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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到酒店门外的林荫小道,顾西凉一边脱外套,一边衬衣的袖子挽到手肘,最后他回过头,对着顾任冷声道。

“打一架。”

顾任在本来有些笑意的表情终于慢慢收敛回去,他也一颗颗解开西服的扣子。

“我也正有此意。”

有些事情,也许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会显得简单一点。

老天很给面子的为这场争斗添加了戏剧感,倾盆大雨不停。顾任仿佛知道顾西凉所有的软肋,一下一下,毫不留情。他说“顾西凉,爱她,你不配!我的物质我的霸道我的掠夺,都是为了堆砌一层层固若金汤的堡垒,好让自己变得无比强大,强大到可以站在她前面,为她挡去人世间所有的风风雨雨。我愿意为她放弃一切,也可以为她算计一个世界,只要她想,她要!”

男人闻言,却捂着刚刚受过一拳的左腰侧笑了,眼神从凌厉,刹那间变得温柔无比。

“我没有为她放弃一切的勇气,也没有为她夺一个世界的自信。”

“我只能在有生之年陪她一起生活,逛街,看电影,和她说话。”

“在她犯错的时候狠狠地骂,等她明白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后才任她发泄的咬打。”

“她心情不好,我会陪着她去酒吧,就算在半夜会被她闹醒,央求我为她挠身上因酒精过敏而起的红疙瘩。”

“她说的笑话我会觉得很好笑。”

“她哭泣的理由,我总是能够明白。”

顾任便没有了动作,明明他说的只是一些很小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他也能做到。只是最主要的问题在阮恩身上,如果她不想,你就是把世界捧到她面前,也是徒劳。顾西凉一个扫堂腿,顾任防备不及,狠狠摔倒在地。

两个大男人就旁若无人的纠缠在一起厮打,没有一点形象。最后的最后,两人都没有了力气,仰躺在地面上喘气。阮恩刚好摆脱宁蓝茵的阻止跑出来,看见顾西凉倒在地上,脸庞青了一大块,那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下来。急急忙忙奔过去,发现对方闭着眼,她抓着他的手又是哭又是喊,左摇右晃。顾西凉原本是想休息一会儿,却被摇得全身都要散架,这才不得不有些困难的开口。

“你再摇,是准备给我收尸吗?”

听见他的话,阮恩立马条件反射地将手放了,男人单手支地站起来,她去扶着他走,似乎忘了还有一个伤者在半边。

向前走了几步,顾西凉微微回头,看见宁蓝茵站在门口,他唇角一撇,再也没有留念的随阮恩扶着离开。

顾任顺过气来睁开眼,那张清丽的轮廓就映入眼帘,他依然没动,可是眼里闪过一些什么情绪。

刚刚他们打架说的话,宁蓝茵都听见了,他可以放弃一切,也可以算计世界,只要她要。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宁蓝茵此刻的感受,她想只有那矫情的一句:心如刀绞。

素白指尖抚上男人的眉眼,宁蓝茵原本好多好多的话想要说,到最后却只说出一句:顾任,我要结婚了。

一句话完,眼泪也第一次掉得畅快淋漓。

被悔婚后,宁蓝茵自顾自辞了职,谁的电话也不接,整天闷在家里。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宁父的事业恰逢低谷,需要极大的资金注入,宁远又是个花花公子,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全家焦头烂额时,她站出来,说“我可以解决”。宁家对自己的恩情,令她做什么,都觉得是应该。

然后她去找了傅云,那个从大学开始就给自己送花送卡送首饰,追求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商业巨子。这么多年跟在顾任身边,在外人面前她早已习惯了他的习惯,不拖泥带水,所以在第一时间提出了条件。

“如果可以融资三千万进宁氏,条件任你开。”

傅云挑眉,“哦?真的么?”

“是。”

“嫁给我呢?”

嫁给他?这倒在宁蓝茵的意料之外,她以为顶多是做做女朋友什么的,不过被顾任在婚礼上放鸽子后,还有人肯娶她,还是个长相家世条件都不错的男人,她应该知足了。

“日期你定。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回国一趟,放心,会赶在婚礼之前回来。”

“成交。”

那时的她走出大厦,阳光剧烈无比,打在身上,却没有丝毫温暖。

此刻,是在真正寒冷的冬夜,她对他说“顾任,我要结婚了。”

男人感觉上方有什么东西,啪嗒落下,猝不及防打在自己的右边侧脸,再顺着流至他坚毅的下巴,消失不见,顾任的身体在那么一瞬间很有些僵硬。宁蓝茵的手却依然停留在他好看的轮廓上,肆无忌惮抚触。

她说“顾任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许下的生日愿望都实现了。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上天看我可怜,连亲生父母都搞不清楚是谁,所以才对我那样眷顾。于是我不断的许愿,我觉得那是老天爷欠我的。然后我贪心地许下了这辈子,最大最大的愿望。那就是,嫁给你。”

“嫁给你,做个平常女子,生一堆可爱的孩子,如果你不喜欢人多,那么一个就够。可是现在我才知道,10年又怎样?爱情里面最忌讳的就是讲究先来后到,我先来了,却未必就能成为你的独一。10年,我们在彼此感情的位置都缺席太多。10年,你我各自都许下了不同的愿。现在,我知道我要永远失去你了,所以,我愿意换个愿望。”

“我希望,多年以后,你不逾惑,我尽知天命,到那时,你身边已经有了很好很好的女孩子,然后我们再也不要相遇,形同陌路,不泣离别,不诉终殇。”

眼泪未停,可是女生的嘴角却上扬了,最后她说“真好,这一次,我再也不用担心新郎会缺席。”

好像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宁蓝茵站起身,想走,却感觉移不动脚。以为是衣服的原因,于是弯下腰将那礼服挽高至膝盖打一个结。终于,再也没有留下的理由,就像再也没有在他生命中出现的理由。

所以傻女,走吧。

将脱下的细高跟拿在手里,一步步离开男人的视线。一票摩托飙车党在凯悦门口飞驰而过,震天响的音乐轰隆隆窜进宁蓝茵的耳朵,而在这样的情形下,她能想到的,居然只有那首安静的十年。

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可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

自那之后,顾任的每场梦里,都是支离破碎的眼泪,有谁在哭,哭得他整个梦境都疼痛起来,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他很多次都想问,是你吗?

是你吗,久违的你,随我一路,苦累相陪。

顾西凉受的伤不算轻,却无论如何也不肯上医院。今天晚上被顾任捉弄,他已经觉得够耻辱了,现在这副样子上医院,他是要有多丢脸?本来阮恩还有气没有发出来,全都被顾西凉大大小小的伤磨来所剩无几,只余下担心。

“你能不能听我一次?上医院。”

男人却只若有似无地抽搐嘴角。

“我让你听我话的时候你怎么不听?”

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叫不听他的话,阮恩一脸疑惑。“你指的是?”拜托,前天他都已经那样低声下气地求了。

“不要去。”

“改天?”

最后退而求其次地:“早点回来。”

她做到了哪一点?

虽然阮恩是知道认错,好态度的主动来找他来了,可一想到她居然为了另个男人不断朝自己撒谎,顾西凉依然有些气不过,便不自觉地耍脾气不肯让对方如愿。

一个躺卧室床上,一个坐在床边,大堆的雪白纱布,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休。

这不停的说话还好,一安静,阮恩立马想起今天早上二人在手机里的对话。于是正在顾西凉毫无心理准备,打算用沉默奋战到底的时候,女生却一掌拍在他的胸口。

“说!你昨晚到底和谁在一起?”

力道不大,正好打在男人的瘀青的伤口处,顾西凉小小的“嘶”一声,眉头深陷,嘴还是得理不饶人,把她往坏的方向引导。

“不是告诉你了么?女人。”

“真的?”

“你以为我是你?撒谎成性。”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顾西凉也正经起来了,他说“我也没有和你开玩笑,我说是真的,你介意吗?”

然后阮恩就不动了,良久后,她慢慢站起身,与顾西凉对视。头一次被人盯得感觉发虚,顾西凉率先将视线转开,阮恩便在男人将目光离开的下一秒,抬脚往外走。顾西凉眼角余光瞥见她离开的动作,心一慌,下意识地伸出手,准确抓住对方的腕,连带人一起往自己身上拉,似乎忘了他现在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

“骗你的。”

阮恩感觉被抱得有些紧,喘气有些困难,但在这一刻,她却显得异常镇静,语调平平稳稳。

“为什么撒谎?”

对方久久没有回答,阮恩再次耐着性子问“我说,为什么要骗我?”见实在躲不过,顾西凉将头侧到一边,眼神定在窗外的某一点,企图掩饰内心的那点点别扭。

“还不就是……想看你……吃醋么。”

这一定是他这辈子最倒霉,最语塞,最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一天,顾西凉是这么觉得的。

吃醋?好吧阮恩的确吃醋了,他很成功的让她吃醋了。可是,她从未想过,这个男人居然会耍这些小心机,这不都通常是女人的专利吗?阮恩松了一颗心,却压抑不住内心的惊讶,她微微扯开二人拥抱的距离,睁大了眸子,盯着男人有些青肿的脸,半响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顾西凉,你怎么这么……幼稚。”

男人闻言,唰地将头转过来,起初的小别扭全都消失殆尽,脸色也恢复如常。

幼稚,他居然被一个小女生说幼稚?

“那你要不要看看我不幼稚的表现?嗯?”

顾西凉将那个嗯的音调拖得悠长,抑扬顿挫,阮恩一听头皮都发麻了,急忙站起来,叮叮咚咚往外跑,而身后的人盯着前方慌忙逃逸的身影,终于嘴角上扬。

其实感情就像捡石子,不能挑最漂亮的捡,只能挑最合适的。可你不试,怎么知道谁适合自己呢?说到底,两人的相处之道,除了爱情,责任,宽容,更重要的是懂得去相互磨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