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当然也希望小康考重点高中,但我担心,他家庭条件不好,重点高中学费昂贵,他考上了鲍叔叔也不一定能供起,即使能供起,抠门的他也不一定能供。。
“小康,你搂着我的腰,把脑袋靠在我背上,休息休息,我慢慢骑。”
“恩,上坡告诉我一声,我下来。”
“不用,你趴在座椅上,我推你走。”
“不要,我下来走,你也累了。”
“我不累,你还要上课。”
“没关系,我能支持得住。”
“……”
二十七
虽然我很想见小康,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想。
但我一个星期只见他一面,固定在周三的下午。平时,我会给他送些好吃的——在中午他去食堂取饭盒,我偷偷溜进教室,把苹果、菜、饼干等之类的东西塞进他的抽屉,然后快速离开。
有时,我会留下一两张字条“小康,加油,我在县城等You”、“小康,不许想我,不准走神,我等你一起登长城”。这时,小康也会留张纸条在抽屉“涛子,想我,就过来找我”。
是的,我想小康,夜深人静,尤甚。我还想大丰,情不自禁想到,他现在也该回县城了吧,
我决定去趟县城,说是看中考成绩,其实是找大丰,无法抑制那种不与小康见面的堵堵慌是一方面,另外,大丰他也需要朋友的安慰与支持,尤其在这种节骨眼上。
我给小康留了张去县城看成绩的字条。
中考成绩很是不错,重点高中,不成问题,我却没有一丝喜悦之情,大丰仍旧没回来,连阿姨也不在家。我的心像被掏空了。
晚上,大姐夫问:涛子,成绩不错,要什么?姐夫送你。
“我想去Z市。”我脱口而出,才发现,大丰一直是我心头挥之不去的牵挂。
在Z市城北那所职业技术学校,陈旧的宿舍楼,透过虚掩的门缝,我看见了大丰,他正穿着大裤衩,孤独一人在寝室那张沾满灰尘的床上躺着大字。
敲门,吱嘎,开了,我冲他笑笑,他先是眼睛突地一亮,却未吱声,足有十秒,盯着我看,脸上毫无表情。盯完后,他翕了翕干裂的嘴唇,想说什么,终究没说,低下了头,不敢再看我一眼。
大丰瘦了,一向干净、明朗的脸变得萧条、阴郁,还留起了小胡子。
姐夫请我和大丰简单吃了一顿饭,这地方偏,走了好久才找到一家“香满楼”餐馆。大丰几乎不说话,只是恩哦啊地答着姐夫少之又少的几句问话。
吃完饭,姐夫在车上等我,我和大丰还在说着话,见我转身,欲上车,他突然靠过来,拉了一下我的手。
“林涛,你能留下来陪我几天吗?”忧郁的眼神透射出渴求的光芒。说完,他马上又低下了头,有点局促,有点不安,还有点惶恐。
我看了他几秒钟,把脑袋伸进驾驶室,对姐夫罗新华说:Z市很漂亮,我想呆几天,到处转转。姐夫点点头,把一叠钱塞入我口袋:玩吧,尽情玩,家那边我帮你顶着,想回来说一声,我接你。
有时,大姐夫就像个善解人意的慈祥父亲,我喜欢他。
七月的Z市,热浪袭人,知了在街边树上聒噪地叫着,我们一前一后走,还不时抹汗,徐久无语。
“大丰,那边有家游戏厅,进去玩玩?”我终于开口说话了。
那是一家投币的游戏厅,一元10个币,就是那种彪形大汉一会拳打脚踢,一会举起长矛大刀噢噢噢地挥砍着的游戏。不到一个小时,我10个币全用完了,大丰只用了两个,他把剩下的八个币分了一半给我。
“我们联手,帮你闯关。”他似乎开心了点,开始手把手教我怎么加血,怎么增加功力,小心暗阱,看来,大丰是这家游戏厅的常客。
打完游戏,日幕渐至,我们吃了一碗冷面,回到了职业学校。今晚大丰有操作课,就是把电视机、收音机的盒子打开,再把里面拆的七零八乱,最后重新装好,调试调试,看看有无声像。
大丰兴致很高,虽笨手笨脚,可很认真,装好后,他兴高采烈冲我叫:噢,装好了,看,我装好了。
大丰终于笑了。
插电源,试试,无反映。其他早已完成操作的同学捂着嘴,偷偷笑。
怎么回事?不已装好了吗?大丰拍了拍电视,纳闷嘀咕着,时而挠挠头发、抿抿嘴,对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上完操作课,我们回到寝室。寝室很热,还时常有人穿着拖鞋踢踢踏踏,来回在寝室和卫生间走动,他们穿着内裤在水房冲凉,喔喔喔叫着:哦,舒服!
有个同学从水房出来,跑回寝室取内裤,同伴“刷”把他身上湿湿的内裤一扯,露出了毛茸茸的jī • ba,他却不知羞耻,竟然还一扭一扭,跳起了光屁股舞,jī • ba一晃一晃的,晃得我头晕,我把头转向了墙壁,浑身燥热,难以入睡。
“林涛。”
大丰冲凉回来,清凉的手搭在了我肩膀上,很是舒服。
“你也冲冲?”
“不了。”
我想冲,但我下意识拒绝了,那是一群陌生的男人,在水房闹得就像一锅沸腾的粥,我怕进去,举目望去,全是一晃一晃的黑jī • ba。
“林涛,我们去外面睡,外面凉快。”大丰拉了拉我的手。
热呀,用钢筋水泥铸成的工业城市和小县城就是不一样。
学校的外面到处都睡着打地铺、扇扇子的同学,有的睡在教学楼通风的走廊里,有的睡在乒乓球的水泥案子上,有的在教室把桌子拼成床,远远就能听到转身时桌子碰撞发出的咚咚声夹杂着“妈的,把肉给夹了”的嘶叫声。
我抱着毯子,大丰拿着凉席,小心翼翼在教学楼的走廊上走着,生怕踩到了脚下只穿着短裤的肉体。
那层楼的教室都睡有人,有的睡了七八个,有的只睡了一个。最后我们在教学楼后面的那块草坪上找到了归宿。
草坪很小,有点倾斜,草不长,两边还有灌木丛。把凉席铺开,睡上去,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
外面真是凉快,还时不时吹来凉风,我们各自盖着毛毯的一角,平躺着,望着暗暗的天空,无语。
“大丰。”当又一阵凉风吹来时,我说话了。
“恩。”
“你能抱我一下吗?”
大丰没回答我,转过身,看了看我,接着,挪了挪身子,靠过来,轻轻搂住了我。他抚摩着我后脑的头发,说话了。
“林涛,我,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声音有点低沉,像是鼻尖酸过之后发出的声音。
我想,该是给大丰割伤口挤脓的时候了。
要想让化脓的伤口愈合,只有先把伤口割开,把里面的脓一点一点挤出来,再涂上药。而割伤口不能急,也不能乱割,必须用消毒的刀子,恰到好处地割。
我回抱着大丰,把头依偎在他怀里。
“你不是说喜欢我,要和我做朋友吗?既然是朋友,当然得来看你了。”我亲了一口他的脖子。
大丰加大了搂我的力度。
“只是你不把我当朋友看待,重色轻友,谈了恋爱就把我忘了。”
大丰沉默着。
“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肯定很喜欢她了,都不来找我了。”
“想来,怕影响你学习。”
“不会啦,我学习那么好…对了,你喜欢她吗?”
“她家就在球场附近,经常来看我打球。”
“然后就去追人家?肯定很漂亮吧?”
“不漂亮,我没追她,我不怎么喜欢她。”
“不喜欢还跟人家谈什么恋爱。”
“她经常找我。”
“找你就谈?”
“也不是,有个星期六的下午,我和她班上一个叫大猫的同学在球场打球,她在旁边看,打完球后,大猫邀请我上他家,说是他过生日,她也去了…。。大猫父亲不在家,他母亲为我们备好饭后去上夜班,家里只剩下大猫、她和我……。我们都喝了酒,大猫喝得最多,我们三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本来我打算回去,大猫趴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睡着了。把大猫扶进屋后,我问她‘我要回去了,你回去吗?’,她看了看我,对我说‘你能陪我看一会电视吗,看完这集我就回去’。电视放的是连续剧。她说她很喜欢看,在家也一直看着。我不好意思拒绝,就答应了。因为,她似乎有点喜欢我,每次我进了球她都会跳起来拍手大叫,还会给我买汽水和冰棍。也许是打了一下午球,累了;也许是酒喝多了,有点迷糊;也许是我不大喜欢看连续剧。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看着,我竟然也趴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林涛。”大丰停止了述说,搂着我的后背,一只手在我后脊背轻轻摸了起来。
“恩。”我应了一声。
“你也许不信。”
“什么?”
“我梦见你了。”
“梦见我?”
“是的。”
“梦见我什么?”
“梦见我们一起回龙溪了,我们一起在龙溪中学的操场打篮球,然后一起去蓝河洗澡,你还跟我回了燕村。”
“跟你回燕村?”
“是的,你还在我家住,和我一起睡觉,我们紧紧抱在一起,我又对你耍了流氓。”
“我和你睡过两个晚上,你对我耍过两次流氓。”
“不对,应该是八次…。你不知道,我后来去找你,邀请你上我家,你不去,我好失落。”
“因为你还想对我耍流氓。”
“也许是吧,你很可爱,人又聪明,我喜欢你。”
“我是男孩,你也是,男孩不能喜欢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