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头顶闪亮的数学老师充满正义感地说。周围的同学将崇拜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他。

“老师。我想剃光头会更适合你!”郭潇悦一点都不生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嘻嘻地对他说。

林晓路又忍不住笑了。但又发现周围还是没有一个人笑,数学老师也丝毫不理会郭潇悦,大家都吹鼻瞪眼地等着她俩离开。

人一辈子总有几个地方是完不属于自己的闯进去就是错误,林晓路跟郭潇悦好像误闯了敌方军营一样,假如那些愤怒的眼神换成机关枪,她们俩早就变成蜂窝了。

对这里坐着的孩子来说时间就是金钱金钱就是时间,他们花费了金钱跟比金钱更宝贵的时间到了这个校外的课堂,所以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不想浪费来听陌生人搞笑。

还是走为上策。林晓路知道高考的残酷,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大好的青春耗费得连幽默感都没剩下多少。难道就不能高兴地学习吗?

好在第一天的试听是可以额退款的。两个女孩结伴去了财务处。即使在一个班上很少说话,出了校园就忽然变得很亲切,仿佛认识很久的朋友一般就算来熟了。

“要不咱们一起报个英语补习班吧!”郭潇悦看着高三强化复习班上密密麻麻的各类科目,对林晓路建议道。

“可以啊。”反正什么科目都是那么差,报什么都一样。学一点是一点,林晓路想。

“好,那么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一起努力地不逃课吧!”郭潇悦高兴地伸出一个手掌对着林晓路。她见林晓路愣着,就说:“击掌啊!”

两个女孩啪地拍了彼此的手掌,林晓路问:“为什么是努力不逃课啊?”

郭潇悦叹了口气,摆出=_=的表情:“我太了解我自己了!所以拜托你一定要监督我!”

英语课程是从后天才开始的,回去的时候,她发现跟郭潇悦同路好长一段,原来她们住得很近。

“你想考哪里啊?”林晓路问了这个高三时期最普遍的问题。

“北京设计学院!”郭潇悦干脆利落。

那是个很难考的学校,二十五中的历史记录里没有人考上过。

也许是没有什么话题好说,郭潇悦哼起了《北京一夜》的曲调。

“你去过北京吗?”林晓路终于想出了一个问题。

“去过的!我喜欢北京!”郭潇悦兴致上来了,“我觉得北京是一个充满生气的城市,也许纯粹的北京人有一些天子脚下的傲气,但那里是一个充满了理想的城市,北京的生气勃勃,都是由那些带着对生活的梦想来北京闯荡的人们带来的。我喜欢北京。”

林晓路听得入神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过四川,“苏妍也去过。但她觉得北京的环境很糟糕,交通也很差。苏妍的……她有个朋友,觉得北京的人跟人之间很紧张,生活压力很大。他们都不喜欢北京。”林晓路说的那个朋友就是王成。

她曾经无数次听苏妍说起自己在北京的那段日子,又听苏妍说王成口中的北京,每个人心里的北京都那么不同。

郭潇悦说:“不只是北京啦,只要人不开心就什么地方都有不好,哪里的人跟人都有压力。不过呢,我爸说,成都人是中国最自恋的,生活在成都的人很少说成都不好的!”

“嗯,我很喜欢成都。”林晓路生活过的城市也不过是外公外婆的小乡村,还有乐山那个小城市。她对成都还没有太强烈的归属感,但她喜欢这里,在这里她被自己的守护神一脚踢出了自己封闭的城堡,开始看到周围真实的风景。

“我到了!”郭潇悦在一个花园小区的门口停下了,“后天下午你在这里等我怎么样?”

“好啊。”林晓路虽然很喜欢一个人单独发呆的时间,但她也很高兴周末的补习班上有个朋友可以在来回的路上说说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喜欢跟周围的人说话了?

过街的时候她忽然看到街道对面有个女人的背影很像张小蔓。她飞快地骑了过去,叫了一声“小蔓姐!”

那女人回过头来欣喜地看着她,说:“是你,林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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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神真是对林晓路有求必应,虽然实现“希望小蔓姐能回来”这个愿望过了半个学期。但张小蔓确实回来了。

那天张小蔓在周末的成都彻底打不到车,然后就借着自行车载着林晓路回到了“公园旁边”。

林晓路跳下车的时候张小蔓喊了一声:“老胡,看谁来了!”然后大叔就从店里灰蒙蒙的玻璃后面钻出来,然后歪嘴就笑了对林晓路说:“死丫头,好久不来了!”过来伸手摸了摸林晓路的头。

林晓路看了看货架顶上,那个航母的模型居然还在。韩彻失踪得很彻底。

好像时光倒退到了一年之前的寒假。他们两个打打闹闹。快乐的斗嘴,气氛温暖,场面窝心。经历了一年各自的挣扎他们又回到彼此身边成为一对林晓路眼里最完美的情侣。

不同的是林晓路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公园旁边”了,她还要补习。

从英语班下课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郭潇悦哈哈地笑着说:“我觉得我们还是有点进步了,至少能开始读得明白选择题的题目了。”

两个女孩居然坚持着一次都没有逃课。对此郭潇悦心怀感激。

“哎。我小时候,我妈拿着毛线签子在旁边守着我写作业我都睡着了!”她说这件事的时候一点都没有一个小孩对家长暴力的委屈,好像在讲搞笑片里的剧情。“但就是那次我没有挨打,我妈觉得我那次确实是真的太辛苦了!”

“你居然睡得着!”林晓路佩服死了。

两个女孩高高兴兴地说着话,补习的那条长路也不显得那么无聊了。

“回去记得背单词!”告别的时候郭潇悦对林晓路喊了一句,其实也是为了督促自己。

看着郭潇悦远去的背影,林晓路忍不住想这个小姑娘每天脑子里都想什么呢,好像她的世界里一点愁绪都没有,郭潇悦也许住在一个属于水果的行星,那个行星没有忧愁,也没有少女情怀,那个行星的语言是积极的感叹号。

冬天很冷了,天黑得很早,林晓路往毛衣里缩了缩脖子,掉转龙头去了“公园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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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旁边”居然拉着卷帘门,橙色的路灯灯光下,张小蔓坐在台阶上,双手抱着肩膀。张小蔓的皮肤很白,黑色羽绒服里的碧绿色毛衣很好看。她的头发像大野洋子一样蓬蓬地簇拥她表情安详的脸。旁边还放着一个绿色的啤酒罐子。

好看得像一张画。

“姐姐,你怎么在门口?”林晓路其实都有点不忍心打扰她的沉思了。

“老胡忽然出去了。”张小蔓说,一边往边上挪了挪,示意林晓路坐下,“我忘记带钥匙了。”

“不冷吗?”林晓路坐下了。

“我好久没有这么坐在街边等人了,感觉好像一下回到了学生时代。这么静静地呆会儿,心里真舒服。”张小蔓的嘴里冒出寒气,喝下最后一口啤酒,“这玩意还真不适合在冬天喝呢。”

她毫不优雅地打了个嗝,望着前方。

林晓路顺着张小蔓的目光看过去,街道上很冷清。冬天的空气总是很干净。成都的冬天最冷也就零下一二度而已。对面的音像店传来吵吵闹闹的摇滚乐偶然几个行色匆匆的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冬天会让人加深对家的眷恋。所以这样的夜晚坐在路边的两个家伙就多了几分凄凉。

亮着空车灯的出租开过她们俩的时候减慢速度,等着她们俩招手。成都就是这样,想打车的时候打不到,不想打车的时候车排队等你。

“除了这点我都很喜欢成都的。”张小蔓扬起嘴说。

林晓路忍不住问张小蔓为什么不留在成都。张小蔓只是笑笑说,我也想啊。

其实林晓路想问的是她为什么不能一直跟大叔在一起。

“老胡说你暑假把他骂了一顿呢。”张小蔓好像看出了林晓路话中有话。其实林晓路就是那么一个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家伙,毫无城府。

、奇、“什么时候啊?”林晓路想怎么他恶人先告状起来了。

、书、“他说你看到他跟别的女孩来往,就骂他说小蔓姐也会难过。”张小蔓呵呵直笑,“谢谢你这么维护我。”

、网、“那时候你们为什么要分手啊?”林晓路问。

“我们开始交往就是错的。”张小蔓放下防备认真跟林晓路说起这些事情来了。

我们开始交往就是错的。林晓路心里格登一下。

“很早以前,我是个傻子。”张小蔓深深地吸了一气,侧着头向林晓路微笑。

[5特别篇故事从一双玻璃鞋开始,最初灰姑娘还没有回忆]

“很早以前,我是个傻子。”

张小蔓用这句话作为回忆开始。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咬住下嘴唇望了望天,把啤酒罐子往垃圾桶的方向一丢,偏了,它咣当咣当地滚了一会。突兀地停留在那里。

“我跟老胡认识在加德满都。但他讲的那些碰巧遇见啊什么的,是骗人的。自从我下车之后,他就很不放心我。一直跟踪着我。当时我心里特别烦,很想一个人安静地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把自己做的那些傻事都忘记。”

“什么心烦的事啊?”林晓路的好奇心爆发了,索性就刨根问底。

“特别的傻哦。”张小蔓露出一幅很可爱的傻样,可能是啤酒的原因,脸蛋红扑扑的,像个小孩。

“人生难得不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