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两个女孩一起。骑车出了林晓路家的单元,在路口,林晓路问苏妍想吃茶叶蛋吗,苏妍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回家。”

林晓路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她还是放心不下王成的电话。

“也许你会看不起我这样的人吧。”苏妍的眼圈依然是红红的。

“不会的,我帮你请假。路上小心啊。”林晓路说,她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梦,但她不打算告诉苏妍,因为太悲伤了。

跨上自行车,林晓路又掉转车头,对苏妍喊道:“等一下!”

“怎么?”

林晓路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

“不要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啊,苏妍。”

“嗯。”苏妍吃力地笑了一下。然后两个女孩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骑去,淹没在清晨忙碌的人群中。

昨天晚上这个城市有多少个人哭泣过?多不人做了难过的梦?

因为最想要的那个得不到,就看不到自己拥有的一切了,因为最想要的那个得不到,就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了。

苏妍,你不是一无所有的。要知道我是多么羡慕你漂亮,多羡慕你能轻松与人交谈,羡慕你有那么多的好朋友。羡慕你可以拥有一个那么丰富多彩的人生。

就算有这么多难过有什么关系,苏妍,你是多么年轻。可以用单纯的爱慕去勇敢地扑向火光,这过程多美好。

既然决定要飞蛾扑火,那么,扑过去的刹那就不要苦大仇深的了,笑吧,给他们看你容光焕发的模样。

第八章“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illness

Fro震岳《思念是一种病》

“泉涸,鱼相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Fro庄子?大宗师》

小蔓说:世界大生命长,

风光太灿烂,生活太琐碎平凡。

还有广阔的天地呢,

不能为了一个人就被困在生活的泥潭。

大叔说:假如不能相濡以沫,也不能相忘于江湖呢?

广阔的天地,只是一个更大的泥潭罢了。

[1]

林晓路没想到有一天任东会打电话给她。妈妈有点奇怪怎么有男生找林晓路,但也没多问。她觉得孩子想告诉她的就会告诉她;不想告诉她的,问了也问不到真实答案。

“你知道苏妍在北京的联系电话吗?”任东听起来很着急。

“苏妍去北京了?”寒假过去了三天,林晓路在放假那天还高高兴兴地跟苏妍说了再见。

“她的手机……”林晓路还没来得及说“号你知道吗?”任东就打断了她的话说:“打不通,她停机了,可能是去北京了。”

原来任东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

“我好像听她说她要去报考的那个学校参加专业集训……”林晓路在脑子里搜刮着关于苏妍去向的信息。

“哎……”任东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她跟王成到底怎么回事吗?”

林晓路只记得那个早晨苏妍坚定地要回家去给手机充电。那时她觉得她有赴死一般的表情。然后苏妍就再没说起王成这个人,林晓路没有去读过苏妍雾蒙蒙的眼神背后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不说的事情她也不会问。

“到底怎么回事啊?”林晓路停顿的时间太长,任东急了。

“我不知道,她很长时间没提过他了。”林晓路隐约地感觉到了任东的心情。

“那个死女人,去哪也不通知!”任东有点咬牙切齿,但即使只是用电波传递的声音,林晓路依然听出了他对她的忧虑与关心,他就是这么一个说不了什么好听话的人。

林晓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干脆就沉默着。

“哎,你最近好吗?”任东好像忽然发现自己打了个太唐突的电话象征性地关心一下林晓路。

“挺好的。你放心吧,假如苏妍有消息的话,我立刻通知你好吗?”林晓路善解人意地说。

“谢谢你。林晓路。我觉得,苏妍的朋友里,就你是最好的人。”任东忽然丢出让林晓路震了一下的话。

“苏妍她总是做些让她自己跟周围的人都难过的事情。”

林晓路的大脑里没有可以显示的内容。继续干脆地沉默着。

“哎。”任东好像忽然有千言万语关于苏妍的事想说。

人隔着电话看不到彼此的脸的时候忽然心门好像敞开了一样。但那些话又哽在任东的喉咙。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苏妍给他带来的苦恼他又很需要一个人抱怨一下。所以只好重重地叹息。

“你……喜欢苏妍吧?”林晓路脱口而出了这句话,喜欢一个人心里就会变得很涩。忍不住想要叹息。林晓路喜欢着韩彻看不到他的时候她就那么叹息,苏妍想着王成也会这么叹息。

有时,大叔独自在店里会看着佛头叹息一声,林晓路想他是在想张小蔓。

“当然喜欢了!”任东理直气壮地回答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林晓路说的喜欢不是这个喜欢的意思。但她觉得任东的这份毫不犹豫很可爱。但她实在没有去主演一个少女漫画故事的天赋,她只轻声地对任东说:“不要太担心了。总会联系上的。”

放下电话。妈妈笑眯眯地问:“苏妍的男朋友啊?”这个妈妈呀,装做不介意的样子还是在认真听吧。

林晓路意味深长地回答道:“哎,要真是他就好啦。”

[2]

是啊,又是寒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时间过得这么快的。

好像人越小的时候,时间过得越慢。林晓路记得小时候,外婆家曾经挂过一本《红楼梦》十二金钗的挂历,每个月都是一张漂亮的小姐图。那时候要翻过一页月历需要那么长的时间。最后终于翻到林晓路最期望的黛玉葬花的十二月好像过了几个世纪。

也许人长大了之后世界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小,时间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快,总有一天属于你的生命钟会像疯了一样的旋转起来让你怀念之前错过的每一天。

不能再闲着了。林晓路骑了半小时的自行车去参加补习班。

谁都知道二十五中的文科教育让人根本吃不饱。虽然高一高二“参加外校的补习班”这样的事情对同学们来说和去打高尔夫球一样资本主义得不切实际。但高三将近,大家还是纷纷报了各种补习班,做一下垂死挣扎。即使未必真的能学到东西,但把周末发呆的时间挪到补习班里,也能图个安心。

那些求知的脑袋们黑压压的一片拥挤在狭小的狭小的教室里。数学补习班的试听课堂。

林晓路因为迷路而迟到了十分钟,低下头悄悄地溜进教室……只剩下第一排吃粉笔灰的位置了。

挨了专心得恨不得把黑板上写的公式都吞下去的普通学校的学生的一记白眼之后。林晓路收敛地老实坐定,不敢乱动。

数学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用力地写下历年考试的重点题型,粉笔铿锵有力地敲打着黑板……不愧是重点学校的数学老师,果然是比二十五中的老师更有气势。

尽管这是林晓路有生以来最认真的数学课了。

但数学老师讲的东西她还是一点都听不懂,他那气运丹田的讲演,在林晓路的脑海里逐渐变成了“卜拉卜拉卜拉”……

关于数学,林晓路惟一有好感的地方就是电影《美丽心灵》,她喜欢片中那个因为看得到幻觉而被人认为是疯子的数学家。

脑子里想那么多日常生活里用不到的数字,疯掉也挺正常的吧。

说不定他看到的那些虚幻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呢,只是他们生活在另外一个空间,只有那个数学家碰巧能看见,幻觉不会变老不会长大是因为在另外的那个空间的他们穿越自己的空间来到我们生活的世界时,他们的时间就静止了。

他们只能看到数学家,只能跟他做朋友,但他却最终相信了这是他自己精神的问题而不跟他们说话了。

他们一定很悲伤吧。

林晓路的思绪早就飞离了想着高考严肃地求知的脑袋,漂浮到不知几光年之外了。

忽然数学老师猛地一拍桌子,飞扬起的灰尘落到林晓路的鼻尖,惊得她震了一下。

目光回了数学老师身上,他用指关节哐哐地敲着黑板,仿佛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将领般威严地问:“同学会,假如高考的时候遇到这样的题目,该怎么办?”

然后他话音一落,收起利刃,将这个问题抛给在高考分数线上命悬一线的学子。

寂静的教室里,一阵风忽然吹进来,撩乱了数学老师那梳到中间挡住他地中海区域的长发,如飘柔的广告般,它们轻轻地飞扬着。

他威风鼎鼎地扫视着屏气凝神的同学们,得意地扬起嘴角,看吧,今天交的学费能变成明天的救命草。

风哗哗地翻动窗边同学的课本,林晓路背后一个响亮的声音忽然喊道:“放弃!”

这个人就是郭潇悦,之前林晓路因为慌乱都没有发现她就在自己背后。

林晓路笑了两声发现周围的同学都恶狠狠地看着她们。数学老师狠狠地一甩头发,根本不搭理她继续讲课。

“他们可真是没有幽默感啊!”林晓路转头悄悄地对郭潇悦说。

“你们两个,出去!我不收你们这样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