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溪默默地看着照片,回过神来,忽然一滴泪掉在手机屏幕上,帮张东擦拭干净,抬头仰望天空,泪意全然收退,再看着张东,又是一脸释然的微笑。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男子汉爽快点!”张东抓紧林文溪的肩膀,双手近乎有些颤抖。
“嗯,记住了!”林文溪笑容湛然,就像蓝色的天空。
“我帮你抓拍一张,你给老子大声笑出来!”张东笑吟吟拿起手机,聚焦林文溪。
林文溪伸出剪刀手,脸上浮着一抹微笑。
“不行,再来一张。”
林文溪盘坐在地上,歪着脑袋笑着看着他。
“cut!继续。”
林文溪有些窘迫,想了想,伸出大拇指,尽量张扬地朝张东笑着,张东的眼神黯淡下去。、
林文溪默然走在前面,张东不紧不慢跟在后头。
“我靠!”张东忽然骂咧咧。
林文溪听见后面的动静,转身,看到他一只脚陷在泥里,拔腿出来时,鞋子竟然沉在泥中,一只脚却伸出来,又踩在泥地,黑色袜子被染得黄一片,白一片,样子狼狈至极,忍不住笑出声来,却听见咔嚓一声。
张东心满意足收了手机,蹲坐在地上把鞋子拎出来穿好,便赶着林文溪走。
“给我看。”林文溪不乐意了。
“下次再笑出声来,老子就给你看,说话算话。”张东把手机伸进裤袋。
“啊哈哈哈哈哈!”林文溪放声大笑,水中一只鱼被惊起,翻腾一下,又潜入深水里。
张东把手机伸过去,里面的人咧开嘴,白牙如洗,眸子漆黑,溢出的笑容竟然让林文溪自己忍不住微微抿嘴,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还了手机,蹦蹦跳跳走在前面。
蹦蹦跳跳?张东的脑袋里冒出这个词,这孩子怎么也得十七八岁了吧,果然恢复本性要可爱些,那一天,他也是这么蹦蹦跳跳背着小书包的。
林文溪一路看地图寻路,不时皱起眉头,默默惦记起王襄的好处,一旦张东靠近,他便收拢起眉头,安安静静看着他慢慢给自己指路。
“这算不算作弊?”林文溪忽然担心起来。
“这个嘛,其实,我觉得纪夫大学的最后几站拉练简直是扯淡!太他妈恶心了,就算是正规部队也很难做到,难道不担心学生攀悬崖什么的丧命吗?我既然身为教官,有责任和义务使我的学生避免这种危险!”张东说得正气凛然,随后收敛神色,把对讲机打开,对那边大骂:“这对讲机的信号怎么这么操蛋,时断时续的!”
林文溪好奇看着对讲机,张东又摁一个按钮。
林文溪错愕看着张东,神色凛然,显然,这对讲机将一切教官和学生的对白录入,作为防作弊所用。
“那我?”林文溪着急说。
张东作噤声手势,又将对讲机播放,播放到刚才的对白,就结束了,没有把“算不算作弊”之后及至张东的怒骂那一段给录进去。林文溪方释然微笑,想起什么又问:“那,平时我们夜里启程,你好像都能跟得上,难道你们晚上不用睡觉,专心盯着我们?”
“那是当然。。。小子,不该问的不问!”张东严厉呵斥,林文溪忍不住低下头,张东却得意洋洋打开一个定位仪,上面一个绿点,一个红点,他设定几下,指着闪烁的绿点,然后示意林文溪走到不远处的树下。林文溪依言就过去,不久就听见定位仪叮铃铃响起来:“目标开始行动,目标开始行动!”张东又摁动几下,定位器安静下来。
原来一旦发现学生开始席地休息,教官们就会将定位仪设定为跟踪模式,进入跟踪模式后,一旦所跟进的学生行动超过一定范围,定位仪就会开启提醒——难怪!
林文溪对张东竖起大拇指,唇语轻声说:“高科技。”
张东对林文溪也竖起大拇指,指指他的脸颊,咧嘴笑了。林文溪会心一笑。
林文溪一路总在寻找什么,一旦见到有埋灶的火灰,就会显得十分兴奋,去火灰附近四处寻找,良久,又沉默下来,怅然若失。
“你在找什么?”张东好奇起来。
林文溪拿出绿色药瓶子,打开放在张东鼻子下。
“肉桂,磨成了汁,药性暖,能治疗肾虚,你肾虚么?”张东打趣笑着。
林文溪摇摇头,沉默地收起瓶子。
“行了,作为中成药,肉桂有治疗伤寒感冒之用,看来你感冒好的这么快,不是偶然。”张东似笑非笑,“谁这么关心你?这不是郑凯吧,看来是赵渊了。”
林文溪的脸色微微潮红,耸耸肩,竟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任凭张东猜测。张东第一次见到林文溪涎着脸,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蛋,哈哈大笑起来。
一路张东似乎都是睡树杈,林文溪睡了两个晚上树杈,次日觉得浑身骨头都散架一般,对张东这种自虐行为有些不解。张东拿出自己的背包,指了指,林文溪才发现上面少了行囊中用于装帐篷的背包袋。
“怎么丢的?”林文溪问。
“我什么时候撞见你的?”张东笑着反问。
林文溪忽然明白了,渐渐低下头,为了赶上自己,张东着急之下竟会将帐篷丢下,应是怕自己深夜出行危险,更可能是以为自己是去附近转转,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会连夜赶路吧。
“谢谢。”林文溪说。
“不客气,作为报答,今晚支了帐篷,咱哥俩一起睡吧。”张东十分坦荡,拍着林文溪的肩膀。
林文溪居然缓缓摇摇头,和赵渊一起睡一个帐篷是逼不得已,再和教官一起睡,他脑袋里莫名其妙想起一个词,人尽可夫,又觉得这个词用得十分不恰当,忍不住笑起来。
“那我睡帐篷,你睡树上。”张东毫不客气。
林文溪本以为张东是笑言,不料到了晚上这人竟然真地将自己的帐篷搭好,俯身作请的姿势,又笑眯眯盯着林文溪脸上掠过去的一丝惶恐。
张东也以为林文溪是笑言,不料林文溪真能笨手笨脚爬上一棵多叉的树,又笨拙搭建好栖身之处,仰头睡下。
连续两夜,林文溪餐风露宿,寒风淬炼筋骨。张东躺在帐篷里,耳听帐篷外呼呼风声,一夜无梦。第二天白天,林文溪神色恹恹,依旧强撑着跑步前进。张东冷冷看他已经几乎要被风吹倒的身体,有些不明白这孩子到底是在为了搏命抢这前三呢,还是为了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