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虞青问洗澡相关问题已经过去了五分钟,此间两人的对话是这样的。
“一切照常即可。”
“所以你的意思是,”虞青伸出手指了指艾尔海森,又指了指自己,“你洗你的,我洗我的?”
“有问题吗?”
“这样问题才大了好吗!”虞青提高了点音量,语气变得肉眼可见的暴躁。
“你会看到的吧?”虞青眼神飘忽,“抹沐浴露的时候也会碰到的吧?”
相比起虞青的崩溃,艾尔海森倒是淡定得多。
他翻过一页书,语气平和:“在教令院读书的时候,我除了学习了古文字方面的知识,还自学了医学。”
“所以?”
“所以,人的身体在我的眼里不过是形状各异的肉罢了。”
形状各异的……肉?!
这个形容着实震惊了虞青。
“但是,艾尔海森先生!我做不到心态平和的面对你的身体。”她停了一下,随后一字一顿补充道,“更做不到心平气和的答应让您替我的身体洗澡。”
艾尔海森放下书本,白净的食指在封面上点了两下,枫糖色的眼眸看向虞青。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呼——”
虞青深吸了一口气,向他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让我蒙上眼睛,然后你替我洗澡?”
艾尔海森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他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虞青要把事情变得这么复杂,反正无论如何都是要上厕所的,不是吗?
但很显然,虞青没有想到这一点,她满脑子都是不能让艾尔海森替自己洗澡,不能让他看光自己!
艾尔海森想拒绝,但下一秒虞青就攥住了他的手腕,强行把他拉往浴室。
嗯,虞青心想,灵魂互换还算有一点好处,她现在可以一只手用把自己的身体举起来。
艾尔海森只是愣了一下,就被虞青拖到了门口。
他抿着唇,最后叹了口气。
“尽快解决。”
“好嘞~”
蒙上眼睛后,艾尔海森的视线里一片黑暗,耳边是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有虞青细细软软的呼吸声。
很奇怪的感觉,别人帮自己洗澡,而且还不是自己的身体……
唉,艾尔海森再次无力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当两个人互相给对方洗好澡以后,走出浴室的脸都带着疲惫感。
不知道的人以为这两个人在里面打了一架呢。
黑暗会放大其他感官,被蒙住眼睛以后,对方的手无论触及到哪里感觉都很奇怪。虞青感觉自己做了个非常错误的决定,她瞄向艾尔海森。对方脸色平静,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大事情。
夜晚,虞青躺在床上。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紧,月光泄了一点进来,把原本漆黑的房子点亮了一些。
虞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短短的,但很柔软。原本戴在耳朵上的耳机被艾尔海森拿走了,他说他要用。
虞青眨了下眼睛,一边酝酿睡意,一遍思考两个人到底是为什么才导致灵魂互换的。
比起虞青满是愁思的模样,艾尔海森心情还算可以。虽然生活被打搅了,但还未触及他的底线,到目前为止,让他情绪波动最大的,还是虞青拉着他洗澡那件事情。
艾尔海森翻过最后一页书,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答案。不过灵魂互换的事情世上本就少有,以文字形式记录下来的更是少之又少。
艾尔海森对自己说,不必急于求成。
睡觉前翻身的时候,艾尔海森压到了自己的长发。
“嘶——”
他小心翼翼的整理起虞青那头长发,手指穿过冰凉丝滑的发丝,艾尔海森闻到了她的发香。
不像他用习惯的那种清凉的味道,虞青用的洗发水带着墩墩桃的甜味和须弥蔷薇的香气。
是很典型的少女气息,只可惜艾尔海森觉得甜得有些过分了,让他有些不适应。
朦朦胧胧的夜里,快要进入梦乡的虞青似乎听见了水声和机器运作的嗡嗡声。
她眠浅,夜里被吵醒以后就很难睡着。
虞青感觉自己似乎在梦里清醒了一整晚,直到天边翻出一点鱼肚白,她才堪堪睡去。
大概是没有睡好的缘故,她感觉脑袋特别的沉重,浑身都肌肉都像在醋里泡过一样酸涩。
唉,这让人难受的熬夜后遗症啊——
清早的艾尔海森依旧在看书,顶着一头有些乱的长发,手里还攥着把梳子。
只不过,他的表情略微有些凝重。
虞青有些好奇地凑到他面前,瞥见了书里的内容。
“一百零八款适合长发的发型,绝对简单好上手!”
虞青眨了下眼睛,确定不是因为自己没有睡好看花眼了以后有一点想笑。
看来被誉为知论派天才的艾尔海森书记官也偶有不擅长之事啊。
虞青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巴朝艾尔海森手里的梳子抬了抬:“给我吧,书记官先生,我帮你梳。”
不知道为什么,虞青总感觉艾尔海森在听见这句话以后似乎松了一口气。
但看着他那抿得比板砖还平的嘴角,虞青觉得刚刚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清晨阳光还不算强烈,懒洋洋的透过米白色的窗帘落在虞青和艾尔海森的身上。
虞青爱漂亮,把头发养得很长,花了时间打理的长发柔顺黑亮。白色的梳齿穿过青丝慢慢向下,这个动作莫名带着让人治愈和安心的感觉。
从外人的角度看,大概是一个帅哥在给一位娇小可爱的姑娘梳头发。
阳光穿过黑色的头发,将边缘微微淡化。
男人的手指很长,手掌很大,就这样托着一把长发,慢慢打理。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心情似乎很好。而女孩垂眸看着面前的书,气质甜美安静。似乎空气里都飘荡着淡淡的甜味,和阳光融合在一起,变得有些黏黏糊糊的。
只可惜,虞青和艾尔海森并不是那种暧昧的关系。
艾尔海森的语调还是没有什么起伏:“都理解了吗?不用过于担心,书记官的工作简单清闲,正因为如此,我才选择担任教令院的书记官。”
虞青嗯了一声,表示自己了解。
她没想到有什么事情要和艾尔海森交代,而且今天的课不多,自己平时也喜欢独来独往。
从「拒绝社交」这个方面来说,这两人倒是有些合拍。
于是,虞青在同龄人还在教令院里熬大鹰的时候,体验了一把“工作清闲,到点下班”的成年人的快乐。
倒是艾尔海森,瞬间从讲台上的公开课讲师成了课堂里的乖乖女学生。
他翻了几页虞青的笔记,除了鬼画符还是鬼画符。
艾尔海森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个学生确实很爱睡觉。
他翻到一页空白处,把今天课上老师讲的内容结合他自己的理解写了上去。
不要误会,艾尔海森并不指望虞青看自己写的东西好好学习,也无意干涉他人的生活方式。他只是觉得课上不干点什么的话,实在太无聊了。
毕竟,台上讲的东西有些在艾尔海森的认知范围内,甚至存在一定的偏差。
简而言之,有些古文字解读得还不够完美。
“艾尔海森书记官,申请表我填好了。”
眼前的学者是来调阅档案的,他赶得急,需要的资料没能整理完。
在此之前他听说过艾尔海森书记官的脾气,是一视同仁的对谁都“古怪”。
此前,他有个朋友之前来调阅档案,好巧不巧,正好赶上了艾尔海森下班的前三分钟。
这位书记官大人并没有面露不悦,他非常认真的将申请表递给他,让他填好。
但填好以后再抬头,朋友早就看不见艾尔海森的人影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迟一秒钟下班,似乎都是对人生的不尊重。
这位学者填完表后发现自己的资料没有整理完,额头上都起了汗。
因为还有五分钟就到书记官的午间休息了。
“没有理好?”虞青愣了一下,“那我多等你两分钟吧。”
哎?!
学者原本都打算带着申请表离开了,没成想还能听到这话。成功调阅档案以后,距离午休下班已经超过了五分钟。
艾尔海森书记官居然因为主动延长了工作时间?
这简直是个奇迹!
学者抱着档案,做梦一般地走出了门。
虞青用羽毛笔沾了点墨水,按照艾尔海森的意思在他书桌右侧的本子上写下调阅档案人的资料,便于日后归还时核对。
前面的字迹凌厉潇洒,后面的字迹却圆钝秀气,就像是成熟的工作记录和悠闲的少女日记结合在一起一样。
虞青搁下笔,伸了个懒腰。
“不知道艾尔海森先生上课上得怎么样了……”
“老师,我想我并不需要作弊。”
艾尔海森顶着虞青的身体在办公室站了快二十分钟了,问题出就在刚刚小测验上。
但艾尔海森大概怎么都没有想到,他根据对方鬼画符的笔记,刻意将分数压在75分这个决策居然失误了。
实际上,他压在几分都没有用。
因为虞青喜欢交白卷。
这举动放在教令院近百年历史中都是极为罕见的,艾尔海森觉得虞青能在这里读书不被赶出去,多少是有点本事的。
所以这次虞青交了作答的卷子,让这位新的任课教师有些疑惑。
差生为什么突然变优秀了。
他像嗅到了什么一样,随后大脑兴奋起来。看来,抓到一个作弊的学生!
人类总是对于这样的事情有过份的热情。
似乎这件事影响的不是自己本身,就可以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肆意下判定。他们像黑心法庭上的无良法官,敲着锤子随意解读他人的行为。
只可惜这位老师,他踢到钢板了。
事情很快闹到了风纪官那里,赛诺亲自来审的人。艾尔海森坐在椅子上,抱着胸,表示自己没有作弊。
“很简单,”赛诺的声音有力而认真,“我会亲自监考,试卷也是根据相同的考点现出。”
“如果她确实能答上来,就算你侮人清白;如果她答不上来,那便是作弊。”
虞青在教师门口等了很久,都没有看见艾尔海森。
难道他一个人先回去了?不对啊,书记官下班时间比她上学的还早。
虞青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此时此刻的艾尔海森还在做试卷。
“75分。”
赛诺拿着试卷看了一眼,跟刚才比起来一份不多一分不少。
最后艾尔海森得到了一个不算太正式的道歉,他甚至都有点想笑,毁人清白者所受的惩罚仅此而已。
因为没有构成更严重的伤害,所以可以用一个不诚信的道歉掩盖。
这样的事情,在这个社会太多太多。
艾尔海森不意外这个结果,虞青知道后也不意外,大家都是成年人,懂得什么叫做适者生存。
“你问我,为什么要交白卷?”虞青笑了一声,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摸了一下侧脸,“因为每次没有写两题就睡着了啊,那些题目实在是太过枯燥无聊。”
艾尔海森没出声,虞青自然也不会继续说下去,两人一路沉默的往艾尔海森家走。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两个人在各种事情的配合上都默契了许多。
比如做饭,昨天艾尔海森变矮以后够不着自己放在橱柜最顶处的盘子,今天虞青已经学会看时机递盘子了。
虞青一边把盘子给艾尔海森,一边想这情形完全就是长得高的丈夫故意将每天要用的盘子放的很高,于是身材娇小的妻子没有办法只得向自己的丈夫求助。
不对!
虞青惊醒,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晚饭过后两个人站在浴室门前,虞青一脸凝重,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不好的预感很快就实现了,在虞青给艾尔海森洗澡的时候,两个人的灵魂突然换回来了。
艾尔海森瞬间陷入了黑暗,周身是被温水包围的感觉,肚子上还放了一双小小软软的手。
虞青僵着脖子,盯着艾尔海森的胸肌看了一会而,抬头果然看见对方快要凝聚成实质的怨念。
她脖子瞬间红了起来。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时候突然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