着叔干,叔啥都教你;别听nm的,她做梦都想让你将来弄个一官半职啥的,那有啥好,啊?自古官场最黑暗,十个当官的九个贪。据不完全统计,全国不止千百万贪官,百分之九十五都养qíng • fù。”说到此,他哑然失笑。“到时、到时候你不学坏,我tā • mā • de倒着走。哈……”

小林子近乎失态的样子,没人觉得不好笑。老两口心里有些紧张,只是无奈忍俊不禁。

苏春艳脸颊微微泛红,“没正经的玩意儿。”说完便进了厨房。

“过两天小随缘就满月了,我寻思该咋安排才好?”江河水故意把话题绕开。

“小随缘?”小林子看了一眼老太太怀里的小家伙,“咋的?我姑娘的名儿都起好啦?”

江河水告诉他,说小随缘的名儿是林主任给起的。

“这名儿起的好啊,不俗。”小林子大加赞赏,“哎呀妈呀,市委书记的夫人,亲自给我闺女起名儿?那将来还不得大福大贵啊!”

九点过了,小随缘早已进入了梦乡。小林子到这会儿真的是喝高了,话越来越多,都是颤三倒四地重复着,弄得大伙有些腻歪。特别是郑淑君,已经在他的脑袋上不知戳了多少下了。

临到散伙时,大伙把话题重又聚焦在了小随缘的“弥月”上。江河水打算把最亲近的人都叫回来,其中就有盛祥云。盛祥云是小林子的亲姐姐,唯一的。她在深圳早已成家立业,育有一女。

“快拉倒吧,人家祥云在深圳有多忙啊,又不是什么逢年过节的。”苏春艳老大不愿意地说。

苏春艳何故不愿意?实则另有隐情。不过,老两口也觉得她说的对。又不是什么逢年过节的,不就是一顿满月酒嘛,无须兴师动众的。

为这事儿,江河水与苏春艳的眼神儿又一次撞上了。彼此心知肚明。

老两口住的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一栋四层楼房里,共有三个单元。中间单元二楼的公共阳台,两端各有一扇门。上楼左边门进去,里端又相对着两扇门:右边是老两口的终老归宿,左边则是盛祥林夫妇的现今爱巢。屋子均为一室一厅、一卫一厨。那时的人们几乎没有厅的概念,其实就是一大一小两间,总共面积不足四十平米。尤其是卫生间小的可怜,也就是大半米见方;谁遇“三急”时,一不留神儿就会蹭着哪儿。

江河水在兄弟姐妹四人中排行老三,加上小林子姐弟俩,这里曾经有过六个妙龄少男和少女,就像一窝雏鸟似的。现如今,除了小林子一个人,其他的早已羽翼丰满飞走了。

屋子虽然小了些,可它却塞满了几十年的温馨与快乐;当然,其间也有过渐行渐远、令人无以忘却的人间悲号。

一九七二年盛夏的一天,一对毕业于一所著名理工学院的年轻夫妇,正在密林山间进行着地质勘探。突然,天空黑云翻滚、阴森可怖;紧接着,一阵罕见的qiáng • bào雨肆虐而至。一块巨石脚下,夫妇俩紧紧相拥,惊恐万状,……惊天动地的山体滑坡,瞬间无情地将两个鲜活的生命与大自然融为了一体。

这对为国家地质勘探事业献出宝贵生命的年轻夫妇,就是小林子的身生父母。当时小林子才八岁,姐姐——盛祥云十二岁。

晚上都八点过了,姐弟俩呆呆地坐在饭桌旁,望着已经没了热气的鸡蛋炒番茄、尖椒干豆腐,还有四双碗筷和一只小酒盅,守候着那熟悉而又亲切的敲门声,……

江河水的大哥——江河山,兴趣广泛,有一手摆弄无线电的活儿。他东拼西凑地给家里装了台九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这在当时可真的算得上是个稀有物。因此,每逢电视里有啥好节目,左邻右舍的孩子、大人都会把江家塞的满满的。其中当然少不了对门的姐弟俩。

整整两天过去了。这天晚上,当看电视的人们都散尽的时候,老太太條然间想起了什么。“今晚儿祥云姐弟俩咋没过来呢?”她问老伴儿。

老爷子亦恍然大悟,急促老太太赶紧过去看看究竟。

开门的是祥云,她满心欢喜地以为是父母回来了。可当她看到站在面的是老太太时,脸色一沉、转而潸然泪下。

见此情形,老太太慌了。她一连几个“咋的啦!?”就将祥云揽在了怀里,又伸手将站在一旁、眼泪巴叉的小林子拽了过来。姐弟俩偎在老太太的怀里好一阵哀号,惊动了老爷子和江河水兄弟几个。经大伙一番劝慰后,姐弟俩进了屋。盛祥云在啜泣中,说出了两天来对父母的思念与牵挂。

“你这孩子,咋不早跟江娘说呢。”老太太不无责怪,“去单位打听没?”

“去了。”盛祥云显得平静了许多,“领导说他们也不知道啥情况,让我和弟在家等着。”

连领导都不知啥情况,这让老两口深感不安起来。之后,江河山带着姐弟俩去单位多次询问,均无结果。直到一个星期后,单位几个相关领导才上门宣布:盛祥云的父母已经因公殉职了,被追认为“烈士”。姐弟俩在十八岁之前可去单位领取抚养费—每人每月十八元。

从此,姐弟俩就由一个亲戚负责照料,每天都得早出晚归。所谓亲戚就是姐弟俩的一个亲姨,姨夫是一家企业的行政科科长。这个科长一表人才,看上去前途无量。科长的职位在当时显赫招风,是许多女人的甜蜜梦想。

到了冬天,老太太看着祥云身上那件早已不合体的小袄时,不禁隐恻涌动,就连夜为她缝制了一件。祥云把它穿在身上暖暖的。有一天晚上,老太太像往常一样去看姐弟俩。不知咋的,祥云一头就扎进了她的怀里,眼泪可劲儿地流,老半天都不撒手。老太太的心顿时就软了,像棉花团儿似的。俩孩子在亲戚家过的很委屈,她早有耳闻,很多人都知道。

老太太先是擦去自己的眼泪,然后捧着祥云泪迹斑驳、充满期待的小脸,“你姐弟俩要是不嫌弃,往后咱就一起过吧。他哥几个吃啥你们就吃啥,行不?”

盛祥云破泣为笑、频然点头,可眸子里分明闪现出一丝的不安来。

老太太读懂了她的眼神儿,“别担心,我去跟你姨、姨夫说说,兴许一准儿能行?”

盛祥云又一阵点头,舒了一口长气。

周末的晚上,老两口手掐把算地备了桌酒席,宴请科长一家人。经协商,科长的夫人最后拍板:两个孩子可以过来,但要节留一个孩子的生活费——十八元。科长对此三缄其口。江河山忿然不平,欲言却被老两口阻止了。

这个结果比老两口预料的要好的多,“行!就是两个孩子的生活费都给你们也行,日后省得别人说三道四的比啥都强。”老太太说。老爷子附随着表示赞同。

“那怎么可以。”科长发话啦,“两个孩子的生活费说什么也要留下一半。你们怕别人说三道四,我还怕别人戳脊梁骨呐。行了,就按他姨说的办。”他像大法官似的一锤子定了音,并解释说:“留下孩子的一份钱,是应为我们日后还要尽一份亲属的责任,请不要误解。”

从此,两家人之间的那面墙便隐遁了。

在一次饭桌上,姐弟俩改了口,终于又有了自己的爸爸和妈妈。

若干年后,那位科长鬼使神差地居然和江河水走到了一起,两人同在一个单位。不过昔日的科长已是一位处级干部了。正当他春风得意之际,却没曾想残栽到了江河水足下,落得个“双开一判”的下场。

这是江河水入职以来的首个业绩,得到了上级的褒奖。特别是许书记,还特意请他到家里吃了顿饭。那顿饭是林主任亲自下的厨。当然,有人说他是公报私仇,也有人说他是大义灭亲。“去tā • mā • de,全是些八竿子够不着儿的事儿。”他江河水毫不在意。

不过,江河水也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盛祥云冲着他又哭又闹,就差上吊了。那毕竟是她的亲姨、亲姨夫啊!江河水从小就庇护她,历来也没见过她现在这幅样子,于是不温不火地对她说:“咋的?你忘了小晚儿他是怎么待见你的啦?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好,个人的恩怨咱不说。你知道你这个亲姨夫该有多贪吗?他要是少贪一丁点儿,现在说不定还在哪儿作报告呢。将近二十万哪!真tm的胆儿肥!说真的,我总觉得法院那帮人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咋就给他判的那么轻呢?要是换上我,哼,不崩了他才怪呢!”

盛祥云也觉得自己不占理,“那我姨,我表哥他们往后该咋整啊?”

江河水指着她,满脸的不屑加无奈,“都是我妈把你给宠傻啦。你以为你那个姨夫真的笨啊—能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吗?他匿着的,说不定够你姨他们用几辈子呢。”他说的就像真的似的。

盛祥云无话可说了。的确,就如江河水所说的那样,老太太在一帮孩子里最疼的就是她啦。江河水的亲姐,结婚的时候老太太只花了不到一千元。可她盛祥云结婚时,老太太居然为她花了五六千,可谓倾其所有。当姐的不高兴了,数落老两口不公平,经常说些气话,诸如盛祥云是老太太亲生的、抱大的;自己是后娘养的,自小就是光着脚跑大的。一气之下,几个春节都没回来。

盛祥云经常沉弱于她那充满温馨和快乐的少年时代。

江河水是一九七五年下乡江西的,从此这个大家庭渐渐地冷清了下来。之前,老大和老二早就分别去了云南和黑龙江;后来老四于一九七七年也扛着铺盖卷儿去了xīn • jiāng,家里就剩下老俩口和祥云姐弟俩了。不过,每每春节的时候,家里就会超常的热闹一阵子。待祥云够岁数的时候,全国的知青都在忙着返城了。

一九七八年春节后,江河水回农村没几天就回来了。他一脸的兴奋,尤如在苦难中熬出了头——他幸运的入伍了,全家为之欢呼雀跃。特别是盛祥云,已满十六岁,出落的水灵剔透、妩媚养眼。她的眼神儿时常停留在江河水的脸上,不时觉得面赤耳热。对此,情商未熟的江河水却浑然不知,完全沉浸在了参军的喜悦之中。

盛祥云与苏春艳是高中时的闺蜜,尤其是苏春艳,更是远近闻名的甲校花。江河水认识苏春艳,还是她盛祥云介绍的。自古美女爱英雄。盛祥云万万不曾想,在江河水成了大英雄后,却让善于言表的苏春艳抢了先,一把将自己心仪多年的至爱揽在了怀里。她为此懊恼不已、肝肠寸断,郁郁寡欢不知何时了。直到他俩完婚生子,她才理性地决定放弃那段苦涩的恋情。虽是这般想,可心灵深处还是多了块干涸荒芜的沙漠。

她为此远走广东,最后决定在深圳安生立命。勤奋、忠厚的丈夫和一个漂亮活泼的女儿,似乎弥合了之前的人生缺憾。初到广东时,她打骨子里都不想再见到那个薄情寡义的家伙;可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了多年来对她视如己出、疼爱有加的再生义母。两年后,她与当时的未婚夫又回到了那个让她梦牵魂绕的家。后来她逐渐明白了:其实,江河水始终都在把自己视为一个亲妹妹。

就在昨天,江河水还给她打了电话,说了小随缘的事儿,但没说小随缘要过弥月。

随后,盛祥云给小林子打了一千元钱,说是给小随缘买点啥。

这两天,小林子也时常郁闷不乐。不知啥时候,他对小随缘又上了心。可不管怎么哄、怎么劝,郑淑君就是油盐不进—不是嫌弃这个就是那个的,整得他成天绕道躲着苏春艳。老是这样怎么行!他拿着姐姐打来的一千元钱,决定借势找苏春艳把事情说开喽。

苏春艳接过钱,听说是盛祥云打来的,瞥了江河水一眼,嘴上客套着、心里却是一阵小醋溜。

“都是一家人,那客气个啥。”江河水说。

苏春艳的那点小心思都是老黄历了。她一脸笑容地将钱收了起来,“咋的,淑君到老没上心呗?”

“哎呀,”小林一脸无奈的神情,砸巴了一下嘴儿说道:“可不咋的。这娘们儿也忒好强,非说她能行,还说不生出个啥来死不瞑目。我说她不好使,她就挠我。”他撩开衬衫,露出胸脯上的几道手抓的痕迹。

江河水夫妇乐开了,“活该,哪有你这么说话的?人家淑君指定还说你不好使呐。”苏春艳开起了玩笑。

“行啦,”江河水冲着苏春艳,“别尽扯些没用的。”然后又对小林子说:“这孩子和你俩不投缘,亲的不成就来干的吧。”

听江河水这么一说,小林子的心里兜底了。

可苏春艳却似玩笑、又像赌气一样地戳点着小林子,“行。你回去就跟淑君说,以后她就是再想要我也不给啦,将来悔死她个小娘们儿!”

六月二号是小随缘的弥月之喜,江河水自然不想落儿下个什么遗憾。小林子主张大操大办,建议在离“小家碧玉”不远处的帝王酒店闪亮一回。苏春艳附会着小林子,她是想把这些年随的礼份回流回流。无奈江河水是个另类,力挺低调、绝不张扬。最后决定就在家里操办,把最亲近的人聚在一起就可以了。

江河水看着一脸不痛快的苏春艳,“孩子就是过个生日,留个纪念,将来知道她和别的孩子一样就行啦。你说呢?”他转而又看着小林子,“你嫂子这些天真够辛苦的。我又不懂啥厨艺。到时候啊,你就当回牛,也让淑君做回马。反正干爹干娘你俩不能白当。”

“行!不过我有个条件:到时候你和我嫂子啥也别管,就看我自个显摆就行啦。”

小林子的话底气十足,该花钱的时候一向大气。这家伙精明能干,早已身家百万,十里八街的无人不知。十年前,他偶然跻身于一个偏门行业——就职于香港一家企业管理咨询公司,专为企业通过所谓的“iso9000质量管理体系”认证。企业一旦获得证书,就算跨过了一道通往全球的门槛,与世界经济真正接上了轨。当时,在中国注册这样的公司可谓一鳞半爪,皆为香港、tái • wān人的专利。因此,一个企业欲望获此证书,一般须得支付六位数以上的人民币。其中百分之二十五便是像小林子这样的所谓咨询师的提成。这个行业有不少的潜规则:咨询师出行一概车接车送,食宿通是宾馆酒店,红包礼金、“ktv”潇洒……,一切费用全均由企业如数支付。之外,对小林子来说,这个职业受人尊崇、自由度极高。其实,他就是一个地道的自由职业人。同时,他还结识了一些业内朋友,尤其是香港的一位姓黄的先生。黄先生现为香港一家贸易公司的股东,与小琳子交情甚笃。两人虽无生意往来,却也有时刻意谋面、把酒言欢。要不是江河水厉言相劝,他小林子早就换车乔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