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原生家庭毁灭的少年十六

一个普通人月薪按八千算,不吃不喝要将近五百二十一年才能攒够五千万,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丁母瞬间没了精气神,显得苍老了很多。

丁父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痛恨自己好赌的性子,就为了区区一万块,失去了五千万,天呐,他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看着父母捶胸顿足懊悔万分的样子,丁宁捂着稍微消肿的脸未发一言,丁澍珩只顾着打游戏,丝毫没有将二老扶起来宽慰的举动,甚至在等技能冷却的空档,还冲他们翻了个白眼。

路江学看见此景无奈的摇了摇头,丁澍珩这孩子,算是被丁父丁母养废了。

丁宁不愿意跟这样的父母待在一起,起身就朝卧室走去。

“老婆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丁母突然倒地不起,丁父连忙把丁母扶起来冲丁宁:“快叫救护车!”

丁宁听见父亲的喊声,快步跑了出来,见母亲双目紧闭面无血色不像是装的,她拨号的手指都是颤抖的,母亲身体一向很好,怎么突然晕倒了?

丁母感觉脑袋晕沉沉的,听见有人说话却醒不过来,想着钱要不到手了,她的澍珩该怎么办呢?没有学历没有一技之长,他该如何在社会上生存下去?

想着想着,丁母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时,她置身于一个奇怪的地方,任何人都看不见她,她也碰不到任何人,她这是死了吗?

丁母感到很疑惑,她在天上飘啊飘,看到了熟悉的院子,是丁家,她赶紧落到了院子里,大声喊着丁澍珩的名字,却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一会儿一个小人拖着鼻涕出来了,是小时候的丁宁,丁母更疑惑了,丁宁明明都二十四了,怎么一副五六岁的模样?

小丁宁抱着一堆脏衣服,把沉重的大盆吭哧吭哧挪到了水龙头底下,一双小手使劲儿搓着衣服,冰冷的水把手浸的通红。

丁母想起来了,她这个时候怀上了丁澍珩,查出来是个儿子高兴的不得了,丁父让在家她安心养胎,好给丁家生个大胖小子出来,于是家中所有的活儿都落在了丁宁身上。

她看到了挺着大肚子的自己从屋里出来,对着丁宁骂,骂她还不去做饭想饿死自己和弟弟,是个黑心肠的丫头,小丁宁赶紧丢下手中的衣服进了厨房。

家中穷,没有燃气灶,用的还是蜂窝煤,丁母在一旁看着丁宁熟练的生火,三下五除二就做出了一锅面条,小心地捧着去给自己送。

这太诡异了,自己明明就在这,那大着肚子狼吞虎咽吃面条的人是谁?

丁母想着自己多半是死了,听说人死时会在脑子里把一生的经历都过一遍,就想看电影一样,原来自己是到了这个阶段啊。

小丁宁等母亲吃完饭把碗刷了,回到院子把衣服洗出来晾好,回屋一看母亲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小心给她盖上了被子,伸出手想摸摸母亲的肚子却不敢。

彼时的丁宁眼睛亮晶晶的,对还未出生的弟弟充满了期待,稚嫩的童声悄悄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弟弟快出来吧,你出来了,爸爸妈妈就开心了,姐姐也开心,姐姐会好好疼你的。”

小丁宁蜷在母亲的脚边睡着了,脸上还挂着笑,丁母看着这一切突然有些心酸。

后来丁澍珩出生了,丁家上下都高兴的不得了,丁家终于有后了,丁宁也很开心,常常寸步不离的守着小弟弟,也算过了一段温馨的时光。

可随着丁澍珩慢慢长大,会说话了会走了,小孩子难免磕碰流泪,一到这个时候父母都怪丁宁没看好弟弟,开始丁宁还会争辩,可越争辩父母打她打的越厉害,慢慢她就不再说话了。

丁母眼看着丁宁受委屈,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她有些不知所措,当初他们是这么对丁宁的吗?明明是一视同仁的呀。

丁宁上了初中,成绩一直很好,课余时间还打零工,准备赚钱买资料看,可钱全被母亲抢走了,看着丁宁痛哭着问自己要钱买书,自己却冷漠的绝了,丁母的脸就像被火烧一样刺挠。

丁母想要为自己辩解,她只是怕孩子出去乱花钱学坏而已,可她心里明镜一样,丁宁挣得钱她都拿来给丁澍珩买东西了。

丁宁眼神逐渐变得暗淡了,愈加沉默的她拼了命的努力学习,丁母看见丁宁蹲在丁澍珩的门口,借着透出的光,十分吃力的想看清书上的小字儿,再看看房间内玩电脑的丁澍珩,第一次对儿子产生了不满。

丁母选择性的遗忘了,不允许丁宁开灯看书的正是她。

转眼到了丁宁考上大学的时候,丁母看着丁宁苦苦哀求“自己”,“自己”的语气和态度都很不耐烦,面目看着极为可憎,她是这样的吗?丁母想了半天也没得出答案。

看到丁宁成功上了大学,丁母长舒了一口气,她,也不算太糟糕的母亲吧?

丁母发现她去不了别的地方,只能跟着丁宁,看着她刷盘子发宣传单写稿子,除了上课要做三份工,丁母之前听了不觉得有什么,可看着丁宁因脱力晕倒在地,她的心脏钝钝的疼了一下。

这天是个毒辣的艳阳天,丁宁又在发传单,汗水湿透了她的后背,好巧不巧的接到了母亲要钱的电话。

丁母亲耳听到自己说出的话有多过分,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呢?

丁宁挂了电话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放声哭了一场,丁母就站在丁宁的身后,伸出手想摸摸女儿的脑袋,看着自己直接穿过女儿身体的手,丁母的眼睛涩涩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大概,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吧。

幸好丁宁遇见了路江学,有了他的陪伴,丁宁的日子没有那么难熬了,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两个人毕业后就住到了一起,过起了朝九晚五的普通小职员生活。

丁母很欣慰也很奇怪,她记得路江学开了公司很有钱,怎么只是个员工?

两人很快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自己”把持着户口本要了八十万的彩礼,知道两人经济情况的丁母急坏了,这怎么拿得出来?

丁宁决意回家偷户口本,丁母暗暗骂了她一声死丫头,不管“自己”要多少钱,丁宁就这一招。

跟着丁宁回了老家,丁母这才知道儿子惹了祸,好在那姑娘怀的是个男孩儿,丁母心里欢喜的很,可是八十万丁宁实在拿不出来,没钱人家就要去告儿子,这可怎么办呀?

接下来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丁母的意料,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给丁宁下了药,收了一个胖子一百五十万,就这么把女儿“卖”了。

看到女儿一脸决绝的划着手腕,丁母想阻止却无能为力,看着一地的鲜血和倒地不起的女儿,丁母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仿佛被重锤击了个粉碎,舌根好似麻了,嘴里苦的很。

她的女儿就这么没了?不,不会的,她不信。

丁母失魂落魄的往外走,看见“自己”坐在院子里哭嚎,眼角却没有一滴眼泪,嘴里说的话,字里字外都是借着女儿的死要赔偿。

丁母真想大嘴巴抽死自己,女儿都没了!还在这要钱?!

丁母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过了良久颓然放下,她有什么资格去教训“自己”呢,这根本就是自己的经历啊。

为了儿子,为了钱,生生逼死了女儿。

丁母没想到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看到的会更多,了解的会更透彻,原来自己是这么不堪的母亲。

听女儿控诉的时候,她压根儿没放在心上,对女儿所说的吃苦不屑一顾,丁母觉得丁宁在夸大其词,矫情而已,不过是打个工嘛,会有多苦?

丁母全然忘了丁宁在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被迫担起了养家的责任,同样的年纪,别的小姑娘在忙着逛街打扮谈恋爱,丁宁眼里只有赚钱。

看着失去生命体征的丁宁,丁母眼神变得茫然,她做错了吗?她只是想帮帮儿子,万万没有想要女儿的性命啊。

女儿虽不如儿子好,可到底是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丁母记得一开始丁宁出生的时候,她也是满心欢喜,觉得丁宁小手小脚都可爱,连放屁都觉得可爱。

可公婆明里暗里的嫌弃,老公的冷眼,邻居间问什么时候生二胎,所有人都在告诉她还是得生个儿子稳妥些。

后来她一次又一次的怀孕,查出来是女孩儿就都打掉了,在生理的痛和心理的痛双重打击下,她开始恨丁宁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子,这样她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了,慢慢的,她开始对丁宁横眉冷竖,不再疼爱她了。

儿子出生后,她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这个孩子将她从无休止的怀孕,打胎,调身体,求药中解救了出来,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孩子,早就将女儿抛在了脑后。

纵着儿子欺负女儿,家中好吃的只能儿子吃,活儿只能女儿干,最后牺牲了女儿的命成全了儿子的美满人生。

丁母羞愧的想哭,她怎么会这样呢?她也曾遭受过家中的不平等待遇,她曾发誓要好好爱自己的女儿,绝不让女儿吃她吃过的苦。

可为什么女儿的日子,过得比她还要苦?

丁母后悔了,她想要抱抱女儿,跟她说声对不起,可女儿死了,她也死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记得女儿是很怕疼的,手被划伤了也会偷偷的哭,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离开,得有多疼啊。

孩子受了委屈感到疼的时候,总会想起妈妈,只怕她的女儿对她只有满腔的恨意。

女儿啊,如果有下辈子,你可千万要投生到心疼你的人家去呀。

丁母蜷着身子蹲了下来,她真的,真的不配当个母亲呀。

她这一辈子几乎就是为了给丁家延续香火而活,可她偏偏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也早就失去了自己。

别人都叫她老丁家的,老丁家的,她几乎都忘了她还有名字。

她叫陈秀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