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衡出狱那天,秦爷派了专车过来接,车很气派地在大狱门口停了下来,周自衡斜眼望去,一只皮鞋从打开的后车门伸了出来,周自衡磨了磨牙。
当真气派。
两年的监狱生活结束他什么都没有了,也什么都带不出来,就连身上这身,都是两年前带进监狱的一套衣服之一,监狱里只能穿狱服,衣服放了两年,也旧了、皱了、不合时宜了,就连大小都不那么合适。和车里下来的男人比,更是寒碜。
车里的男人已经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周自衡的身边,把手里一直拎着的精美购物袋递到了周自衡的面前。
周自衡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袋内一看就是高定的西装,嘴角荡开一个笑,声音不高不低。
“看来你这两年混得不错嘛。”伸手把袋子拿了过去。
“衡哥你进去之后我就一直跟着秦爷,混得不上不下的日子还算凑合,”说着看了一眼开车的司机,往周自衡面前凑了近些。
“车子、衣服都是秦爷特地给衡哥你准备的,秦爷是真的看中你!”钱东语气真挚,这两年秦爷也没少让自己来监狱探视衡哥,每次都是让自己劝他跟着秦爷干。
要他答应了多好,秦爷那边肯定就分分钟派人给弄出狱了,何必自己折磨自己,一关就是两年?
周自衡收住了笑,结果衣服也没打开,钱东有些着急。
“衡哥你不穿上?监狱的衣服多晦气,赶快换身新衣服吧!”
“在哪换?在大门口光着身子?”周自衡眉毛都不抬地说道。
“要不,到车里换?”钱东试探地问道,自己先看了一眼开过来的小轿车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周自衡长得高大,在车里面换衣服肯定手脚伸展不开,可这时候了怎么还有这么多讲究呢?
最终还是没有换衣服坐上车。
钱东看到司机透过后视镜传来的一个眼神,立马正襟危坐,朝旁边的周自衡探头探脑。
“有屁就放!”周自衡不耐烦他的眼神。
“衡哥,”钱东咽了口唾沫:“以后要不就跟着秦爷干好了?”
车厢内一阵沉默,钱东也揪紧了心,自己在秦爷面前那就是个毛都不算的小人物,要不是因为周自衡,秦爷哪能给自己这个机会呢。
“秦向他妈给你多少钱你这整天给我拍马屁,”周自衡笑着把袋子往钱东怀里一扔,钱东心一上一下的,就听到周自衡说:
“好啊,跟着秦爷干。”
钱东木木地看着他笑,说不上话。
“唉,衡哥你要早想清楚了多好,早就出狱了,哪里还用在里面受这种苦头!”
周自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是他做的错事,该他受的他就受着,没什么好逃避的。前面半辈子,富贵也看过了,从十几岁摸爬滚打了十来年,没什么好计较的,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做的还不够狠。
对不起为他两肋插刀的兄弟。
第一次见到轻音是出狱后的十个月零八天,已经在秦向那里干了三个月,没什么刀尖舔血的日子,每天跟着秦向来往各个场所谈生意,明面上的、背地里的,都知道他周自衡现在是秦向的人了。
周自衡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还能像好的商品一样给人带来面子。
“这批货我们不能给您放行,抽检那边没合格,要是真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外人面前可就说不过去了,”左靖推辞着没有喝秦向推过来的那杯茶,为难地说道。
“小左你这话说的,”秦向哈哈笑了两声,也没生气,反而表示理解:“你的工作我也理解,那咱么就不谈这件事了,就当是今天咱们叔侄俩聊聊天了。”
秦向做出了让步,左靖也不好再过推辞,喝了一口面前的水,尽管知道秦向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别无他法。
周自衡站在秦向身后,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两年没穿西装了,连着穿了两个月才适应过来,低着头,目光若有似无地打量着对面的左靖。
不是个简单的角色,看样子不过二十四五岁吧,就能让秦向低头,怎么会是小人物呢。就算两年没有看到外面的世界,周自衡也知道左家的名头,那可比秦向背地里上不得台面的身份亮堂多了。
不过,周自衡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现在才是最见不得光的,只能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自己舔着自己溃烂的伤口。
门外守着的左靖的人这个时候走了进来,打破了包厢内一时的静谧。
“小姐过来了,”手下弯着腰在左靖耳边低声道。
“她怎么来了?”左靖皱着眉。
两人小声的交谈没有逃过秦向的耳朵,笑着又让人添了个茶杯,亲自倒了杯水。
“是轻音来了吗,就让她进来吧,我可好久没看到她了,家里那位前几天还在我耳边唠叨。”
左靖只觉得自家妹妹实在太没耐心了些,左右也逃不过,索性把人叫了进来。
下一秒包厢的门就被打开,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抱着书包走了进来。
“不是说让你等我去接你吗,怎么自己一个人跑这来了?”左靖主动把桌上那杯水塞到面前少女的手里,把书包接过来放在自己手边。
“你让我等你半小时,现在都过去五十分钟了,学校人都走光了,你不知道我们学校闹鬼吗?”轻音瞪了他一眼,捧着杯子四处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
“秦叔叔好,”一只手扬了扬笑着和秦向打了声招呼。
“轻音最近学校忙吗,你秦姨可念叨你好一阵子了,”秦向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
周自衡在旁边看得有趣,这么个黄毛丫头都能得到秦向的青眼,左家这两年真是越来越不得了了。
“不忙,但是我哥觉得我忙,”言外之意就是左靖管自己管得太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