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追杀的过程是很煎熬的,前途茫茫而致命的敌人却在后面紧追不舍,就像被群狼追杀的小孩子一般,这种狼狈的经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之前虽然也有被西夏或者其他敌人追杀的时候,但是毕竟战力不在一个水平,那时候敌人虽然很多,我凭借上层武功跑得还是比较从容不迫的。但现下情况却是糟得不能再糟,身后的敌人至少有两三个战力不在我之下,轻功胜我一筹的也有几个,自从逃出大雪山后,我们的情况不仅没有好转,还在继续恶化,我感觉到杀机和死神在步步逼近,如果不做点什么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紧皱眉头地望着身边拖家带口的密族正派人士,他们有些只是普通家眷,虽然身上也有些武功,却显然离高手还有些差距,大约就是少林寺普通弟子的水准,为了照顾和保护这些人,我们不得不放弃顶级轻功的优势陪着他们一起跑。叹了口气,我环视周遭的丘陵山谷,凝重地对一边的姜怀远等人问道:“附近还有没有什么比较险峻的山口?我们恐怕要断后和分路而行,这样下去早晚会被追上。”
姜芳菲抢着道:“再往前二十里是断肠崖,两座山崖隔空相望有十来丈,绕行至少需要三百里,我们先把绳子扔过去,然后让长老和族人先过去,我们守到最后,如果时间来得及,还可以在山崖的另一头阻击姜崖这畜生一段时间!”
姜怀远点头道:“我看可行。”聂真则是抱起一个孩子默默地朝着芳菲说的方向奔去。达轮和芷微的伤势还没痊愈,其实芷微还好一些,慈航剑典也是先天功法,伤势和真气恢复较快,虽然并没有太多时间静养,但气息平稳很多,大致内伤都痊愈了。反倒是一向耐打的达轮却是不太乐观,之前与密族中人的战斗中,这货仗着自己皮糙肉厚,以攻对攻,硬抗了敌人不少拳脚,目下呼吸不匀,看来内伤并没有好多少。也是,密族神功层出不穷,各种诡谲内功专破内家高手,哪有那么容易硬抗的呢。
我以手摁住他的后背替他排除异种真气,凝重地道:“大家抓紧前进,到了前面我和聂真负责阻敌,你们先走!”
芷微道:“我还行,可以配合你们阻击敌人。”
我点了点头道:“你替我掠阵。”
“你们还想跑?留下来吧!”一阵喋喋的怪叫声传来,是密族中的一位轻功高手,这家伙简直是阴魂不散,尽管一路上我们采用机关陷阱、联合阻击的方式,还是没有甩开他,我对密族的追踪方式很是好奇,姜芳菲说,密族有千百种追踪敌人的方式,包括饲养飞鸟走兽跟踪、气味追踪、占卜、甚至还有个别族人能够通过跟植物的沟通交流而得之敌人的去向。
我微微冷笑,深深吸了口气,周遭元气以惊人的速度向我涌来,以战养战,一路上我不断摸索快速恢复真气的方法,这是长生诀和北冥神功结合后的一种呼吸与周天搬运方法,神妙之处在于可以快速恢复真气,缺点是对内力的积累没有多少用处。
眼下快速回复内力才是王道,我闭上双眼静默片刻,随即逍遥剑出,一道剑光如闪电般飞出,十五丈外的丛林中一声惨叫传来,便见一道歪歪斜斜的身影踉跄出来,那位密族顶尖的轻功高手捂着不断涌出鲜血的胸口,满眼中充满惊诧、恐惧和不干,却是挣扎了两下倒地死去。周遭的密族正派人士轻声欢呼,这位轻功高手名唤“鬼影剑”屠门鹏,在密族中掌管刑律之事,影响力甚大,却不意死于慕容复剑下,慕容剑神的名头在场中众人心头再次闪过,震撼莫名,就连聂真都是停顿片刻,若有所思。
“走,不要停下来!”我轻喝道,继续往前赶去。
到了断肠崖,却已经能看到后面陆续追击的脚步声,远远的甚至能看到姜崖和左右护法的身影。
轻功内力较好的密族中人已经凭借自身本是过了断肠崖,十来丈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想要横渡没有武林一等一的轻功内力还是有点困难的,稍有不慎便是落入百丈深渊的下场。姜怀远已经先行渡过悬崖到对面坐镇,目前是聂真和徐芷微在将密族中武艺较弱的老人妇女孩童扔到对面,然后由对面的密族高手接着——这也是一项极为考验两岸高手内力眼力和暗器手法的功夫,扔的人不仅要内力深厚,还要懂得适当留力,接的人更要懂得巧劲,否则一个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眼下还有五个密族平民尚未度崖,然而以姜崖为首的一干密族邪派高手已经到场。
“杀!”姜崖嘴里蹦出一个字,重量级手下屠门鹏的死令这位手握生杀大权的密族族长终于恼羞成怒,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屠戮叛徒。
却见邪派中一位头发泛紫的黑衣男子右手一抖,一道乌光飞逝而过,在我和聂真等人全力戒备之时却飞向半空中的一个密族正派老妇。
“不!”对面的聂怀远和一干密族中人惊呼声中,乌光无情地穿透了老妇的身体,然后又打了个回旋迅速返回紫发黑衣男子手中。
“哈哈哈,姜长老,当年就是你阻止老夫问鼎乌神秘境,幸得族长英明让老夫在乌神秘境中获得乌神匕,怎么样,老夫的乌神匕是否犀利?”那位紫发老者残忍地笑道。
“罗屯你这畜生,竟敢杀害我族阴阳师陈璇,毁我密族根基,必遭天谴。”姜怀远愤怒地道。
“哼,叛臣贼子死不足惜。”眼看己方有部分手下眼中有犹豫之色,姜崖大声道,“杀光这群叛徒,有功之人可以获得圣族功绩,入秘境参悟无上神功!有机缘得到仙人神兵者不必上交!”
邪派密族人人动容,显然姜崖这次可是下了血本,我亦暗自佩服,不管姜崖的承诺真假,这份诱惑就有让人难赴汤蹈火的冲动。
我持剑蓄势,对一旁的聂真和芷微道:“我先阻挡敌人片刻,你们看形势救人,等平民都过悬崖后迅速离去,我殿后。”
聂真等人心头沉重地点头称是,便见我卷起一道剑光朝对面的邪派高手冲去,仿佛螳臂当车,颇有几分悲壮的味道。我心中亦是苦涩,密族的神功层出不穷,并且神兵利器防不胜防,此战却是没有多少胜算,本来我是可以凭借轻功离开的,如今却是被逼非得与敌硬拼,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靠近敌人还有个好处,可以限制对方御剑术发挥的空间并让对方的神兵投鼠忌器,然而尚未靠近便见一道绿色剑光闪过,是计然神兵!我打起精神挥剑抵挡同时凌波微步已经发挥到了极限,以空间换时间,以无载有,空器盛物,使尽手段在抵挡计然神兵的同时不断靠近姜崖。
好一柄计然神兵,瞬间来去仿佛空中有生命的鱼儿一般,划过空中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声息,我却听到嘶嘶的细微的破空声,那是兵刃锋利到极点时划破空气的声音,听得让人心头发麻,我的左手和大腿被疾飞的神兵切割了两个大口,如果不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恐怕生命已经离我而去。生死之间我的剑法亦是发挥到了极限,手上已经不局限于天人剑诀的招式,什么龙城剑法、白云刀法、天山折梅手、达摩剑法种种信手拈来,只要是能够最快解决生死危机的就是好剑法,甚至到了最后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用的是什么剑法,基本上只剩下“劈、削、刺、撩”等基本动作,却是使得更加得心应手。
然而我却不知我的剑法在一旁观战的众人眼中却是疾如流星、万法归一,空中无数的剑花交击、呼啸的剑破空声让人头皮发麻,我的每一个简单的动作里似乎都蕴含着无数的招数,尤其是对面的姜崖心中隐隐不安,虽然仗着计然神兵的威力还能暂时压制慕容复,却是已经有些看不懂对方的招式和下一步动作,表面上自己占尽上风,但是斗争的节奏已经完全掌握在对方手上。更让他焦虑的是,御使计然神兵需要耗费巨大真气,自己境界不够、真气不足,并不能久战,再这样下去恐怕还没击杀慕容复,自己要先被计然神兵耗尽真元。
我的眼中无数的剑光在闪烁,攻向我的剑光似乎在不断地变慢,被我手中的逍遥剑一一击散,这种高强度的剑道高手对战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激烈的剑斗实在令人兴奋不已,果然高手的生死对战才是提高自身剑法的最佳途径,不知不觉间我仿佛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忘记了自身和万物的存在,眼中只剩下剑光的轨迹在不断地运动。
我似乎领悟到了剑道的真谛,剑起剑落,无非是一种点和线的变化,谁能够掌握这种变化并从更高的境界上去推演,谁就能在剑道上高人一筹。想到这里,我终于理解无崖子师傅为何对围棋一道念念不舍,甚至临死之前选择的关门弟子也要求是对弈高手,原来弈道跟剑道是完全相通的,天人剑诀的本质就是要求要有深厚的境界、超人的心算和悟性,剑道即奕道,想到这里,我眼睛一亮,迅速捕捉到计然神剑的回转之时的一丝破绽,逍遥剑破空而出,击飞计然神剑的同时迅速划过半空,带回一串血珠回到我的手中。
场中诸人早已停下争斗,惊诧地望向手持计然神兵的姜崖族长,却见他右手鲜血淋漓,手掌被射穿了一个大口,显然是废了,此时计然神兵却是握在他的左手之上,失去真气支持的计然剑却是一柄普通的铁剑,只是比寻常宝剑锋利了些。姜崖目光复杂地盯着我,惨然道:“想不到我姜崖竟然败在一帮叛徒手上,罢了罢了,慕容公子不愧是掌握逍遥派掌门人,年纪轻轻在剑道之上就有如斯造诣,只不过我密族的手段不止于此,阁下如果退出我族内部争斗,那么密族依然可以跟阁下结为盟友,如果继续要站在叛徒那一边,那么密族的千年底蕴必然让阁下付出惨痛代价!”
我淡然道:“慕容复从不受人威胁,在下也只站在正义的一边,今日的争斗和死人已经够多了,希望就此罢手,如何?”
姜崖冷眼凝视我这边的人半响,似乎在权衡双方的实力,尤其在我逍遥剑上闪耀的剑芒上多看了几眼,过了一会长叹道:“罢了,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