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迹突然发生崩塌其实在须弥学者的研究生涯里并不少见,但虞青第一次出门考察遗迹就碰上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倒霉了。
艾尔海森拉着她跑得飞快,细小的沙石偶尔会擦过皮肤,弄得人又痒又疼。
好几次虞青都差点因为过道太黑而摔在地上,幸亏艾尔海森及时把她拎了起来。
就在这种生死一线的时刻,虞青大脑里居然还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艾尔海森提自己和提小鸡崽子一样?
两人逃亡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在被黄沙掩埋成活体标本之前冲出了遗迹。
虞青跑得气喘吁吁,她感觉肺里的空气都生锈了,嗓子眼也疼得厉害。
回去估计免不了四肢疼痛,肌肉抽搐的后果了。
不过,虞青看了一眼身后坍塌成废墟的遗迹,她感到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艾尔海森,呼,我们运气还挺好的——”
比起虞青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艾尔海森倒是没什么反应,顶多面色有点发红。
他往虞青和太阳之间挪了一下,将对方彻底拢在自己的影子下,避开了沙漠阳光炽热的烘烤。
虞青感到面前一暗,再抬头时看到的是艾尔海森逆着阳光的黑色剪影,对方边缘的强光仅一瞬就刺激得她眼球发酸。
晕晕乎乎之际,虞青听见他说:“需要我背你回去吗?”
“背我?”
“嗯,需要吗?”
其实并不是那么需要,但是……但是,错过了就很难有第二次了吧。
虞青咽了一下嗓子,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她刻意避开了和艾尔海森的眼神对视。
她实在害怕对方看出自己是在撒谎。
“上来吧。”
艾尔海森蹲在了虞青面前,他微微侧头,似乎是在等虞青的下一个动作。
虞青咬咬牙,很干脆地往艾尔海森身上一扑,撞得对方微微往前踉跄了一下。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虞青伸手环住了艾尔海森的脖子,细小的道歉声在他耳边响起。
“没事,抱稳了。”
艾尔海森背起她的时候也没有花多少力气,只是觉得对方太瘦了。是没有好好吃饭还是压力太大?
不知不觉,他已经开始担心虞青生活的方方面面了。
回绿洲的路不算远,再加上艾尔海森的方向感格外好,两人在日落前就顺利返回了营地。
很幸运,帐篷和干粮之类的东西还在,看来先前逃出去的镀金旅团并没有出于报复破坏他们的营地。
但是走近以后,他们在湖边看到了一位老熟人,赛诺。
“赛诺先生?”虞青从艾尔海森背上抬起头来,好奇地看向赛诺,“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赛诺摇了摇头:“不需要用敬语,工作需求恰好路过而已。”
艾尔海森心里大概明白镀金旅团为什么不反悔绿洲了,很大可能是碰到了这位风纪官,吓的。
他在赛诺好奇的目光里将虞青放下,十分自然地搀扶着对方。
大风纪官实在没忍住,他又问了和之前差不多的问题:“艾尔海森,她是你的家属吗?”
虞青一直觉得这样的问法很有意思,从答案可以看到艾尔海森对他们两个人关系的定位。
是一段时间的情侣,还是日后要步入婚姻殿堂的长久关系。
她在思考着艾尔海森可能的回答,应该是先否认,再详细解释。但实际上的发展完全偏离了虞青的猜测,艾尔海森在赛诺探究的眼神里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是学语言的,应该再清楚“家属”和“恋人”之间的区别。所以说,艾尔海森确确实实把虞青划进了自己未来的规划里。
他给她的分类是「家眷」。
反应过来的虞青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伴随着耳鸣声的响起,她感觉自己的耳朵也变得热热的。
巨大的太阳渐渐沉下地平线,将沙漠和绿洲都融化在金色的光辉里。
艾尔海森支起火堆,上面烤着几个红薯,糖分被烤出来,晶亮亮的液体缀在边缘。
虞青在给赤念果去皮,赛诺在摘枣椰。
晚饭很简单,但是虞青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幸福感,尤其是听艾尔海森向赛诺解释为什么自己一下子就变成了「家属」。
“真是难得,这比我甩两次骰子都是八个骰子八种颜色还要难得。”
赛诺指的是艾尔海森会谈恋爱的概率。
“这个概率可比你说的要高的多,不要随便给人下一些奇怪的结论。”艾尔海森摇着头反驳他,转手又把烤好的鱼递给了虞青,“有点烫,慢点吃。”
“谢谢。”
“不客气。”
赛诺盯着这两个人看了几秒,他觉得自己应该尽快消失比较好。掺和在小情侣之间让他手足无措,甚至冷笑话都讲不出来了。
晚上,群星缀满夜幕。
篝火渐渐熄灭,虞青打个哈欠,向二人道过晚安以后便钻进了帐篷,留艾尔海森和赛诺在外面继续讲话。
但很遗憾,虞青一走,赛诺在说什么艾尔海森都听不清了,心思全在睡觉去了的小姑娘身上。
大风纪官摇摇头,站了起来,他伸手拍了一下艾尔海森的肩膀:“不聊了,睡觉。”
于是熄灭的篝火前只剩艾尔海森一个人,他仰起头,看到了格外清晰地夜空。比起雨林的夜晚,沙漠的夜晚像被清洗过无数次一样。
啊,那颗星星,和她的眼睛一样明亮呢。
从前艾尔海森读到情诗的时候,只能欣赏其语言艺术,对其中蕴含的情感别无他想。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能逐渐理解那些字符背后真正的情感。
或思念,或喜欢,或后悔和难捱……
他起身,在经过虞青的帐篷前放轻了脚步,隔着那一层薄薄的障碍物,艾尔海森向他的恋人致以今晚最诚挚的祝福。
“晚安,好梦。”
虞青缩在睡袋里,长长的发丝糊了一脸。她正在做梦,一个有关艾尔海森的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