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一首歌,摇骰子,打扑克,麻将筑长城,一伙人玩得不亦乐乎。
林文溪和顾曦自在一边窃窃私语,赵渊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不时去应酬一杯酒,继而回来。就算林文溪几乎未和赵渊说一句话,却在保持同一个姿势倦了时,便往赵渊身上轻轻一靠,而赵渊,刚好就在。
舒小曼见赵渊近乎是守护神一般陪着两人,心中一时感慨不已。
场中忽然传来天籁清灵之音,一女生的声音不大,甫一开口,却像无源之水,渗透入每一个缝隙,在场所有人立时屏气凝神。
“你大大的勇敢保护着我,我小小的关怀喋喋不休班,很感谢我们一起走了那么久。。。”
郑凯一脚把听得发呆的王襄踹到舞池中央:“还说老子活该单身!”
王襄忙过去牵住张安安的手,拿起话筒一起合唱:“给你我的手,像温柔野兽,把自由交给。。。”一片惊呼和掌声之后,又是一片喝倒彩,纷纷让王襄赶紧滚下台去。王襄的声调嘶哑,两人合唱,王襄的嗓门更大一些,反有些压住张安安的清音,让人忍不住想到什么是美女与野兽。
赵渊见状笑笑,半捂着耳朵正和人电话里说着什么,林文溪听见正在讲,十六楼,正门就到了。
一片倒彩声里,门忽然被推开,冷空气从门外袭来,随之出现的,是一个一脸风尘的,穿着军大衣的人,因光影炫目,一时众人竟没看清是谁。
“大家唱得很热闹。”声音却让所有人惊呼起来,是张东!
张东从阴影处走进灯光里,摘下军帽,短寸的头发乌黑硬扎,十分有神。浓眉舞墨,鹰勾鼻梁,冷峻而英挺的下巴,不动如山,气自威严。
男生方队里曾经受训的呼啦全蜂拥过去,剩下的男生女生也很惊奇瞧着这名教官,有些遗憾军训时竟没有仔细注意到他,现在看看,就算把他放在教官堆里,那种粗野豪放的气质,也是极出众的。
林文溪站在人群后,对张东点头致意,张东走上前挽住林文溪的肩膀,和他一起坐下,说:“我说了,我们还有机会喝的。”张东斟满酒,递给林文溪,林文溪无声喝下,竟觉得这酒却有些甜丝丝地。
张东表示路过办事,刚好听赵渊说起这场聚会,就来凑凑热闹。说话间已经每个男生各敬了一杯,又对女生是两杯对一杯的态度,不多时就已经和大家熟络起来,也很快让所有人都喜欢上这个性子豪爽的汉子。
天南地北,时政新闻,足球篮球,男生感兴趣的都聊个遍,连女生喜欢的言情剧,张东也能插上嘴,表达一些看法。又说道纪夫大学的新生联赛,各有各的打算,陈婉馨却是非要拿下舞蹈第一,赵渊也表示拿篮球冠军如探囊取物。
舒小曼听着悄声对林文溪说:“他们两人可真算是天生一对。”
林文溪不置可否。
舒小曼又说:“可怎么会分手了呢?当初赵渊要追婉馨,婉馨提出的条件是把你掰弯,难怪后面赵渊对你那么好,连我都羡慕。不过现在,好像赵渊追上你了,不要婉馨了呀!”
林文溪微微一愣,问舒小曼:“你说什么?”
舒小曼又重复了一遍,并问:“你和赵渊,不会真地在一起了吧?”
林文溪忽觉眼前一黑,硬生生忍住有些目眩神疑的错觉,定神看着赵渊。赵渊和张东酒毕,被郑凯唤过去赌筛子,两人红光满面,笑逐颜开。
不会,赵渊不会。
林文溪细细思索,赵渊从第一天开始,就很好,很好,何必要因为陈婉馨呢?若要因为陈婉馨的缘故,恐怕是前段时间故意欺负自己,使些不足一提的坏而已。林文溪感觉自己十分清醒,他预备着,把这事当成一个笑话,拿赵渊开涮开涮,便就过了。
可是,心脏怎么特别特别酸,眼角亦像是湿润了。林文溪忙走向洗手间,回来时满脸的水,头发亦弄湿了一些。
“你肯定不止这点量。”张东轻轻拍着林文溪的后背,不觉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林文溪的脊梁。林文溪猛然打了个激灵,极难以置信地望着张东。不,不会是他,我一定是想多了,我神经病了,脑袋很乱。可是,还是忍不住想问一问呢,就当,是个玩笑好吗?
“张教官,你是不是从前在扬子县的镇北中学念过书?”林文溪若无其事地问,忍不住先自己笑了笑。林文溪颇觉自己很好笑,这都整整过去了六年,而且,张东是内蒙人。
“是。。。”张东不禁一呆,前程往事,全然涌上心头。
这么久了,那件事,自己又何尝释怀过一二呢?尤其是,时光如许,造化弄人,不意在军训伊始,遇见故人,可是他,到底不再是当时那个背着书包,一路就算一个人,都能哼着歌的小孩了!
林文溪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不敢再问下去,张东却忍不住激动地说:“文溪,对不起。”张东的脑袋已然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现在他就该反应得过来——林文溪若然能认得出自己,那两个多月以来的朝夕相处,自己不可能没有任何破绽,何以现在却突然发问?
然而张东已然混乱得不能自己,他只想即刻死在林文溪面前,也许死,能够洗得清自己犯下的滔天罪孽!
“对不起?”林文溪如遭雷击。
如何如何,你如何对不起我?林文溪见张东满脸愧悔,伸手试图来安慰他,可就是那双手,那样漆黑的夜晚!
“不!怎么会是你!”林文溪失声尖叫出来,声音凄厉悲惨,一如夜枭,渗人肌骨,不寒而栗。
“对不起,文溪。。。”张东喃喃自语。
林文溪端起一杯酒,朝张东的脸上狠狠泼去,似不解气,抡起一个啤酒瓶,朝他的脸狠狠摔过去。
林文溪虽然人前很少说话,但性子应该是极为温顺的,谁都没有见过这样温和的人会迸发出如此拼命的恐怖来。赵渊在林文溪拎起酒瓶子时就觉得不对,想冲过去帮张东挡一把,一瞬时想起张东的敏捷身手,似乎不需要自己多此一举,犹疑了一下。让人意外的是,张东竟然不避不让,任由酒瓶子砸在额头上,哗啦裂开,一时鲜血如柱,混着啤酒液一起流下。大家一起手忙脚乱去帮张东止血时,听见大门砰地一声,林文溪已经跑开了。
“谁都别管老子!”张东厉声吼着,不一会拿起大衣匆匆跑出门去。
“天呐!发生什么了?”舒小曼捂着嘴巴,眼泪已然在眼眶转个不停。林文溪,是生气了,难过了吗?可是,挨打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吗?遭报应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赵渊在大伙尚在愣神时,已经冲出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