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陆续下朝离殿,黎照安静等在外头,待见到燕珏走出来的身影,忙不迭奔上去。碍于人来人往,黎照走到他面前了,敛衽施礼,“殿下。”
“走吧。”
他丝毫不惧旁人的目光,牵起黎照的手往前走,惹得官员纷纷侧目。因担心隔墙有耳,黎照一直忍到煦合殿才开口问他,“汴京闹鬼、祭天大典鬼火伸冤以及挖土掘棺,都是殿下设计的?”
“嗯。”
他抿了口茶水,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解释:“闹鬼、瘟疫虽是我设计,但我没有伤到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那些死的人是?”
他答:“都是地牢中犯下极恶大罪的死囚,若不死人,难以让人信服谣言。百姓没中的只是寻常的麻症,咳嗽发红疹,只要过三日便能痊愈。”
黎照托腮复问:“巫祝也是你收买的?”
“收买有些难听,不过确实用了些小手段。”他弯弯唇,笑的像只狡猾的小狐狸。黎照仔细盯着他很久,久的他脸皮微微泛红,不自然的摸了摸脸,问:“怎么这样看我,难道我的脸上有花吗?”
“小燕比花还要好看呢。”她笑着伸手摸摸他的鼻尖,一脸满足的感叹:“一想到这么好看的人是我的,我就高兴。”
“谁、谁是你的。”他耳尖红透,扭过头躲掉黎照不老实的手,却听到她突然正经的说:“小燕,谢谢你。”
他愕然转头,便见黎照眼中氤氲,脸上却笑的无比灿烂。仿佛是见到了和煦的六月暖阳,燕珏呆看了会儿,跟着笑了。
次日,梁帝下发皇榜公诸于众,更正黎将军之谣言。宫廷史官着墨更替书籍,将其过往功绩详细记载于史册。也不知梁帝是因此事气坏还是怎地,第三日早朝时,突然吐血昏厥在龙椅上。
太医诊治后得知,是中了毒。
梁帝疑心颇重,近身验毒又很严苛,能神不知鬼不觉给他下毒,这个人不简单啊。黎照晚间用膳时还在想这个事情,燕珏夹了一筷菜到她的碟子里,道:“想什么这么出神?”
“我……”
刚要说话,殿外这会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轻胭扶着殿门框,泪水涟涟的朝着里头行了行礼,哽噎道:“殿下,娘娘不好了,您快去瞧瞧。”
燕珏脸色一震,立时搁下筷著,跟着轻胭往外走,黎照觉得事有蹊跷便跟着一道去了漪兰殿。郭贵妃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不管如何呼唤也不见转醒,额角全是冷汗,刚擦过又渗出。
尤其是床侧矮几上,还搁着一块带血的绢帕。
“病成这样怎么不请太医!”燕珏环顾四下,并不见太医影子,就连寻常伺候的婢女也都不在殿内,不由厉声责问。
轻胭跪在地上,磕绊道:“不能,不能请太医,娘娘是中了毒。”
“既是中毒更该请太医才是,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黎照轻声问,轻胭瑟缩了下脖子,缓缓点头道:“娘娘与陛下中的是同一种毒。”
同样的毒?
黎照恍然大悟,她之前还在揣测梁帝到底是怎么中毒的,难道是郭贵妃下的毒。梁帝疑心重,她便存了同归于尽的打算?到底是怎么回事,让贵妃突然对梁帝起了杀心。
“小燕。”黎照叫了他一声,后者因是也想到了这点,转而告诉轻胭,“你去灼华殿请大公主,就说贵妃有要事要找她商议。”
“是。”轻胭不敢耽搁,领了命令便奔出漪兰殿。
大公主素来不得贵妃喜爱,极少召见,如今夜半急召也知另有隐情,故此来的很快。乍见黎照与燕珏都在,其他宫女偏少,又瞥见贵妃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立刻疾步走上去查看。
待一确诊与梁帝所中之同一样,燕明妆有些诧异:“母妃……怎么会?”
“皇姐可有解毒之法?”
燕明妆沉重的摇摇头,“这毒蔓延的很快,只怕研制出解药,毒已入心脉。让我想想,一定有办法救母妃的。”
她话虽说的冷静,但脸上布满局促不安。这还是黎照第一次见到沉着冷静的大公主这般模样,她皱眉想了想,忽然一激灵想到了什么,问道:“若能拿到冰魄莲花,是否能解?”
“可以!”
燕明妆颔首,“只是此物罕有,生在西域雪顶峰,五十年不过出三株,我也只是在药经中见过。”
“能解毒便好,我去取来。”黎照转身奔出殿门,倏地被身后的人拽住胳膊,燕珏一脸担心的问:“你去哪里找奇花?”
“我当年随阿父出征西域边境,曾取过冰魄莲花,寄存在右相那里。如今内宫混乱,你安心留在漪兰殿照顾娘娘,天亮前我一定赶回来。”怕他担心,还特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燕珏解下腰佩递给她,道:“若遇阻挠,把它拿出来。”
“好。”
黎照接走腰佩,便疾跑出了院子。右相府邸对她而言熟门熟路,寝居、画室不见踪迹,必在温泉后山。果不其然这厮正倚靠在池中假山上,就着池面漂浮的木托盘,倒酒畅饮。
“大奸臣。”黎照绕小道过去,他叼着酒盏回头,见是她,不禁喜上眉梢:“深更半夜闯我相府,你这丫头真是死性不改。”
黎照直接道明来意,“我曾寄存在你这里的冰魄莲花还在吗?我有急用。”
“急用在哪?”
他划水靠近岸边,沉褐色的眸子盯着她,仿佛要从她的脸上端详出什么事。虽然黎照与他是师兄妹,少时相识的情谊,但对这个人还是时常留个心眼。黎照不便与他细说,只道:“往后再与你细说,现在你先把东西给我吧。”
“不给。”
“东西是我寄存在你这里的,我有权利收回。”
傅砚笑道:“当初寄存在我这里的是黎照将军,可不是你盛青青。”
果然是奸邪之徒,尽会强词夺理。但这话也确实在理,黎照即便气的牙痒痒,也不好现下与他吵架,只得扯了扯嘴角,谄媚道:“师兄,我给你擦背捏肩呀。”
“你给我擦身子、穿衣服都不成。”
“呸!你想的美。”黎照气地咬牙,唯一希望又在此,想着傅砚又没武功,不如来强的?哪知他似乎猜测到黎照的意图,幽幽道:“打伤我,你也不知道东xī • zàng哪里,找到天亮也找不到。”
黎照连忙道:“瞧你说的,我怎么会打你,我爱护您老人家还来不及呢。老人家您就开个条件,怎么着才能让我把冰魄莲花给拿回去。”
老人家眸中闪过一丝狡诈光泽,勾唇道:“大公主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