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从比拼赛一早说起。
清早,整个山上的弟子都聚集到了黑塔里面,十五岁以上可以参加比赛的弟子着黑衫,而观看赛事的人着白衫,彼此在黑塔里分散。
月一刚进来就发现很多白衫弟子在窃窃私语,还边说边往上方偷看。她侧耳一听,那人说:“据说范师也来看比拼赛了,就坐在元亭里,往常他只是过问一下胜负而已,今日怎么????”
“难道今年的榜首会有意外收获?”
听到有人说这个,身边偷听的弟子们便都围了过去,“真的吗?可有内部消息?”
范师功力深不可测,即使没见过他出手,但连管事长老喝醉了都说:即使到了长老级别还是对范师的功力不敢推断,仿佛那是一个无底洞,无穷无尽···
所以要是被范师记住名字或是收为随从,便是荣誉至极的事情。范师便是山上孩子们的最终梦想,至尊强劲的体现。
但不包括月一,她无奈地摇摇头。练功太累,还是吃饱喝足、躺着不动好。
今日还很特别的是:范师亲自主持赛程开展。此时他身着黑底金边的松散衣物只懒懒散散坐在座椅内,不起身、用内力呼出“赛事开始”。下面全场的百名弟子只得看见他的一处衣角,没力气多看便被充满力量的话震撼识海,心弦颤抖。
好强的内功!不愧是范师!
下面得到指令的管事们指导各赛场的准备活动,于一声令下十场比赛同时进行。赛事由同岁之间弟子比拼,赢的一方又与别处赢者比试,最终决出十强。少部分弟子可以跳级比试,只要双方同意便可加试一场,最终成绩也算作十强以内。
但这样的人只是极少数,这些年里大师兄算作一个,如今商蕊也算作一个。
比起他们,月一只是匹黑马,于一年内功力突飞猛进。她和商蕊的这一场比试也有很多人期待着,只不过他们都不相信月一会赢。
月一也不信。
“商蕊学姐和月一两人不是敌人嘛,这一战一定会打得头破血流吧,我有点怕怕。”一个小师妹看大家脸色、小心翼翼地说。
号称知情人的弟子十分不屑,他说:“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好几次见她们相处甚好,一定是商蕊师姐的魅力让月一改邪归正了,不然她的武功怎么提升这么快?一定也是师姐的功劳嘛。”
所以这一个知情人也是假的知情人,月一和商蕊的关系外人难懂。如果他们知道一个叫“损友”的词,或许会理解她们吵架、打闹、看不惯却不真正讨厌对方的奇怪关系吧。
这边十五岁擂台上,月一简单解决了对手们,轻松拿到了榜首。她往外站、认真观察着十八岁擂台上商蕊的比试。商蕊会赢这一点无可厚非,但是她要怎么赢才是月一关注的。
而在所有人的最高处,一直默默观察的范师一边用手捻着浓密的白胡须,一边脑袋里想着事情。刚才月一的几场表现,虽不能说多惊艳,但她的灵机一动和小聪明确实是漂亮。这样想着他又站起来,走到了看台边缘,此时台下正在进行商蕊和月一的比试。
商蕊人高傲,像一只随时仰着脖颈的白天鹅,好像所有人都不配她低头说话。这一副高姿态模样莫名深受弟子们的喜爱,所谓人人都有受虐的心吧,月一这样认为着。
商蕊此时只是静静地站着,周围就传来不小的加油声。
“商蕊学姐加油!”
“学姐肯定能赢的!”
旁边还有一人紧跟,“学姐当然能赢,你不是在说废话嘛。”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月一对商蕊露出罕有的嘲笑目光,商蕊脸一黑,还没来得及喝止周围,月一被另一个声音突袭。
“月一加油!月一最棒!月一能赢!”
仅一人,不歇气似地说一串,显得倔强又滑稽。月一找动静之处,耳边传来商蕊的嘲笑,“那你没有人加油不正说明????”
果然!小男孩一个人咋咋呼呼又孤零零地站着,对她露出大白牙齿,嘴里说:“赢了我给你摸鱼吃,输了???你给我摸鱼吃。”
合着就是又想吃鱼了呗,这个小馋猫。但是内心却有一股暖流经过,湿润了心田。
月一不自觉催促起商蕊来,“咳咳,我们开始吧,早打早结束。”回去还要做饭,这天也不早了???
“好。”
商蕊的剑法是玄念山剑法正统,除此之外还修炼出自己果敢的剑意,直面击破很难。所以月一只打着迂回,从不与她正面对上,商蕊想出各种办法逼她出来,可是无奈这只老鼠很是油滑,难以抓到。
“你别躲!”
“头脑也是致胜秘诀,硬碰硬我可打不过你!”月一笑着回答。
于是她就像水里的鱼一般,你击她右边她就往左边避,周围无处不是她的躲避之处,没办法商蕊只好从上面攻。
她左脚轻轻点地一个掠飞,从上到下剑指月一,势如破竹。无奈之下月一逃跑不了,只好迎面立剑。终于正对上的两人把剑打得剑花四溢,身形龙飞凤舞。弟子们看得直鼓掌,赞叹“好!”
而像范师这样的内行人却知道,月一的功力差了许多,商蕊会赢。
两人全程没有比出一点血气,不需要多言便点到为止。结束时她们恢复起始距离、相对而站,月一拱手说:“我输了。”
商蕊收了剑鞘,似导师一般训话,“你倒是不错,只是还需要点开悟,记住剑是用来shā • rén的,你剑里没杀气。”
月一歪歪头,也不解释。杀气这个东西太危险,不仅容易误伤好人,更重要的是会伤着咸鱼本鱼,也就是月一自己,而她惜命、怕死。她只愿用武器保护自己,却不愿意shā • rén。
看着月一要死不活的样子,商蕊说:“你得活,死是懦夫做的事,我们要当强者。”
月一看着商蕊,好像每一个关心她的人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两颊微皱,欲言又止,眼里还有微怒,整个拼凑起来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因为月一这条咸鱼,翻身都得别人给她翻,做事还得一件件求着她做,或是逼得她不得不做。
擂台上分出胜负后她们就离场了,正准备回自己院子时,管事的过来跟她们说:“范师有请。”
然后就发生了范师让月一和商蕊下山的事情。
他们是在元亭见的范师,只记得那里是黑塔至高处,里面气氛凝固、空气仿佛都不敢造作。她和商蕊都不敢东张西望周围的摆设,只敢规矩行礼,“拜见师傅,商蕊、月一有礼。”
坐在高位的范师只是“嗯”了一下,然后屏退管事,扬手用内力把门窗关上。他夸商蕊,对她说:“我有观察你,实力不错。”
然后商蕊受宠若惊拜恩,感谢玄念山的收留和栽培。
之后便严肃地看向自己,她低头不敢与之对视,在玄念山上生活了十一年,只努力了一年的月一很怕被范师批评。
范师当时说:“一年时间到如今水平倒是潜力不错,若是再多一点机遇可能会有惊喜。”
前半句话好似在暗戳她不够努力,后半句又是对她充满期许,这是想说什么?
之后范师站起来走了几步后又坐会原位,她们的压迫感随着动作时增时减,然后月一听见了范师让她下山的决定。
??????
回忆这一天让月一很是疲惫,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后半夜,她越来越焦躁,这时小男孩正好撞上枪口。
他今天没吃上鱼,还被月一遗忘,现在半夜来她屋里申诉。可是他刚从窗台外面冒个脑袋,便被月一双眼瞪着。
“啊!”他直接吓得在地上滚了一圈儿。
“干嘛?”月一把不耐烦写在脸上。
本来活蹦乱跳的小男孩扣扣手指,支支吾吾地说:“听说你要下山????带我一起呗。”
月一擦擦眼角的泪珠,忍住最后一丝困意,走到前门让他进来说话。
不一会两人就坐在桌前,月一狂喝茶,一边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最后拒绝道,“恐怕不行,弟子们得到允许才可下山,还得轻装上阵。小郭在后院养的一窝兔子想带走都不行,还有大森自己用灵竹做的木剑也被留下了,我怕带不走你。”更别说玄念山的禁制有多厉害了。
月一的为难是真的,可是小男孩却摆摆手说:“我哪里都可以去,只是跟着你能对话???我需要朋友。”
小男孩人不大,但是脑袋精明着。月一看他根本就不是需要朋友,而是想吃白食。
月一稍一沉默,他急了,拉着她的手恳求道:“求求你,你走了我就会饿死、孤独死的。”
算了··月一答应,“你给我听话一些。”
他兴奋点头,双手发誓。
也因为半夜谈话,天亮得格外快。月一和商蕊相约宣门,此时彼此身上都只带了一个小包裹。因在山庄里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给她们送行,所以她们打算吊儿郎当听完长老的例行嘱咐就上路的,结果范师二次出现亲自来送行!
二人惊呆,“范师???”
范师没有走近就停下了步伐,他看着月一说:“此次是特例,所以我特别前来叮嘱几句。”并且示意月一单独说话。
月一看了看商蕊,商蕊没说什么自觉后退还背过身去。月一向前迈一步,微微前倾身子。
范师说:“我许你特例你不要多想,昨日我观你头顶乌云密布,叫到跟前一看果然有劫。此劫两年之内变化未知,可大可小全凭造化。此番放你下山,是愿你去寻求自己的生机,结果如何我拭目以待。最后临行之前,我想嘱咐你几句话:知你一生无欲无求、潇洒自在,但命里有时终须有,主动才能掌握先机,我不想看到一个悲剧。”
两年之内要经历生死之劫?
月一忍不住捂住心脏,所以范师的意思是不好好努力就得死了?天要亡咸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