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玉秦楼

小桌边上的金鼎发嗅了嗅,笃信道:“我闻到了羊肉味,还有肉被炭火烤熟的那种香味,肯定是烤羊肉。”

“哎?被你猜对了,我感觉很好吃,所以给你们带了些。”云百灵高高兴兴的伸手去打开带来的油纸包。

“给你。”

“这个给你。”

一身粉衣,挂着小布袋的少女把烤好的羊肉分给别人,连边上的小摊主都分到了一串,喜得哈哈大笑。

看着已到午饭时间,四处瞧瞧看看却始终没有离云墓生太远的白莲花对着几人抱了抱拳道:“天已经晌了,几位下午还要赶路,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吃午饭?”

等到一阵讨论之后白莲花带着几人往云墓生嘴里不求最好吃但求最贵的酒楼出发了。

云越城虽然很大,但是小消息传的更快,不多久到处都有人讲云越城来了个群非富即贵都不足以形容的年轻人,身边带的一个小镖师都敢用刀鞘抽燕府几位公子的脸。

平日仗着燕府后面站着镇南王的燕家几位公子名声都不好,嚣张跋扈习惯了,城里不少人对他们颇有微词,只是实在得罪不起,所以也就忍了,这次燕府几位公子遭此羞辱,不知道多少人拍手叫好。

云墓生一群人走进云越城这家最大酒楼的时候,前一刻还和人开开心心聊着燕家公子们颜面丧尽这传闻的掌柜,听到酒楼的小二跑着问他那群人来酒楼了怎么招待后顿时一张脸上五官就皱到了一起。

掌柜的思来想去还是让酒楼的大主事去接待,若还是像往常一样店小二招待的话怕云墓生一群人嫌酒楼轻视了他们而不开心;自己亲自去的话又怕万一闹了矛盾后被那小镖师一顿打,那就真的和燕家公子们一样颜面丧尽了,

吃饭的时候白莲花说出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催催的,然后就在外面四处晃悠,任云墓生喊就是不上桌,后来跑到大厅里花自己可怜兮兮的工钱点了份白米饭加了点汁当作午饭,云千羽在门外看到之后让店小二给他送了两个菜。

白莲花的人生信条就是混归混,但一定要认得清自己的位置,并且无论宠辱都要把自己的位置摆的正,受宠不能骄傲,受辱留一份骨气。

吃完饭后白莲花带着几人租了一个画舫,将云越城好好的游了一边,云越城的文化都寄托在这河上面,白莲花很小的时候就会趴在河边看装饰的豪华绚丽的画舫,看了一年又一年。

后来被老堂主李元瑁接去镖局之后一有空还是喜欢绕着云河和越河散步,只是一直没机会上来看一看,云墓生一群人对着四周的景色啧啧称奇,时不时赞美两声。

白莲花倒是没了小时候的欲望,倚靠在柱子上呆呆的看着水面,水面倒映着岸边的美景,轻弱的波纹使得景色有些虚幻,青年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二十年的人生都记录在这河里了。

回到财多多镖局的时候,云墓生攒了句白莲花不错,看到云墓生心情不错,堂主李元瑁喜得龇牙咧嘴。

一群人再次上路的时候白莲花正在和镖局的镖师侍卫们讲自己是如何抽燕府公子们脸的,如何坐着最昂贵的画舫游河的,说完还把自己的佩刀拿出来给一群人传着看。

一个侍卫有些不信,上街问了一圈之后回来后直接对白莲花顶礼膜拜,就差跪下磕头了,经过这一件事财多多镖局的人在外走路都仰着头,财多多镖局成了不少半大少年的精神寄托地。

一群衣着华丽的年轻人离开了云越城,但是城里还有他们的故事。

……

十年一觉扬州梦,扬州犹如一座坐落在梦里的城市。

月色下的扬州城灯火通明,灯光照到的地方璀璨,月光照到的地方梦幻。

乘着小舟的秋禅自出了京城,一路上看尽朝霞晚霞与明月,大太阳高高挂的中午和无星无月的夜晚,青年就会钻进小舟上小小的船舱里打坐修行,虽说船要比马稍稍慢一些,但是船不用休息,日夜皆行。

小舟在扬州城的云河边一处码头停下,身形修长的秋禅从小舟上走下来,看着地上光滑的青石板被灯火照的忽明忽暗,听着满大街的吆喝欢笑声,恍然发现这扬州城一砖一石竟也散发出好闻的烟火气。

不同于青灵城的山水清新味道,不同于云越城的厚重文武之韵,也不是京城的辉煌景象,就是单纯的歌舞升平,岁月静好,抬头四观的青年轻声道:“难怪都说十年一觉扬州梦,果真是个醉生梦死的好去处。”

“快看。”

不知是谁一声大喊之后,世界突然安静了,喧嚣声像是被一刀斩断一样整整齐齐的消失了,悠扬的笛声琴声里甚至可闻虫鸣,月华似匹练,无所保留的照耀着扬州城。

满城的短暂的安静后陷入了歇斯底里般的喧闹嘶喊里,青年顺着月光抬头,见到了高楼上轻舞的那白衣女子,他知道了为何为何整座城市安静了,为何整座城市沸腾了。

月光穿透了女子的轻纱后落到这熙熙攘攘的大街,满目痴迷的京城第一公子瞬间心神失守,喃喃自语道:“纵是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

喧闹声里时而轻踩琉璃瓦片时而飞跃在月色下的女子没有任何的变化,似乎不是跳给楼下扬头的凡夫俗子们看的,所以无所谓凡夫俗子们的惊叹,就那么一人静静的舞着,似仙鹤,似雪莲,不染凡世一切。

看着这般景色,人群第一反应就是美,第二反应就是如何记录下来,人们很快就找到了人群中进京赶考的一位书生,书生一身布衣,虽然家贫但是名声却不小,尤其是许多贫苦人家教育孩子更喜欢拿他的诗文给孩子看。

这位书生名叫赵富金,出身不太好,几代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对于上一辈这些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来说,这种土气粗俗的名字所包含的富金二字就是对孩子最大的期待了。

或许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缘由,虽然身穿粗布,衣着简陋,但赵富金整个人却充盈着清贵之气,便是将衣服再打上两块补丁,也定然不会被人轻贱了去。

近两年,诸多平民都在等他今年的科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帝国的每一届科举状元便都是权贵子弟,搞得平民们脸上无光。

不过人们倒也没有怀疑科考徇私舞弊,成绩有假;毕竟权贵子弟从小所接受的教育就不是普通人家所能负担得起的,同样的天赋,普通人家的孩子如何比得过这些从小就名师教习的小权贵。

而颇有天赋的赵富金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时候,不说贫民了,便是平民都激动莫名,或许只是因为对于有钱人家子弟能接受更好教育的不满意。

除了那一小群权贵之外的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他一举夺冠,结束世家才子们垄断状元数十年的尴尬局面,狠狠打击一下部分权贵张嘴就是穷人天生不善文武的嚣张气焰。

“赵公子。”

“布衣才子,你帮我们写首诗记录一下吧。”

“对啊,对啊。”

赵富金本想推辞,只是见着一群人热切的目光后还是应允下来。

看着被人群围住的年轻人,秋禅皱了皱眉,他记得自己从来不好这些俗名的,这次却不知为何有了争上一争的念头,身边恰好有一巨石,于是稍作沉思之后手指作刀,内力为锋。

巨石上碎屑沙沙落下,一首诗缓缓成型。

《玉秦楼》

人间美玉看秦楼,水潋晶沙皎影柔。

天下明月十二分,九分独照扬州城。

那不远处的布衣才子刚刚吟出一句:“人跃高楼上,长袖翩跹舞。”后便听到不远处的喧嚣,转头一看,一位极其俊逸的青年已在石上作诗,诗如何还未细看,目光就被最左侧的秋禅二字所吸引,想必其他人也是如此。

秋禅,京城最富盛名的年轻人,进京赶考的布衣才子赵富金自然想要见识一二,这会已见其人,温雅神俊,正好自己作诗的兴致被这一阵喧嚣吵闹打散,不如再看看这位得了状元郎后人人认为理所应当,最终无人祝贺的秋禅临场诗如何,于是细细去看那巨石上的诗句。

首先字如行云流水,这个赵富金不意外,此前在同乡好友那里看到过秋公子的字,秋禅的字永远充斥着一种山河云仙般的气息,这也和秋禅年已二十二却还未入朝为官的人生轨迹相符合。

赵富金先看诗名,“玉秦楼”,平平无奇之中倒也符合当下。

“人间美玉看秦楼,水潋晶沙皎影柔。”看着这前两句,布衣才子轻轻笑了笑:“这美玉是自比还是赞人啊?还是自信你们二人都是宝玉?”

“天下明月十二分,九分独照扬州城。”看到后两句,赵富金轻轻鼓了鼓掌,转过头就看到那白衣的女子在鸟翼一样的琉璃瓦上轻轻一点,在空中虚踩两下,宛若飞仙一般向边上的高楼而去,那里数位年轻人聚在走廊上,有一位清秀的少年刚刚收起了玉笛。

这临水的高楼下聚集着无数的人,一边忙着看楼上的倾城佳人,一边忙着瞧瞧活着的秋禅什么样子,秋禅破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那栋楼而去,人们倒是乐的他上前去,谁不想看人间最富盛名的才子去见那不似凡人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