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进行曲V

“你……”

弟弟的枪/口毫不留情对准自己,迪克咬紧牙,下巴都在微微颤搐,震惊愤怒与焦躁混合着直冲头脑。蝙蝠镖滑至手心亮出,红头罩丝毫不退让,两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像预备争夺领地的雄狮,彼此气场几乎在空气中撞出风暴。

战斗一触即发,一道身影忽然飘进来,塔尼亚从红头罩身后走出,来到两人之间,一只手挡住蓄势待发的枪口,一只手挡住蝙蝠侠攥紧的拳头,“别这样。”

“我会跟警察走。”她转向红头罩,“虽然很感谢你——但带着个累赘从蝙蝠侠和警察们的围捕中逃脱,就算是你也很难做的吧。而且请放心,毕竟有戈登局长在,我不会出什么事的。”

她又朝迪克致歉地鞠了鞠,“对不起,我想帮忙,结果惹出了这么多麻烦。”

鲜血溅染那张雪白面孔,像倒映火烧云的冰山般触目惊心,话毕,她稍一颔首,朝工厂外走去。

“塔尼亚!”杰森暴躁地一转枪,伸手想拦,对方的脚步却毫不停歇。

塔尼亚看着工厂外密集簇拥的人群,警员们一张张戒备警惕的脸和记者们疯狂闪烁的快门灯,冷静地一耸肩,“我伏法,抓我走吧。”

余光里是躺在担架上被送进救护车的加布丽尔,她撇过脸,食指轻轻抵唇,陡然绽开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甜蜜微笑。

呼啸警笛如尖刀又一次划破这喧闹的罪恶之城,伴随着关注与争议,一条条夸大其词夺人眼球的小报新闻新鲜出炉——

《时隔多年疯狂邪/教组织再度作案!》《连环凶案的凶手竟是未成年少女?!》《揭秘陈年悬案——集体自杀之谜》《阿卡姆在押犯人表示欢迎可能到来的新同伴》《蝙蝠侠与红头罩竟当众大打出手,这背后是否隐藏着一段复杂三角爱恨纠葛……》

而风尖浪口的塔尼亚正被关在看守所牢房内。

逼仄如火柴盒的密闭房间,一张铁板床,一个拳头大小的通风口,隐藏在挡板后的坐便器,一面铁栏隔离外界,墙面上的抓痕与咒骂刻字诉说着疯狂。

这已经是戈登局长特意关照的结果,倘若按一般规定关入多人间,照她这柔弱无害的小身板,半天不到就要被其他犯人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哥谭在黑暗中沉沦得太久,从上至下所有系统都被腐败侵蚀到根髓,戈登在警察局长这一关键职位上恪守着正直,阴影里不知多少不怀好意的目光眈眈窥视,塔尼亚理解这种不得已。

她用手指在墙上写写画画,推理着案情与现状。

来龙去脉与罪魁祸首都已明细,问题关键在于如何避免怪物超进化同时让加布丽尔暴/露伏法。病毒来源于黑面具收购的非法制药企业,那只怪物应该是加布丽尔的妹妹罗莱莎与病毒融合的产物——不知道是黑面具丧心病狂到拿亲女儿做实验还是出于某种意外。

罗莱莎应当拥有罕见的能适应T病毒的体质,在此基础上推测,与她基因相近的姐姐加布丽尔很可能也拥有类似体质……怪物超进化大概是再次融合了加布丽尔的结果。

倘若被逼至绝境,便破釜沉舟献出自身全部血肉——的确是加布丽尔的风格。

所以,必须将加布丽尔和怪物分开牵制解决,这样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包扎处理过的伤口隐隐作疼,塔尼亚挠了挠纱布,从下午到现在将近半天没吃东西,空虚感啃食胃部,低血糖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恰在此时房外传来轻敲声,看守警员站在牢门口,手中托盘盛着一份简易配餐,口气冷硬地呵她:“过来吃你的饭。”

托盘从牢门的小口推进来,碟子中分别是一份很稀的寡淡汤水和一份颜色黯淡类似咖喱的糊状菜肴,还有两支葡萄糖,看着让人没什么食欲。塔尼亚挪过去,用勺子搅了搅,“你要看着我吃完?”

“吃完要回收餐具,免得你藏起来用勺子自杀,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警员不太耐烦,“动作快点。”

塔尼亚在对方监视的目光里拿起一支葡萄糖晃了晃,随手一扔,意兴阑珊地舔了舔干燥唇缘:“你是来杀我的。看守所换班时间和值班人员工号都是有规律的,我能看见你工作牌上的编号,这时候不轮你值班。”

“虽然可以用临时调班来解释,但你拿给我的这两支药物不是葡萄糖,而是氯/化钾,我用了之后会死于心脏猝死,事后只要将一切推给配送药物失误就好。你是冒充警员的杀手,我知道是谁派你来的,只是没想到她这么迫不及待。”

被她拆穿,对方反而冷笑起来:“知道又如何,人员、监控,看守所里的一切都买通打点好了,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你以为用不用这个你自己有选择权吗?”

对方抽出警棍,打开牢门,身影逼近。塔尼亚心说看守所内的原装监控能被动手脚,义警们为了确保她安全悄悄留下的监视器可不会,她只要撑到他们察觉不对就好。

靠近扩大的影子好似倾倒的火山,塔尼亚往后退,低血糖让她脚步虚浮,视野发黑,使不上一点劲。

对方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拿起注射器针头逼近皮肤,忽然身形一顿,沉闷重响夯击后脑壳,一丝呼喊都没发出就这么栽倒下去,露出后方一道熟悉身影。

年轻男人穿着不太合身的狱警制服,一看就是不知从哪儿临时找来的,浑身肌肉把布料撑得太满了,配合紧绷唇线不太愉快的表情,显得粗粝而奇异搭调。

随手将昏死的杀手撂开,蓝眼睛向下紧锁住她:“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出事’?”

塔尼亚想微笑,但没力气。

“跟我走。”杰森一把抱起她,胸口和手臂比看上去温柔地拥着她的身体,动作轻松得不带一丝扯滞感,撑满上臂布料的肱二头肌几乎没怎么施力收展。

好像对于体能过人的义警来说,抱她就和从地上拿起一只毛绒玩具一样不费吹灰之力。

塔尼亚感觉对方的体温灼热,“去哪?”

“巴黎,香港,莫斯科,如果你对外太空感兴趣,星火留下的飞船还在。”杰森语气松弛下来,夹杂安抚的调侃,“算你走运,不是每个人的gap year都有机会去宇宙旅游和在木星环上冲浪。”

“就这么丢下这一切一走了之?”

“对哥谭的执念把蝙蝠变成了一只地缚灵,”他轻嘲,“但这不该是你的,别管这席烂摊子,比起真相大白之前都置身于无数不分青红皂白的抨击攻讦和谋杀威胁中,不如让自己轻松快乐一些。我在世界各地都有安全据点,想不想看看北极圈以内落日擦过地平线的白夜?还有极光和鲸鱼群,我保证你会喜欢的。”

塔尼亚闭了闭眼,对方话语勾勒的极光在眼睑内侧飘过,抛下一切阴谋、仇杀与烦心琐事,一身轻松前往浪迹天涯,这提议的确极具诱惑力。

她偶尔也会怀疑——她帮得上忙吗?这些事情需要她参与吗?笃信自己能够救到别人是否是一种傲慢和自以为是?但随之另一种更强烈的念头会顷刻压倒一切,既然她有机会知晓并改变未来,她怎么能捂耳闭目装聋作哑,她想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减少一个受害者,哪怕只是避免一点点牺牲。

“我……”

话音刚出,强烈的眩晕和虚脱袭击而来,她踉踉跄跄地推开杰森,蜷缩在地,捂住被空虚饥饿感攥紧的腹部。

不对劲,她以前也有过低血糖症状,但从未如此强烈,顺着痒疼感摸索到胳膊,纱布下的伤口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杰森半跪下,沙哑绷紧的“怎么了”中,她抬头对上他,恍惚觉得近在咫尺的人忽然那么鲜美可口——物理意义上的,皮肤年轻健康又裎着蜜色汗珠,嘴唇淡红微厚,蓝眼睛是两颗蓝莓果球,健壮饱满的肌肉变成蛋糕胚上丰厚的奶油层,颈侧绷起血管,几乎能嗅到血液的芬芳。

想啃,想咬,想吃掉,情不自禁伸出手——最后一丝理智拉住她,她惊醒过来,一下子如坠冰窟。

她被感染了。

怪物的触肢的确划破了她的皮肤,但她原以为她是里昂所说的——免疫者。

饥饿感发疯袭击着理智大坝,面前的人形大蛋糕还在不停靠近她,她咬破嘴唇,竭力控制自己不去伤害对方。病毒潜伏期注射血清尚还有救,发作时间因人体质而异,有的潜伏期长达两天,有的只有两小时,看来她反而是比较倒霉的那种。

“我没事,”她将干渴和血气咬在舌尖一同吞咽,“就是……低血糖发作,注射葡萄糖就行。”

不等对方再开口,她抓起地上伪装成葡萄糖的氯/化钾注射液,用最后一丝力气扎进手腕一推到底。

疼痛与冰凉液体稍微冷却了身体,很快,过高浓度钾离子引发心脏骤停,心脏被紧攥成一点,窒息与心悸疯狂扯拽着身体,濒死中近在咫尺的面容模糊起来,对方干哑几近皲裂的声音“你……我现在带你去医院”,渐渐也不真切。

没救了。专业知识冷酷地提醒她,静脉一次性注射致死量的氯/化钾,神仙难救,虽然她本来就是这个目的来着。

杰森抱着她,捧着一朵无法挽回枯萎死去的花。

塔尼亚感觉握在后背的手臂发着抖,涣散视野中对方似乎死咬着牙关,以至于面部都微微狰狞地抽搐,深蓝瞳孔被迷茫、暴怒与痛楚的环裹缩紧,如一头负伤的野兽。

很奇怪,她想,印象中杰森的双眼一直桀骜又锋利张扬,是两颗永远不会坠落的年轻星辰,从来没有这么破碎又摇摇欲坠过。

是我让他这么悲伤痛苦吗。她感到抱歉,又昏昏欲睡地阖上眼。

他似乎胡乱咒骂了几句,“缇亚……看着我,你别给我闭眼……”

但是一切都会重来,重来之后他就不记得这些了。她忽然又想到。

所以,别露出这种表情。我们会再见面的,很快。

塔尼亚没有立刻醒来。

她似乎陷入一个长长的梦境,在梦中变成一个孩童。这么说又不太准确,她无法控制梦中的行动,只能附着在这小女孩身上,旁观她经历的一切。

小女孩的世界很小,只有一些绘本,蜡笔,陈旧的洋娃娃,一条捡来的小狗,最后还有姐姐。姐姐有一头很漂亮的金色鬈发,像阳光和雨露编织而成的,和自己毛毛躁躁的棕发一点都不一样。她一直和姐姐生活在一起,两个孩子就像废弃花园里互相依偎缠绕的藤花,给一点水分就能郁郁葱葱地生长。姐姐会嫌弃她和她的小狗很脏,让她们不准靠近自己,偶尔也会笑着叫她“蠢货”“智力障碍”“累赘”,她听不懂,但既然姐姐是笑着的,想必是夸奖她的话,所以她也会跟着笑起来,那么多快乐充盈在心口。

房间里偶尔会来一个黑乎乎很可怕的人,她很害怕,但是姐姐会站在她身前,要是世界上只有她们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了。她想。

有一天姐姐带着神秘的微笑说要领她去探险,她抱着小狗和姐姐一起来到一个很黑的地方,到处是密闭的笼子和可怕的低吼。她很害怕,小狗也畏缩在她怀里,姐姐却很感兴趣,一直到处看来看去,忽然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机关,把笼子里的怪物们放了出来。她们开始逃跑,可是前方的道路无穷无尽,怪物马上就要追上了。

姐姐忽然回头说:“对不起,我需要活下去。所以,请你替我去死吧,丽莎。”

她被一把推倒在地。

怪物围了上来,怪物开始啃食。

小狗一直在叫,在哭。

她叫了吗?她哭了吗?

姐姐一次头都没有回。

塔尼亚猛地惊醒过来,她感觉自己整张脸都湿漉漉的,不由自主地喃喃呓语道:“丽莎……”

门外传来节奏的敲击声,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响起:“塔缇亚娜小姐,我想该通知你用午餐了。”

“啊,好的——谢谢你阿福!”

她一边回答一边打开手机查看时间。六月六日中午十一点,她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哥哥——(禁止大哥哥.jpg)

死法解锁4/?

之前和朋友脑了个缺德番外,if世界线,塔尼亚没有重生能力,死了就是死了,然后桶又开始发疯(为什么是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