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个头这么高了,都快成大人了。
“小三,你来了?怎么来的?”
“和哥哥一起来的,他开车。”小三兴奋地说,还用手指了指远处车站的停车场。我顺着小三的手指望了一下,一辆大汽车映入眼角,还未见人,我又立马快速扭过头。
“小三,走,跟涛子哥哥回家!涛子哥哥带你在县城好好逛逛。”
“哥哥还在那边等我。本来他不让我来找你,我说看你一眼就走,他才勉强答应。”小三迟疑了一下。
切,你以为你谁呀!
凭什么不让小三来见我!
一股热血冲顶,我用力拽着小三的手,快速朝远处车站的停车场走去。
我看见了他,鲍小康。戴着墨镜,坐在驾驶室,吐着烟圈,悠然听着杨钰莹的《甜甜小妹》。
我不知道当时是什么心情,我只说了句:“你先回去,我留小三在县城玩几天。”
鲍小康转过脸,看了我一眼,墨镜未取,尔后,把脸转过去,发动马达,嘟嘟嘟,把车开走了。
我的心隐隐作痛。
用力咬咬牙,努力使自己恢复正常。
只要见到那个人,心就会痛。
我骑自行车,驮着小三满大街乱转。回家,用VCD给他放血腥的枪站片。和小三在一起,很快乐,隐隐作痛的心,舒缓些。虽然小三是小康弟弟,但我几乎不和他谈及小康,他也似乎不愿多说。小康开始像断线的风筝,在空中越飘越远,随风而去。
晚上睡觉,不敢再抱小三,16岁的男孩,再抱,就真要被抱成同志了。
借口被子小,我给小三另铺了被子,我们各盖各的,紧紧挨着。
“小三。”
“恩。”
“你现在家干什么呢?”
“做学徒。”
“什么学徒?”
“汽车修理。”
“在龙溪学?”
“恩,跟姐夫学。”
“哪个姐夫?”
“马德军。”
“他会修理?”
“他开的修理店,跟一个师傅学。”
“谁要你去学的?”
“哥哥,哥哥和马德军合伙开车,要我跟着学修理。哥哥还说过完年就要我学开车,以后跟着马德军跑。”
“谁的车?”
“哥哥和马德军合买的。”
“怎么不把中学读完?”
“哥哥不让。”
“有爸爸送就行,修理以后可以再学。”
“爸爸现在送不起。”
“怎么送不起,又花不了几个钱。”
“……”小三没说话了。
隔了一会,才说:“今天去看爸爸了,他看见我们,哭了。”
“爸爸怎么啦?”
“哥哥没告诉你?”
“怎么啦?生病住院了?”
“他…他shā • rén了。”
“啊。”我惊得连忙把被子掀开,爬了起来。
有些事,还是特意起来向妈妈询问才知道。
鲍叔叔被抓起来了,原因是他杀了人。
杀谁了?黑麻子。
黑麻子,真他妈不是个东西,三番两次从外地赶回云泉骚扰风秀婶。风秀婶本就够骚,再被一个骚男骚骚,不骚出问题才怪。鲍叔叔原本平静下来,日趋安稳的家再次风云突起了。
是男人,就有尊严,何况是要强的男人。绿帽子戴久了,终究要出问题。
忍无可忍的鲍叔叔怒不可遏,操起一把刀就往黑麻子身上砍。
鬼哭狼嚎、血花飞溅。
一刀过去,风秀婶扑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鲍叔叔的大腿,大喊大叫。鲍叔叔双脚被困住后,挥刀一扔,刷,刀又砍在了黑麻子的后背。
黑麻子当场倒地,血流成河。风秀婶尖叫一声,昏死过去。
黑麻子倒了,风秀婶昏了,鲍叔叔开始不知所措了,他又没杀过人。
有个村民闻声赶来,接着,人群闻风而动,蜂拥而至。
黑麻子并未死去,残了。昏死后的风秀婶醒来,语无伦次、表达不清,半疯半颠。现在,成了间歇性精神病患者,好的时候是风秀婶,发作起来,高声叫唤黑麻子,与一个疯婆子无异样。
家就此不成为家了。一个蹲监狱,一个成半疯婆子,一个停止学裁缝,还有一个辍了学。
这么惊人的事件,就发生在一年前我和小康在W市度过的那个春节,而我父亲竟未在信中有半点提及,哪怕一个字。
幸亏小康回来了。
“这孩子,苦了他,命呀!”妈妈闪着泪花。
“小三继续学习,二妹继续学裁缝,家里有彩霞照着。这姑娘,喜欢小康,小康和她订完亲,她就住进了鲍家。”
“小康转业后,本来分在县城公安局,张远光帮的忙。他只报个道,就辞了职,你和二姐夫合伙买了汽车,里里外外跑起了运输,还做生意,倒卖木材、钢筋、水泥…。。这孩子,就有那么一股子劲,几次跑得都晕倒在驾驶室里。不到半年,在龙溪建了房,家也搬到了龙溪。日子慢慢好起来。”
“刚出事那阵,我们也刚从龙溪搬到县城,忙里忙外,一直没回龙溪,还是后来小康探亲结束返回部队路过县城时告诉我们的…。。这孩子,心眼好,他特意嘱咐我们别告诉你这些,说是怕影响你的学习…。。”
那晚,我用被子捂着脸,泪一直在流。
我似乎感到了冥冥之中的某种牵连。年后不久,小康申请探亲,探亲回W市后,对我由开始的热情变为不冷不热,再变为雷霆大发,还和小雪谈恋爱,直至被部队开除提前转业回老家。
这所有的一切。皆是家庭变故使然。
他还是爱我的。
这么做,一方面,家庭的变故致使他铁了心回老家龙溪;另一方面,他不想耽误我前程。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小康,你怎么这么傻。
呜…
我又哭了。
这回是感动。
小康,你怎么那么傻。
四十一
小三在县城呆了两天,便回了龙溪,他不能不回,修理店在初五就开业了。
我是和小三一块回龙溪的。
小康不在家,初七那天从县城回来,他又出去跑车了,拉了一车木料去广东倒卖。
二姐说,小康转业,部队给他发了一笔钱,又贷了点,和二姐夫马德军合伙买了辆东风牌大汽车。
起初,只是为生意人拉货,跑运输,赚点辛苦钱。后来,干脆自己做生意,弄指标、买料、运输、倒卖,一条龙服务。别看小康转业才半年,和县城不少大官甚熟,和张远光更是熟得如胶似膝。
关节打通了,生意就好做了。本来今年县里下了封山育林,不得倒卖木材的文件。小康本事就是大,脑瓜还活,亲手弄到了有关领导亲笔签发的限额输出指标,生意从去年冬天一直做到今年春节,做完木料、做钢材、水泥,眼圈都累黑了。
小三还在修理店忙碌地修着摩托车。
现在,龙溪的人有钱了,买摩托的也多,加上春节,来来往往,生意火爆。小三穿着绿色的粗布衣服,满手油渍,看见我,有点羞涩的笑笑,露出那口洁白好看的小虎牙。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风秀婶过来二姐家找我,要我去小康家吃。我没答应,她就祥林嫂似得念念叨叨个不停。
当然,不是骂我,好象是说她家也没什么可招待的东西,我又是大学生,去了也不一定喜欢,嘟嘟囔馕一大通,我尴尬极了。
看来精神真问题!
许是风秀婶迟迟未归,小三有点不放心,找过来。衣服换了,手也洗干净了。
“涛子哥哥,上俺家去。”
他亲热地过来拉着我的手,透出一股小老虎的生气。
看见小三,我的心是欢喜的。想也未想,同意了。
彩霞很能干,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很有家的味道。
饭后,我们坐在一起,聊着天,说着说着,彩霞激动起来。
“涛子,你说哪有像他这么不要命的。”她给我倒了杯水后,吧嗒吧嗒掉起了泪,“过年前两天,他才从广东回来,春节只在家呆了两天,说走就走了。”
杨彩霞,你就知足吧,小康毕竟呆在家陪了你两天,我回来半个月,他还没对我说过半句话呢!
我起身,四处走走看看。
靠,真他妈牛,转业才半年,就住上了这么大的三层楼房。刘首长说小康是因犯了错误才提前转业的,现在,我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抢银行了。
晚上,我在小康家住。小三拉着我的手,死活不让我回二姐家。
当然是在小三睡在一起了。
这小子,不会真是同性恋,喜欢上了我吧,哪能一家同时出现两个同性恋的。一上床,他就抱着我,把头靠在我的怀中。
没办法,小三床上只一条被子。
“涛子哥哥。”
“恩”
“你昨晚怎么不和我睡在一起呢?”
“不和你睡一起了吗?”
“我是说你怎么不和我盖一条被子?”
“你大了,都16岁了,两个男人怎么可以睡在一起呢?”
“为什么不可以?在学校,我们都是两个人睡在一起的。”
“你喜欢和涛子哥哥睡在一起?”
“当然,昨天晚上一直没睡着,想钻进涛子哥哥的被窝,又不敢。”
“为什么喜欢和涛子哥哥睡在一起?”
“我喜欢涛子哥哥,涛子哥哥从小对我好。”
“小康哥哥对你不好?”
“我哥哥太严,老管我,还骂我。”
“骂你?他骂你?”
“恩,修理没学好,他就骂我,偷懒,骂得更凶。上次,我帮刘老板修汽车,出了点小问题,哥哥知道后,还打了我一巴掌。”
“他竟然还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