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未婚妻雅涵是我高中时代最要好的几个朋友之一,因为在班里坐前后位儿,又都喜欢文学,所以一直像哥们儿一样相处。对我的家庭、经历、梦想、能力,她是十分熟悉的,我在她后来的邀约名单上位列第二也就不那么奇怪了(名单是她的姐夫,本文后面将要提及的牛经理)。
雅涵做美路绝对是在我意料之外的,因为1998年的美路还是一片下岗工人的海洋。加入美路前,雅涵是一家著名外资快餐连锁的店面襄理,后来又举债十万下海创办了自己的美容院。在我刚刚毕业还在旅行社为每月500元苦苦打拼的时候,她的月收入就已经接近4000元了,算是个小有财力的白领。
知道她做美路还是在1998年春节去她家玩的时候,在成都被陌生推荐后沉睡了半年多的她,终于在广东上手明珠领导人(以后简称陈钻)的不懈努力下,这棵远隔千山万水的幼苗抽出了嫩绿的枝芽。作为后来的成功人士,颜钻一上来就斩断了自己的全部退路,也辞去了在外企令人艳羡的工作,全力以赴地投入了这项“伟大”的事业。
由于有了上次在学校被人跟进的经验,再加上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配合地看完了牙膏示范,然后便找了个理由迅速抽身离去。作为雅涵眼中天生的美路人以及名单上的男二号,自那以后,长达四年的漫长跟进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那几年,我和雅涵之间有过许多经典的对话。
场景1:
笑非:“做美路能赚钱,什么人最需要钱?下岗工人!”
雅涵:“@¥%”
笑非:“做美路需要时间,什么人最有时间?下岗工人!”
雅涵:“@¥%”
笑非:“所以说美路是下岗工人做的!”
雅涵:“@¥%”
场景2:
雅涵:“笑非,做美路吧!美路能赚很多钱的。”
笑非:“可我对钱不感兴趣啊!”
雅涵:“你可以兼职做啊。”
笑非:“你看我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有那工夫!”
雅涵:“做好的话每年都有海外旅游呢!你不是最喜欢旅游吗?”
笑非:“知道我在哪儿上班吗?”不等她回答,我立刻补充道,“旅行社!”
雅涵:“@¥%”
笑非:“美路每年旅游几次啊?”
雅涵:“两次。”
笑非:“知道我每个月出团几次吗?两次!”
雅涵:“@¥%”
笑非:“美路的海外旅游都去哪儿啊?”
雅涵:“泰国。”
笑非:“哦,新马泰啊,中国江山如画,黄山、桂林、哈纳斯,哪个不比泰国强!”
雅涵:“@¥%”
笑非:“美路旅游一般几天啊?”
雅涵:“五晚六天。”
笑非:“天津到泰国一地八天报价2880元。”
雅涵:“反正美路的旅游就是不一样。”
笑非:“嘿嘿……”
场景3:不胜其烦,终于买了一瓶空气清新剂以后……
雅涵:“笑非,办张卡吧!”
笑非:“我一年也买不了几瓶,办卡做什么?”
雅涵:“不办卡的话要卖原价,我要赚你20%的。”
笑非:“我去超市买要被超市赚,那还不如从你那儿买被你赚,起码你还领个情吧。”
雅涵:“@¥%”
上大学的时候我就是学校演讲与口才协会的理事、校辩论队的四辩,身经百战,那时的雅涵还是个新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所幸很快“4·21直传销风暴”就发生了,雅涵那时才刚全职投入两个月,就不得不偃旗息鼓开美容院去了,我心中着实开心了好一阵子。直到1999年9月,雅涵又重出江湖了。
雅涵重出江湖后,我被骚扰的生活就又开始了。那时她又影响了我的另一个高中同学邬子,于是两个同学对我左右夹攻。1999年12月的一个冬日,邬子打电话说有很重要的事找我,于是七点多下了班,我连饭都顾不上吃就赶紧顶着寒风骑了十几千米赶到她家。进了门才知道,她居然也跟着雅涵做美路了,我的心一下就被甩到了南极洲。连示范都没做,邬子就狂热地开始介绍起伟大的跨国生意来:“1949年两个年轻人……”
我根本无心去听,不是因为讨厌美路,而是她那股狂热的劲头着实有些让我吃不消。不等她讲完,我很快就从她的逻辑中找到了若干漏洞,不消十分钟,以我滔滔不绝的口才很快就让她节节败退,邬子为此一个多月状态不佳。
在那次跟进后的一年,邬子终于还是“死”掉了。我出山后曾多次跟进过她,她最后去公司续过两次约,最终还是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只留下一个后来延伸到江西和贵州的DD市场,多年后仍然被我一直照料。我曾多次开着玩笑对江西团队的伙伴们说:“当年你们的上上上手领导人曾经给我讲过一次OPP(即9种12项奖金计划,Oppo
tu
ity的缩写),结果弄得我现在还不得不给你们讲课……”同美路的“尸体”(即因各种原因离开的前美路人)打交道,在我还是一个小小3%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那之后,随着功力的不断增强,我又将很多美路的“尸体”从太平间里给弄了回来,这其中,就包括了团队里好几户曾经的DD。
邬子那时在一家四星级酒店做前台,因为难以适应公司里复杂的人际关系而加入了美路,她以为美路是一个纯洁的天堂,而无情的现实最终击碎了她那稚嫩的梦想。那时,我只是简单地认为邬子过于追求完美,以为她心态不好……邬子“死”后留下了一个大组,我们后来的江西市场、贵州市场和“加拿大市场”都是从她下面衍生出来的。因为是大象腿(即只有一个市场),邬子是没有钱的。邬子最终完成了她在美路中的历史使命,就像一只再也不能下蛋的老母鸡,美路就是这么残酷!
雅涵还是一如既往地约我开会,我也不会拒绝。哪怕是晚上八点半才下班,我也会不辞辛劳地赶到会场露上一面。我是个很给朋友面子的人,答应朋友的事就一定会做到。那时我想,能从美路中学点东西也不赖啊。美路,我是不做的!自用、开会、跟进、借力,几乎所有办法都试过了,雅涵拿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于是麻雀战成了雅涵对付我唯一的战术。那时我一个人在外面住,因为做旅游十分投入,夜里十一二点下班便成了家常便饭。雅涵就经常午夜十二点半做完跟进后跑到我家里来小坐,通常那时我也才刚刚到家不久。先是一通闲聊,然后就是变着法儿地往美路上扯。这方面,美路人的功力可是十分强大的。这样的拉锯运动进行了好几年,雅涵真正的转折终于出现了。
那是2001年4月的一个清晨,刚过早上七点,家里的电话就开始响个不停。那天我才刚从缅甸飞回来,出团十天早已让我精疲力竭。因为飞机在郑州经停时突遇机械故障所以一直折腾到凌晨四点才跨进家门。接过电话一听,才知道原来是某成功人士(事后才知道是后来的皇冠大使、那时的双钻陈先生)从澳洲来天津了,很重要的,我非得去不可!记得我当时就火冒三丈,这美路也太欺负人了吧。不过雅涵也有杀手锏,不来,就绝交!我不得不乖乖就范。我后来才知道,那时已经是成功岭的第三天了,雅涵订了十张票,每张票300元,可约的人不是放鸽子就是翘课,那天除了我,雅涵几乎没有别人了。而我是她最后的选择,是替补队员,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到了水上公园附近的会场才发现到处是人山人海,少说也有上千人在那里“群魔乱舞”。我当时的真实心理就是“一群没见过钱的人”——就算美路真能赚钱,也不至于疯狂如此吧!于是一整天我就躲在会场后面的一根柱子旁边补觉——雅涵的面子多少还是要给的。
虽说一整天都几乎在昏睡,但还是被灌进去一些。特别是银章表彰的时候,我发现雅涵也光荣地站在了台上,我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高中的时候,我是校学生会生活部部长,雅涵连课代表都不是;我在班里前三名,雅涵排倒数第三。一个没有我帮忙补课连高中毕业都有些困难的同志居然上了银章,我的心里开始有些异样的滋味,我怎么也比她强啊!
更强大的震撼还在后面,当会议临近尾声的时候,主持人突然宣布双钻石陈先生来到了会场。刷的一下,全场一千人几乎是集体起立(不像现在的会场还要主持人宣布以国际礼仪……),雷鸣般的掌声一波波像海浪一般,五分钟都经久不息。陈先生个子矮,直到他站上舞台我才终于不用垫着脚尖。
因为已经是会议的最后一天,那天他讲的不是“飞机大炮”,而是如何做产品示范,我也听不大懂。不过我的内心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我不知道陈先生那时有多成功,也不知道那时陈先生有多少钱,但我突然意识到,原来做美路可以获得如此的尊重啊。我那时已经在天津旅游界打拼了三年多,职场生涯两起两落,作为行业全市最年轻的部门经理,作为公司高层内斗的牺牲品,在被老总用完抛弃的时候却连条狗都不如。那时,我已经在计划留学海外换种活法儿了,而陈先生却从海外跑回来做美路……
接下来是会后会,这是让我最不舒服的环节了,好不容易熬到现在还要再开会?神经!
会后会上唯一让我吃惊的是许未来——雅涵的大学同学,一个在英国留学五年带着30万英镑天使投资回国创业的人居然也要准备开始做美路了,用现在的话讲我当时的感觉就是“暴汗”。我终于开始有些蠢蠢欲动了。
接下来,雅涵的跟进似乎颇有成效,一路过关斩将,一个近乎被催眠的人就像一只待宰的小羊羔,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儿。
不过回去后我还是没忍住问了两个我初中时最好的朋友。一个是罗伟,他当时在美商尚赫做职业OPP讲师(那时的直销界只有美路人才自己讲OPP),在我眼中是标准的直销专家,他告诉我,美路是传销,你现在才开始做,太晚了!另一个是雪涛(我们当时正计划一起留学瑞士,现居法国),雪涛的态度很坚决,如果我做美路就不要再去找他了。雪涛也因此成了我做美路后第一个失去的好朋友。
两桶冷水浇下来,我那刚刚燃烧起来的万丈雄心很快就烟消云散,一心一意地准备海外留学读我的EMBA去了。雅涵终于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