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的开启声,打断了聂云祥的瑰丽遐思。
在步出电梯走到陆苹住宅门口的这几步路,聂云祥竟莫名迟疑惶恐起来。
是梦圆?还是梦灭?长久期待的答案,即将揭晓;只是此刻,聂云祥却犹豫了起来,他怕答案的事实,会摧毁已深深烙印在心坎的那个梦。
他甚至想放弃去按门铃,至少让答案存在幻想的空间里,永远可以保留著神秘的美感。
“先生,你找人吗?”
后头突然迸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委实将他吓了一跳。
“哦!”聂云祥心神未定,自然反应地答了一声。
是个穿著朴素的中年少妇,该不会是她吧?!。
“我就住在隔壁,你找哪位?这层大楼我熟,或许可以帮助你。”那少妇迎上亲切的笑容,热诚地询问。
还好,她不是珍妮佛。聂云祥吁了一口气,说:“二十号五楼,我找一位珍妮佛小姐。”他的神情表现得非常自然,深怕被误作是闯空门的宵小。
“珍妮佛?”那少妇思索了半晌,疑惑地说:“没有这个人哦,你确定是五楼吗?”
“没错啊!”聂云祥忙递上信封,随即又想起什么,说:“哦!对了,珍妮佛姓陈。”
他记得曾经在一封信中,陈艾琳介绍过自己的姓氏。
那少妇探头瞧了瞧聂云祥摊在手上的信封上的地址,疑惑地皱起眉头。
“先生,地址是没错!但是这一户只住了一位姓陆的小姐哦!”那少妇进一步询问:“先生,你会不会被骗了?”
聂云祥微愕!难道千里迢迢从美国回来,就只为了揭开这个恶作剧的piàn • jú?!
但主谋又是谁?是住在这里的陆小姐?还是姓陈的珍妮佛另有其人?
被骗的不悦,使聂云祥毫不考虑地按了电铃,然而门铃声声催促,却得不到任何回应,隐隐约约似乎只听到猫叫声。
“先生,陆小姐大概还没下班。”那少妇解释,又说:“要不,你留个姓名电话,我帮你问看看。”
聂云祥顿了半晌,用著感激的口气说:“不用了,谢谢你。”
怀著满腹的不悦与疑问,聂云祥黯然走进电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聂云祥心头疑云重重,尽管他和陈艾琳的认识仅止于书信,但是他总认为陈艾琳没有理由骗他,开他这个玩笑。
但是如果珍妮佛是陆小姐的话,为什么她要谎说姓陈呢?而又如果珍妮佛另有其人的话,那她人又在哪里?
这一连串的问号,轰得聂云祥快要招架不住;不过可以肯定的一件事,那就是五楼的陆小姐绝对可以给他所要的答案。
顺著电梯下一楼,聂云祥满脸的惆怅失落,当他垂头丧气正要走出公寓大门时,偏偏让没头没脑冲进来的陆苹给撞个正著。
“喂!你这个人走路不长眼睛啊?!”
陆苹也不管谁对谁错,便先发制人拉开嗓门就骂;但当她心神甫定,随即又陷入一阵飘然神迷的失魂中。
哇o塞,好个俊俏的男子!陆苹望得神魂颠倒,心神早已呈痴迷的状态。
喝!好个泼辣的女子,聂云祥则是惊叹不已。
“喂!小姐,是你自己来撞我的,怎么反倒驾起我来了。”聂云祥不甘示弱反击。
陆苹错愕!原先那痴迷忘我的情绪,随之烟消云散,换来的是不肯臣服的强悍与不悦。
“你如果不像块木头似地杵在中间,我怎么会撞上你。”陆苹不惧地还与怒目,而且口齿犀利地硬将无理说成有理。
“你讲不讲理啊F二明明是你不对,还”
“还,还怎么样?”陆苹一副理直气壮进逼聂云祥。
聂云祥被陆苹气得七窍冒烟,他这辈子可是什么人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碰上这种蛮横不讲理的女人,一旦撞上了这号人物,他可是一点辙也没有,唯一的办法就是自认倒楣,息事宁人,尽早脱身。
“算我怕了你了。”聂云祥憋住闷气,无奈地说,但口里仍忍不住要嘀咕:“好男不与女斗,尤其是只母老虎。”
“你说什么?”陆苹嗔目怒问。
“我哪敢说什么。”聂云祥虽不想节外生枝,但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你是姑奶奶,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你总该高兴了吧?!”
“这还差不多。”陆苹自觉得意,高高地仰著傲气的笑脸。
聂云祥不耐地扯了扯嘴角,无可奈何地暗叹一声,没再说什么,一转身就走出公寓大楼。
就在聂云祥的身影逐渐消失的同时,陆苹突然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惆怅与失落感。
“好端端的,彼此道个歉就好了,干嘛那样对待人家嘛!”陆苹为自己方才的鲁莽行为,懊恼悔恨不已。
她甚至还天真的想著,如果能克制一下自己不肯低头的倔强脾气,也许能与他愉快地攀谈几句,搞不好还能成为朋友,再进一步的话呢……“哎呀!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脑筋怎又不听使唤了。”陆苹气恼地用力猛甩头,企图阻止这潮涌般的遐思灌进脑子里去。
那家伙到底是谁啊?怎么没在这栋大楼见过?是新搬进来的住户?还是来找朋友的?陆苹的脑筋还是不听使唤地被聂云祥所占据。
陆苹一路不停地思索著,上了五楼后正想开门进屋,却让方才撞见聂云祥的少妇及时叫住。“陆小姐”
“方太太。”陆苹转身,欣然露出笑容,直到那少妇走到跟前才问:“方太太有事吗?”
“陆小姐,刚才有个男孩子来你家,说要找人。那少妇特别强调说:“而且是个长得很俊俏的男孩子。”
“我想大概不是找我的吧!”
那少妇也不敢肯定地说:“他拿了一封信给我看,上面是你家的地址没错,但是他却说要找一个姓陈的什么珍妮佛的”
“大卫!”陆苹惊讶得叫了起来。
天啊!原来那个家伙就是大卫,没想到他真他的找上门来了。
###七点不到陆苹就匆匆地赶回百货公司的布置会场。
陆苹能提前赶回来,令陈艾琳相当惊讶,但也为了她那神色仓惶的模样感到纳闷。
“发生了什么事,看你急成这副德行?”
陆苹气喘著搭上陈艾琳的肩,待缓和了气息之后,说:“我若说了,包管你吓一大跳。”
“你会提前回来,已经够让我吓一大跳了。”陈艾琳调侃地笑说。
“大卫,刚才到我家找你。”陆苹深怕陈艾琳听不清楚似的,慎重地咬著每个字说。
“大卫?!”陈艾琳果真吓了一跳,而且是用尖叫的声音叫了出来。
“我说嘛!包管你吓一跳。”陆苹一副中了统一发票的得意模样,然后操著佩服的口气笑说:“这小子也真神!早上才把信交到你的手上,没想到‘咻’地一飞,晚上人就出现在我家门口了。”
“你跟他说了些什么?”陈艾琳紧张追问。
“我哪有跟他说什么,看你紧张成这副德行。”陈艾琳一副慌张、不知所措的神情,令陆苹忍不住想笑。
“你不是说你们已经见面了吗?”陈艾琳困惑不解。
“面是见了,但是他老兄还不知道我是何方神圣呢!”陆苹有意吊陈艾琳的胃口。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陈艾琳焦虑得已经等不及了。
“这该怎么说”
陆苹斜著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将方才与聂云祥碰面的情景与经过,在脑筋整理一番后,才原原本本地告诉陈艾琳。
陈艾琳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唷!看样子,大小姐你还真的不打算跟他见面?”陆苹探问。
“说过了嘛!我根本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陈艾琳苦恼地说。
“人都找上门了,难道你连他长得什么模样的好奇心都没有?”
聂云祥那俊俏的脸庞,顿时又浮现在陆苹的脑海里,她真恨不得可以取代陈艾琳,成为与他通信的珍妮佛。
“笔友嘛!永远留给彼此一个神秘的幻想空间不是很好吗?”陈艾琳笑得有些心虚。
其实这也是她迟迟没答应寄照片给聂云祥的原因;然而现在人都已经来访了,若说她没有想见他的好奇与冲动,那也是骗人的;而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有点心怯的矛盾罢了。
“是吗?”陆苹诡异地笑问:“如果那个大卫长得比你想像的还要好的话,你不后悔?”
“我”陈艾琳被问得有些不自在,但她仍死鸭子硬嘴皮。“有什么好后悔的!”
信中,聂云祥曾提过,自己喜欢一些球类的运动,所以在陈艾琳的想像中,他应该是个活泼、好动且性格开朗的健康大男孩;至于轮廓如何?陈艾琳总迟钝得无法想像出个所以然,因为在每次接到他的信后,模糊的想像空间里总会有些变化。
“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保证!”陆苹极尽诱惑之能,表情还是那般诡异。
“工作吧!会不会后悔,就等熬过眼前这一关再说吧,”陈艾琳提了提精神,佯装一点也不在意。
望著眼前才完成一半的工作进度陆苹那神气活现的精神顿时像泄了气的气球似的,苦著一张脸,而且哀叹连连。
“咦!你那个心爱的经理呢?”陆苹直到现在才发现始终没有见到马家骆的人影,不觉得纳闷起来。
陈艾琳没有回答,但脸上笼罩了一层戚然的愁容。
“怎么了?你们闹翻了?”陆苹关心地询问。
“他太太打了几次电话过来,所以他就赶回去了。”陈艾琳黯然的神情,说明了她的悲哀。
陆苹不禁感叹,无奈劝说:“这个感情是你自己选择的,如果还想走下去的话,就应该有勇气去接受这个事实。”
对于他们两人的感情,陆苹实在也不能说些什么,甚至也不认为陈艾琳爱得大傻;因为在她的爱情哲学里,认为只要能真心相爱,,似乎也不必去追究值不值或者是否会有结果,只是她实在在不忍心陈艾琳爱得如此痛苦。
陈艾琳沉默了许久,才幽幽地说:“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对我说,要和他太太分手。”
“别傻了,这种话你也信?”陆苹深不以为然,气恰地说:“男人啊!水远是个贪婪的动物,嘴巴里塞得满满的,两只手还紧抓著东西不肯放。”
陈艾琳很茫然,她是多么希望能相信马家骆所说的每一句话,但是却又矛盾得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她所不敢确定的承诺。
有时候,她会惊心地发琨,自己彷若游走在布满浓雾的危崖边缘,随时都有跌得粉身碎骨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