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小心的瞄了一眼主子,见主子脸色铁青,给夏菊使了个眼色,二人挽起袖子就准备冲出去,刚抬起脚就被主子一把拽住。
春梅和夏菊一脸困惑的看着主子,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也不能上前分辩一二吗?
良婕妤微微摇了摇头,拢着她们两个贴到了假山上,透过石缝看清了编排自己的人是谁。
梅婕妤有孕后晋了昭容,也算宫中为数不多的高位妃子,她最早有孕,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十有bā • jiǔ会是从她腹里降生。
梅昭容出身高,家里娇宠着,少不经事行止由心,人有些跋扈。
新皇登基,父亲为了家族便把她送入宫里,一入宫皇上就给了婕妤的位份。
梅昭容对后宫出身低的妃子,本就不屑一顾,加上自己怀孕,这以后的荣宠肯定是头一份儿的,行事越发乖张。
眼瞧着良婕妤使了狐媚手段,哄的皇上抬了她的位份,小门小户的,她也配?!
梅昭容有心要给良婕妤一个下马威,奈何良婕妤如今风头正盛,也不好做的太明目张胆驳了皇上的面子。
梅昭容想暗地里给良婕妤使些绊子,可内务府那帮奴才们见良婕妤得宠,只是含含糊糊的敷衍她,生怕得罪了良婕妤被穿小鞋。
梅昭容气的不行,在寿成殿里一番打砸撒气儿,看着满地的碎瓷心中还是意难平,携绿意绿珠去千鲤池喂鱼散心。
看着争抢鱼食的锦鲤,梅昭容还是生气,眼看御花园四下无人,不由得骂出声来。
“良婕妤算是个什么东西,跳梁小丑罢了。”
绿意赶紧往周围扫了一圈,看空荡荡的只有假山和海棠树,舒了一口气,低声道:“主子慎言,别被有心人听了去。”
梅昭容听了这话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戴着景泰蓝镶碧玺护甲的手,往石桌上重重一拍,震得手心都是发麻的。
“区区一个四品小官的女儿,本宫还怕她不成?”
梅昭容取下护甲,一看自己精心养护,长如葱管的指甲裂了,心头一阵无名火蹭地窜了上来,抓起护甲就扔在地上,嘴上更没有个把门的了。
“皇上吃腻了山珍海味,想换换口味尝点清淡的,这才宠她几日,还真当自己是个宝贝呢?”
“前些日子,我差人请皇上来寿成殿坐坐,走了半道,皇上竟拐弯去了飞羽殿,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我看她能得意几日,一旦皇上厌烦了她,我就要她好看。”
绿意听主子越说越不像话,急的不行,但做下人的哪敢管教主子,只能尽力安抚主子狂躁的心。
绿意弯下腰捡起护甲,从袖口里掏出丝帕擦干净,小心的给主子戴上,语调柔和。
“主子何苦同她置气,您腹中怀有皇上的第一个皇子,这是多大的荣耀啊,您再看良婕妤,空有皇上的宠爱,指不定哪天就被厌弃了。”
“依奴婢愚见,她容貌家室才情样样都比不过小主,小主更怀有龙胎,您和她简直是云泥之别,同那良婕去争,有失身份。”
“唔,说的有理,还是你嘴甜,说的话我能听进去。”
梅昭容挺了挺肚子,才四个月的肚子还不太显怀,即便如此,她走到哪儿都喜欢用手托着后腰,彰显自己的孕妇身份。
绿意说得对,自己为何要同良婕妤那个狐媚子比,太跌份了。
自己有龙胎,那良婕妤可什么都没有,皇上再宠她,过了一段时间也就倦了,有了新人立刻就会将她遗忘了,到时候良婕妤还不是任自己搓圆捏扁。
“回吧。”梅昭容搭着绿意的手,慢吞吞的踱步回寿成殿。
良婕妤在假山后站了良久,抬头望了望将落的斜阳,给千鲤池镀上了一层血色,甚美,她急躁的情绪慢慢归于平静。
“主子,我们还没告诉其他人您有孕的消息呢。”夏菊觉得主子此时冷静的可怕,迫不及待想找个话题热络一下气氛。
良婕妤摸了摸耳边的金珠茄形耳环,淡淡的说了一句:“不急。”
夏菊挠了挠头,有些看不懂主子的行为,主子不是一心想怀胎吗,这有了不该大肆宣扬吗?也好挫一挫梅昭容的锐气,背地里竟如此看轻主子。
良婕妤在千鲤池边静坐了许久,天黑透了才起身回飞羽殿,用过晚膳,她叫上春梅进了寝殿。
坐在绣墩上,良婕妤再次拉开了妆奁的暗格,这次她没有犹豫,将白瓷瓶交给了春梅,嘱咐她寻机会小心下在梅昭容的饮食里。
春梅低头接过瓶子,心里惊惧万分,她本不该多言的,但此举实在太冒险,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问。
春梅听到自己的声线都是颤抖的:“小主三思啊,一旦事情暴露,奴婢折了不要紧,只怕您也难逃一劫啊!”
良婕妤闭上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平静的开口:“今日在御花园里。梅昭容的话你也听到了。”
“这宫里一个个的都看不起我,面上装的和善,背地里都等着看我的笑话。”良美人惨然一笑:“春梅,我怕啊,我不知道自己哪天就失宠了。”
“也许是明天,也许是明年,到时候人人都来欺我辱我,我如何招架的住?”
春梅听着主子交心的话红了眼圈,她摇摇头:“主子有皇子,谁敢欺负主子?”
良婕妤卸下耳环,丢在了桌上,拔下头上的金累丝嵌红宝石的牡丹鬓钗,抚着上头的纹路,沉声道。
“这牡丹是花中之王,是魁首,是第一,春梅你知道第二是谁吗?”
春梅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她还真的不知道,只知道一提起花中之王就能想到牡丹而已。
“你看,世人只看重这头一位,子嗣也不例外,三年未有子嗣的人,一下子将有四个孩子降生,你说,他会最心疼看重哪一个?”
良婕妤卸下了所有首饰,松开了长发,那拿篦子沾了茉莉头油,轻轻梳着头发。
春梅似乎懂主子的意思了,谁第一个生出来,那就是脚头带福,在皇上的心里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跪下来磕了个头:“奴婢愿为娘娘肝脑涂地,助娘娘达成此愿。”
良婕妤弯腰将春梅扶起来,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温柔:“你一心为本宫,本宫定不会辜负你。”
——————
入了秋,螃蟹就肥美了,馋嘴的江雪找人打了蟹八件方便吃蟹,还在百花阁设宴,同嫔妃们一起赏花吃蟹,龙炎修得了消息也起了兴致。
皇上的参与使妃子们卯足了劲儿打扮自己,恨不得把最华美的衣服和首饰都穿戴在身上,希望能赢得皇上的注意。
殊不知龙炎修最厌烦别人这副做派,一群莺莺燕燕中,他还是看清丽又不失庄重的良婕妤更顺眼。
螃蟹属寒凉,有孕的人不能吃,江雪怕她们馋,特意让小厨房的人做了赛螃蟹给梅昭容她们吃。
蛋黄蛋清分离打散,在蛋清中加入剁碎的虾仁和一小勺盐调味,鸭蛋黄碾碎加到蛋黄中,分开炒制后盛到盘中,淋上绵白糖蒜末和香醋做好的料汁,以假乱真。
龙炎修瞧着稀奇,尝了以后觉得味道鲜美,还夸江雪心思奇巧,江雪忙说是御厨的主意,古人的智慧她可不冒领功名。
蟹膏肥美,蟹肉紧实,加上红粬酒,啧,那叫一个鲜。旁的人江雪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吃美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龙炎修号称是家宴没那么多规矩,妃子们便放松下来,一起嬉戏打闹,穿来走去好不热闹。
龙炎修捏着酒杯和江雪对饮,二人看着这帮年轻的妃子心思各异。
龙炎修:这么多美人儿,都是朕的,天下也只有朕能享此齐人之福。
江雪:这么多美人,都被龙炎修这个大猪蹄子给糟践了,可惜啊。
“啊!”
一声尖叫打破了宴会的平静,龙炎修虽端坐着,但心里却有几分不耐:何人如此不知礼数,朕的面前也敢高声呐喊。
江雪忙放下酒杯起身,内心祈祷:可千万别在老娘主办的宴会上出事。
“我们娘娘见红了,宣太医,快宣太医。”
卧槽,怕什么来什么。江雪步履如飞,远远望着地上瘫坐着的是兰昭仪,捂着肚子神色痛苦,下身的杏色裙摆都被染成血色了。
江雪心下一紧,依着这出血量来看,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兰昭仪只觉得天旋地转,腹内下坠痛如刀绞,热流不断从腿间涌出,她伸手一模,满手的血令她害怕极了,看到龙炎修的身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虚弱的叫着皇上。
龙炎修看见满目的鲜血暴怒不止,一脚踹翻了身边的小太监,嘶吼着:“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朕宣太医过来!”
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走了,龙炎修看着兰昭仪惨白的面色,双目赤红,他盼了这么长时间的孩子啊,不能就这么没了。
龙炎修蹲下身来,握紧了兰昭仪的手,轻声安慰她:“别怕,别怕,朕在呢。”
兰昭仪见皇上不顾脏污握紧了自己的手,虽心中感动,但还没来得及表露,因为失血过多,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江雪下令将兰昭仪挪到了百花阁的偏殿,太医火速赶来,查看了兰昭仪的情况,有给她把了把脉,良久一声叹息。
跪下来给龙炎修行了个礼:“恕卑职无能,昭仪腹部受到重击,龙胎已经保不住了。”
龙炎修手中捻着的七宝佛珠应声而断,雕琢圆润的珠子滚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