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走出了青楼,才察觉到扑身的寒意。街道上好几个人频频回头看向他。想必明天桃花镇的一大趣事就是金家少爷夜宿青楼了。

摇摇晃晃地在路上走了,突然袍子的一角被人从后面扯住,低头眯眼一看,一个才到自己大腿的小童紧紧地揪着自己的布料,一双眼睛乌溜溜地看着自己。

“放开,”念着是个小孩子,金昭没有动手。

“大哥哥,你买一支我的花吧,可香可好看了,你送给姐姐,姐姐一定会喜欢的,”小童眨巴着眼哀求道。

“走开,”金昭有点不耐烦。她才不喜欢自己,见自己一面都不情愿。

“大哥哥,求求你了,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娘病了,我要去给她抓药,可是大夫说不能赊账,求求您了,就买我的花吧。”

金昭看了他一眼,穿着补了又补看不清颜色的旧短褂,低头看到他举着的篮子里的花,拿了一支,放在鼻下闻了闻,见小童期盼的眼神,把花又扔了回去。

“一点也不香。”

小童失望地放下了篮子,下一刻,却见篮子里多出来一锭银子,篮子里的一捧野花已经被金昭取了出来。

“谢谢大哥哥,谢谢大哥哥,您好人有好报,姐姐一定会喜欢的!”小童拿着银子,眉开眼笑。

金昭晃了晃手里的花,一摇一摆地朝府里走过去。

只剩下门前的两个大灯笼还亮着。

桃花镇民风淳朴,偷盗行窃之事几乎从未发生,因而金府平日里也不让下人守夜,这个时候主子下人们皆已入睡。金昭喝得太多,脑子一时不清醒,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自己的屋内,而是抬脚去了西院。

和别处一样,也是熄了灯的。

魔怔了一样,走到了门口,推门。门是从里面锁起来的。在外面和杂七杂八的人混迹惯了,溜门撬锁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找了根小树枝,随手一调,门就开了。

推了门进屋,尚且留着意识,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黑暗中慢慢朝着那呼吸均匀出走过去。

被子隆成一个弧形,随着呼吸小小地起伏。

一瞬间金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僵着身子站了一会,刚想离开,就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翻了个身,突然正对着他,睁开了眼。

趁着轻音惊叫之前,金昭快步上前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热热的气息喷在他的掌心,第一次距离这么近,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的惊恐,顿了顿,才道:“是我,金昭。”

这么一说,面前的人仿佛更加害怕了。

默默放开了手,轻音赶紧往后退着缩回床的最里面,抱着被子把自己裹起来,黑暗中防贼似的看着金昭。

同上午如出一辙的戒备疏离,到了嘴边的歉意一下子就收了回去,金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清醒着的,一下子就朝轻音扑了过去。

十八岁的少年,身子也不轻,狠狠地压在轻音身上,让她皱眉。

“金公子,你放开我!”怕动静太大被人听到,轻音只小声地抗议,伸手推拒着金昭。

有听到金公子这个称呼,金昭一时没有控制住,就低头咬住了轻音的嘴唇,泄愤般狠狠地咬了一口。

似乎是尝到了美味,顿了一下,含着唇细细地品味着。

轻音不好受。唇被咬的生疼,金昭满嘴的酒气,满身的脂粉,他不喜欢。

金昭吻得动情,伸手去捧着轻音的脸,一摸上去,才发现她已经泪湿了半边面颊,一下子就清醒了,放开了轻音。

轻音抱着被子,一言不发,只低头流泪。

“你别哭了,”金昭不知如何是好,再大的气也发不出来,狠狠地锤了一下床铺,却见轻音的泪落得更凶了。

“是我一时糊涂,我这就走,”说罢抬眼看轻音,红着的眼带着委屈和羞愤,倒不想早晨般让他难过。

逞了一时口快,就问出口:“我就是气你叫我金公子,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见轻音没有反应,叹了口气站起了身,麻木地往门口走。

“可是现在不是小时候了。”

后面细细弱弱的一句话传到金昭耳边,让他站在原地不得动弹,身后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还是金家的少爷,可是我已经不是苏家的大小姐了,我父亲已去,早就无依无靠。”来到金府,纵然是有着面上的金府未来少夫人的头号,可是仍旧得小心翼翼地,出了半点差池,这名头便再也保不住。

金夫人本就不甚满意她,若被捉住了自己的半点错处,恐怕自己的下场也只是被再送回苏南老家了。

金昭转身大步地走过来,看着坐在床上不再流泪的轻音,懊恼不已。

“是我的错,”金昭一咬牙:“以后你爱唤我什么就唤我什么吧。”她失了最疼爱她的父亲,如今未来的夫婿还这样对她,难怪她会如此伤心。思及是自己惹了轻音难过,金昭就一阵后悔。

“是我思考不周,下回一定不会了,”金昭痛定思痛,承诺道:“以后别再说无依无靠的话了。”我就是你的依靠。

轻音看着他,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金昭看到她扑闪的纤长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只想把她揉进怀里,像刚才那般,好好疼爱着。

“你快走吧,下次别来了,”轻音还是不放心:“要来也别在晚上来了。”

金昭忽然想到小时候,自己爬树给她摘枣子被父亲发现了,挨了一顿揍。她知道后跑了过来,看着他手心的伤哭得泣不成声,带着哭腔的稚嫩嗓音道:“金昭哥哥,下次别摘枣子了,要摘也别再叔叔面前摘。”

他当时不顾手心的疼,从口袋里摸出两个枣给她,傻乎乎地说:“没关系,音音爱吃我就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