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子村的养鸡户请注意,小泉子村的养鸡户请注意!”
乔曦的声音从村里大喇叭里传了出来,“鉴于我们村的鸡感染到了急性鸡瘟,防止鸡瘟蔓延到其他村里,希望大家能根据兽医站的要求,把病死鸡还有尚在发病期的鸡都集体送到居委会前面的路上,等待兽医站的同志集体运走。”
她的声音有片刻的停顿,仿佛用全身的力气在大声解释道:“乡亲们,我所说尚在发病期的鸡指的是家里还没有病死的鸡,也就是说你们要把家里所有的鸡都送过来……它们已经感染了鸡瘟,活,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乔曦自己的眼眶已经红了,声音发抖,努力的才把情绪平复了下来。
老百姓辛苦了这么长的时间,全都打了水漂,她感同身受,心里撕裂般的疼着。
随着广播发了出去,全村的老少都被震惊住了。
“刚才乔书记在说什么?把没死的鸡也要送出去?”
“好像是这个意思,说咱们家的鸡都感染到了鸡瘟,不赶紧拉走处理掉的话,会把鸡瘟传染给其他村子。”
小宝妈从众人中跳了出来,扯着嗓子喊道:“放屁,俺家的鸡死了那么多吗,就剩了那么点好的,都像死鸡一样拉走了,俺损失的钱谁给?”
“对,凭什么听她的,咱们平常省吃俭用,连个鸡蛋都不舍得吃,这些鸡哪怕自己都在家里吃了,也不送出去!”
一个个都跟着嚷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一群群的人朝着居委会就过来了。
乔曦广播完了,走出了居委会,只见前面的路上走来了大片的村民,很快就把居委会的门口给堵住了。
乔曦凝视着这些人,看的出来他们眼里的愤怒,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沉默了下,尽力微笑道:“大家伙是有什么事吗?”
“乔曦你刚才在广播里说的是什么?”小宝妈掐着腰喊道:“让俺们家把死的,没死的鸡都拿出来,让兽医站拉走处理掉?你的心怎么这么坏啊?敢情不是把你家的鸡拉走?你不心疼,俺心疼!”
她的话就像点燃了爆炸桶,所有人都是愤慨的指责起了乔曦,越说越生气,甚至开始指责起乔曦当初让他们养鸡的事情。
“乔曦,你自己凭良心说这样做对不对?当初俺们不想养鸡,是你劝着俺们一个个去养鸡。现在好了,鸡出了事情,你又赶紧劝俺们把鸡都送去处理了,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啊!”
“……”
面对所有人的指责,乔曦静静地站在台阶上,没有半句怨言,她的内心是苦的,静静的听着。
见人群骂的差不多了,她轻叹了一声,“大家说完了吗?”
众人都是瞪着她,甚至连根她多说一句都嫌多。
乔曦朝着众人点了点头,默默走进了居委会,重新打开了村委会喇叭,对着里面大声道:“所有小泉子村的党员,马上到居委会集合。”
虽然她没有去反驳大家,也任凭大家发泄着心中的脾气,可有些事情还是要去做的,村里的鸡还是要拉出去销毁掉。
很快一个个党员赶了过来,还有从人群里挤出来的,他们本身就有家里在养鸡,对乔曦同样有着不理解和怨恨,不过乔曦是驻村干部,他们身为党员必须要听从命令。
张守业还有陈锋和钱喜凤也赶了过来,他们刚才在山上往下捡着死鸡,听到乔曦的广播没有半点的拖延都来了。
所有的党员,都要服从驻村书记的领导,乔曦的声音代表了党的声音。
所有党员站在了人群前面,乔曦走下了居委会的台阶,看着众人,声音坚决,“现在我要求每个党员去做各养鸡户的工作,把家里的鸡全部都送过来,一会兽医站点车就要来了,集体拉走销毁!”
身后的人群顿时炸窝了,“想拉走俺们家的鸡,连想别想,谁来也没有用!”
“对,谁也别想这样做,姓乔的更别想!”
张守业转头朝着众人呵斥道:“你们是想造反吗?你们以为乔书记就想这样做?小泉子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是第一责任人,她是要受到镇上责问的!都tā • mā • de给我回去把鸡送出来,别惹出了大事情,如果让鸡瘟蔓延到其他的村,你们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老村长这事不能这样说吧!”小宝妈梗着脖子,在人群里嚷道:“其他的事情俺都听你的,可是俺家的鸡还没死的,凭什么要拉走?”
她代表着大部分人的想法,所有人都跟着嚷了起来,气的张守业脱下鞋,就要去打小宝妈。
乔曦赶紧上前拦住了他,小声道:“老村长,这件事情太突然,大家不理解也正常,你跟钱大姐还有陈锋多做做大家的工作,不要急。”
张守业叹了口气,和陈锋钱喜凤到人群里和众人解释。
不过没说几句,众人哗啦的都走了,谁也不愿意听下去。他们有一些人奔去了山上,把上面各自放养的跑地鸡抢回家里。还有一些是养的是蛋鸡,要赶紧回家把门关上,防止其他人来抢他们辛辛苦苦养的鸡。
乔曦无奈的摇头,走到了这些党员身前,“大家都听明白我刚才的话了吗?这样吧,每个人负责自己家周围的养鸡户,一家家的去做工作,把他们家的鸡都送到这里来。”
有党员先是不乐意了起来,“乔书记,这事情太难办,俺做不了。俺自己家养的鸡可以豁出去都送出来,但其他家的俺没这个能力,这是要要招骂的哩!”
乔曦也明白大家的苦衷,斟酌了下道:“你们只管帮我把门敲开,我自己进去跟大家说,需要你们的时候帮我搭把手就行。”
党员们犹豫着,终于点头答应了。
乔曦看去了张守业,“老村长,你和我分头行动,尽量在今天就把大家都工作做通,把村里的鸡全都送出去处理掉。”
“好!”张守业用力地点头,示意陈锋跟上他,在路上又先进了家里推了个小铁车,准备一会装鸡用。
“钱大姐,你先去和兽医站的同志碰下头,等到他们安排的车子来了村里,你做好记录工作,把每一家送出来的鸡做一下记录。”乔曦对钱喜凤说道。
钱喜凤答应,蹬上自行车就奔去了山上,兽医站的人还在山上查看病死鸡的症状,准备向全镇的村子发出预防鸡瘟通告。
乔曦把一件件事情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就领着众多党员奔去了一家家的养鸡户。
有一个四十岁的党员,拍着一扇禁闭的木门,“二婶子,在家吗?我大山,把门开一下啊!”
他们只管敲门,至于接下来的工作都交给乔曦,他们抹不开那张脸让人家把家里的鸡都送出来。
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妇人步履蹒跚的把门打开了,“大山,你找俺有什么事情?”
“大娘,是我找您。”乔曦微笑的点头,见老妇人惊慌的就想把门重新关上,她快步上前,把一条胳膊伸进了门里。
门关上了,把乔曦的胳膊夹住了。
老妇人惊吓之余,赶紧把门打开,埋怨的看去乔曦,“乔书记,你这是何苦啊,快看看胳膊有没有事情?”
乔曦始终保持着最真诚的微笑,摆了摆手,“大娘我没有事情,我想进去看看你们家的鸡可以吗?”
老妇人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不再去关门,摇着头步履蹒跚的往院子里走去。
乔曦从外面的小推车上拿了一个编织袋,走进了这户人家。
老妇人的老伴前些年去世了,儿女不在身边,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院子的墙角盖着一个简易的鸡舍,一些死掉的鸡已经被老妇人堆在了鸡舍外面,里面还有二三十只鸡,有一些还在四处的跑动,但大多数的都已经开始发病了,耷拉着脑袋趴在地上,两只翅膀紧紧的抱紧着身体,时不时的抖动几下。
老妇人笨拙的打开鸡舍的门,咕咕的朝着四跑动的鸡唤了几声,一只白色羽毛鸡咯咯的跑到了她的脚边。
老妇人颤巍巍的蹲在了地上,把这只鸡抱在了怀里,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怜惜,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怀里的鸡。
“乖乖,你马上就要走了,奶奶腿脚不好,就不送你了……”
她独居这么多年,把它们当成的是一个个鲜活生命,当成的是一种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