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凉和阮恩拖拖拉拉到达的时候,全场已经人满为患,只余下两个边不着边的座位。一个是慈善组委会刻意为顾西凉留的VIP,在第一排最左边。另一个挨着出口,在倒数第一排最右边,中间隔了32人的距离。
接到邀请电话时,顾西凉问过阮恩要不要一起,她却表现得一副兴趣缺乏的样子,他现在也不好强人所难地要求在旁边加一个位置,于是二人就一头一尾地分开来。
拍卖会的组织人是明年即将退任的商会主席——江鱼,大约50出头了,看上去却依然神色精明。他简单地试了下话筒,清楚地叙述了此次活动的目的和主要进行内容,最后才宣布慈善拍卖正式开始。首先拍卖的物品是由江鱼捐出的一只江诗丹顿吊坠古董表。对于那些名流来说,并不值多少钱,可古表最后却被抬高到了120万台币成交。这样的场合不是卖表,卖的是人气和面子。
顾西凉却一直显得兴趣缺乏,连连几件商品都没有举价。他来这里可不是作秀,真没有能入眼的东西,他不会盲目跟风。
赔本生意,顾西凉一向不太喜欢。
阮恩坐在临近出口的位置上咂舌,听一群成功人士对一件件商品待价而沽,觉得无趣极了。没多会儿,她的眼神便开始时不时地向顾西凉厚实的肩背望去。偶尔顾西凉会微微侧脸,露出干净的轮廓和挺直的鼻梁。
很完美。
西服外套是深棕色,配褐色皮鞋正适合。泛青的下巴,令她联想翩翩,仿佛闻到了属于他的熟悉味道。面目表情沉稳。只是头发好像又长了一点,应该提醒他修剪了。
阮恩观察完毕,心跳便在瞬间加了快。
当我们爱上一个人,总会不自觉地在脑海里将他美化。哪怕对方胖得再猥琐,瘦的再竹竿,丑的再抽象,可只要你喜欢,他就是属于你的独一无二,何况还是像顾西凉那样出众的人。所以在阮恩眼里,他就是她不可多得的金玉珠宝,是她不敢亵玩的出尘白莲。
阮恩觉得这像极了高中大学里的上课情境,经常有女生偷偷在背后观望着自己暗恋的某某,却不敢声张。然后她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掏出背包里随身携带的日记本,随意翻到一张空白纸张,用钢笔端端正正地写下几个字。接着轻巧地撕下,叠得方方正正,传给了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不知所以然,阮恩做贼地示意他低下头看,对方才发现了纸张正面写着:麻烦传给顾西凉,谢谢。中年男人似乎也被她的小心思触动了,好像陷入什么样的美好回忆。最后竟然对着她微微一笑,便好心的将纸条一个接一个地往上传。每每经过一个人,都会惹来对方朝阮恩投来心领神会的善意眼神。
纸条仿佛翻山越岭漂洋过海般,最后终于安稳地躺在顾西凉的掌心。
顾西凉一愣。他好像并没有见过阮恩的字迹,所以不太熟悉。小心翼翼拆开叠好的纸团,上头却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往后看。他疑惑地转头,便看见阮恩朝着自己的方向摊开四四方方的笔记本。
雪白的页面上,是一个大大的桃心。
仿佛所有的光线在那一刻都投射在了阮恩周边。女生脸颊旁有害羞和告白过后的嫣红,她指了指桃心,接着轻吐了下舌头,然后用嘴型对着顾西凉一字一顿地的说:
我,爱,你。
两人眼神与眼神相碰,霎时轨迹改变,烟火交错。
那些传过纸条的人们见顾西凉侧头,也纷纷跟着转过了头,视线锁定在娇小的女生身上,正好看见她的告白。下一秒,洪亮的掌声居然同时响遍全场,经久不息。陪同丈夫出席来的妻子们,还有人感动得差些红了眼眶。阮恩却彻底不好意思起来,她没想到所有人都回了头。立马拿下笔记本,将头尽量的埋低,再低,掩耳盗铃似地装作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恨不得时光倒流,自己一时的兴起该给顾西凉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吧。
如果要用一句歌词来形容顾西凉此刻的感受,大概就是:谁闯进我的领地,谁让我措手不及。
他以为这场感情戏一直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他能做到收放自如。而阮恩却狡猾地在剧情上加上一笔,正中红心。很不可思议地,顾西凉的面部表情居然不自觉变得柔和。
一段小意外后,拍卖会继续进行。拍卖的物品恰巧是一枚意大利镶钻马赛克的心形胸针,顾西凉第一个喊了价,却再也没有人来争夺。并不是价钱多么多么高,而是所有人仿佛都清楚了,一直沉默的他突然出价的原因。
该是送给谁谁谁的吧?
这样年轻的爱情,这样肆意的欢喜,真好。
“刚刚似乎听见某人说,她爱我?”
虽然散场的时候十分喧闹,可顾西凉刻意压低的声音阮恩却听得清清楚楚,仿佛是催眠或者魅惑,她只感觉耳边一阵**,然后条件反射地回答。
“那是我昨天看的小说情节,怎么样?很出其不意吧。”
顾西凉没有发现阮恩的眼神正四处游移,却唯独不敢对着自己。她撒谎的时候,就是这幅做贼心虚的表情,他只是闻言后,嘴角便当场开始抽搐。小说?谁来给他两刀,快一点。可他也同样装作无动于衷地道。
“哦?是吗?”
两人正在谈话间,有人将胸针直接送到了阮恩面前,还多嘴地加了一句“顾太太,您真是幸福。”阮恩理解了对方的话里有话,红着脸要去拿,顾西凉却已经伸手从她背后接过锦盒。只见他有礼貌地对来人说了句“谢谢”,接着云淡风轻地对阮恩道。
“亦舒明天生日,我认为这款胸针很适合她。你觉得呢?”
女生的脸便当场灰白了下来。
顾西凉,如果我承认你让我很着迷,会不会令你有压力?会不会吓跑你?
你总是那样悠然自得,成竹在握的模样。几个字随随便便的说,我却极其认真地在难过。
你记得明天是亦舒的生日,那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呢?
“那什么,很好啊,呵。”
两人再没有过多的交谈,一前一后走出大厦,顾任的电话却又在这时候打过来。阮恩几句话挂断手机后,询问顾西凉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大哥说今晚有空的话,一起吃顿饭。”
顾西凉随手将锦盒扔进车后座,才慢悠悠地问“什么地方?”
“町郡。”
二人抵达西餐厅,顾任与何亦舒也刚到。
预留的位置很好,大片明亮的落地窗将天母的清幽街景引入眼里,营造出悠闲的空间氛围。阮恩在顾西凉旁边,何亦舒在顾任身边,四人就这样面对面坐下,突然都失了话。倒是顾任率先打破沉默,他将一个大概边长只有5厘米的正方形盒子推至阮恩面前,然后在几人讶异的眼光中语速缓慢地道。
“阮阮,生日快乐。”
阮恩受宠若惊,今天禾雪终于给她回了一条信息,虽然只有简单的四个字:生日快乐。不过她认为这是禾雪送过的最好生日礼物。毕竟能够确认了她很好,很平安。以为只有禾雪一个人记得,没想到顾任居然也知道。
“你怎么。”
顾任不给阮恩询问的机会,吩咐一旁的服务生可以上菜。阮恩也不好意思再追根究底,接过礼盒道了句“谢谢。”鼻子却开始有些发酸。
我最需要的人,你怎么就不知道,你怎么就不能对我用心一些。
四人的沉默再度变得紧张起来。阮恩低下头解决盘子里的食物,期间对面突然多出了一只手,她抬头,便对上顾任的漆黑的眼珠,他的手突兀地停留在她面庞,指腹缓缓地动作,揩去阮恩嘴角残留的些微番茄酱,语气略带宠溺。
“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