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章 发酒疯

杨过坐在床上,将从小到大恨上的人通通骂了一遍,“小杂种”“小畜生”,各种污言秽语不断。

自从与龙在一起之后,杨过在龙面前不是没发过牢骚,讲过坏话,但从来没有说过指娘骂爹卷祖宗的脏话,如今得了机会,竟要一口气将这四五年来压在肚里的脏话全抖个干净。

杨过是江南孩子,本就口齿伶俐,又曾流落市井,跟不三不四的人混过,因此骂起人来都是一套一套的。龙从没听过他口里说出过这般言语,在一旁静静听着,觉得十分有趣。

半柱香后,杨过倾吐干净了肚里的仇怨,大觉畅快,伸手抹抹脸,胡乱将头发往脑头抓了抓,终于看到了面前的茶杯。

茶杯与酒杯相似,杨过以为又有酒了,一把抢到手里,眯起的眼睛将一身白衣的龙当成了一身白衣的欧阳锋,喊道:“爸爸,再来,喝!”仰头往口里灌。

酒水甘甜,茶水苦涩,杨过顿时皱眉,吐了吐舌头,啐了一口道:“什么玩意儿。”胡乱将茶杯扔到一旁,将剩下的半碗儿茶全泼在了床上。

龙伸出手掌拍了拍杨过的脸,唤道:“过儿?”

杨过撅着嘴道:“龙儿,我渴。”又将人认对了。

龙将茶壶递给杨过。

杨过“嘿”“嘿”发笑,对着壶嘴喝了起来,“咕咚”“咕咚”,喉结滚动,来不及咽下的茶水从嘴角溢出,滴滴答答落在身上,浸湿了衣袖、衣襟、裤子、靴子还有屁股底下的床垫。

龙在杨过要投掷茶壶之前,右手使出一招分花拂柳,以空手夺白刃的手势将茶壶夺了回来,同时左手出掌,轻轻按在杨过肩头,柔声道:“过儿,你累了,该睡了。”将杨过推倒。

杨过似是听懂了,仰面倒下,大喊一声:“我睡啦。”将脑袋埋进了旁边的被子里。

龙松了口气,揉了揉眉间,心道:“以后可不能让你在喝酒了。”转身走到桌边,将茶壶放好。正要去外头找人拿床新被子,还未动步子,忽听后头“扑通”一声。

龙扭头一瞧,只见杨过半身裹着被子,坐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茫然又无助。

龙叹了口气,走过去将自己摔自己的杨过扶起来,问道:“过儿,摔疼了吗?”

杨过看了看龙,低头看了看被子,呆了一会儿,突然发了脾气,怒道:“都怪你,都怪你。”抬脚狠狠踹踏地上的棉被,神情狠厉,愤愤难平。

龙在一旁扶着杨过,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怕他再摔了不敢撒手。

过了一会儿,杨过踹得累了,呼呼喘着气,扭身抱着龙,脑袋压在龙的肩上,学着水中的鱼,一口一口向外吐气。

龙忍着腥臭难闻的酒气,拍拍杨过的背,劝道:“过儿,被子不乖,咱们不生气啦,气坏自己可不好。”

杨过重重“恩”了一声,委屈道:“它不乖,踹它,我乖,你抱着我。”

龙道:“好,我抱着你。”手掌一下一下拂着杨过的背为他顺气。

杨过觉得舒服,“嗯嗯啊啊”应着,手臂搂着龙的肩膀,带着龙左晃右晃,很开心的样子。

又过了一阵子,龙又听杨过呜咽,随后感到肩头一片濡湿。龙揉了揉杨过的头,耐着性子,柔声道:“过儿,怎么啦?很难过吗?”

杨过哽咽道:“龙儿,我没爹,tā • mā • de,他们都骂我是野种,还骂我是小白脸儿。”说着又放声嚎啕,喊道:“后来我妈也死了,没人要我啦,谁都不要我。”

自从穆念慈死后,杨过的生活比以前更为艰苦。

他本就高傲

,日子过得越苦,就越不愿意低头,生生一个人在外头闯,外头拼。不过,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杨过独自一人的时候,心里头总是怨的,常常回忆。

受尽屈辱的生活是杨过曾经可以面对,但现在无法释怀的。因为在他的生命里,嘲笑、谩骂、吃不饱穿不暖、乞讨、偷盗,于他而言是洗不掉的污点。

这样一段经历已经刻在了他的脑里、心里、骨里。武功高强如何,地位显赫如何,爱人在怀如何,忘是忘不了的。自卑早就扎根在了杨过的心里,终身难以拔除。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填补杨过内心最深处的空虚。

龙安慰道:“过儿,他们不要你,我要你,好不好?你愿不愿意?”

杨过急道:“愿意,愿意,我愿意,好龙儿,只有你对我最好了,你教我武功,不打我,不骂我,教我道理,我要你,我只要你。”

龙道:“那你听不听我的话?”

杨过正色,吼道:“听。”

龙道:“好,那我要你去睡觉,你要去干什么?”

杨过迷糊道:“你要我去睡觉,恩,我要听你的话,你要我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我要去睡觉,对,睡觉。”

眯着眼睛瞧了瞧,眼前只有龙的头发,苦恼道:“我想睡觉,可是没床,寒玉床去哪而啦?龙儿,咱们把寒玉床丢啦。”又着急了起来,突然撒开了龙,满屋子找寒玉床,拍拍椅子,觉得不够凉,转而有拍桌面,还是觉得不够凉,怎么找都找不到。

杨过茫茫然站在屋里,一下子泄了气,猛地蹲下身子,皱着脸望着龙,可怜巴巴道:“龙儿,我找不着寒玉床,没法睡觉,我没法听你的话,你别赶我走。龙儿,我听不了你的话。”

为了不被龙赶走,杨过灵光一闪,就地卧倒,满地打滚,喊道:“你别赶我走。”

初时见杨过胡闹,龙还能觉得有趣,此时,就只剩下满满的头疼了。他怎能料到,杨过发酒疯比常人要难缠好多倍,不但话多,还要一件件翻旧事,唯独就是不能老老实实躺着。

龙招招手。

杨过立即窜了起来,跃到龙的怀里,险些将龙撞倒在地。

龙勉力撑着杨过,缓缓道:“过儿,你长大啦,不能耍赖了。”

杨过道:“我长大了你还要我吗?”

龙笑道:“我不是抱着你吗?如果我不要你,怎么会抱着你。过儿,寒玉床太凉,咱们不睡啦。”拖着杨过走到床边,单手费力地将上头的床垫翻了过来,说道:“先睡这个吧,过儿,听话,好好睡觉。”

杨过道:“龙儿,你跟我一起吧,我喜欢跟你一起睡,你身上是香的,甜的,抱着可舒服了。”顺势将龙压倒在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龙儿,你好好吃,跟玉蜂浆似的。”一口咬上龙的脖子。

龙尽力躲避,可惜杨过太重,将他的臂膀全都钳住了,没法伸臂施力,怎么也推不开,只能道:“过儿,起来。”不住向一旁抻着脖子。

杨过突然道:“龙儿,你不乖。”欺身上前,用胸口死死压着龙,痴迷看着龙,笑道:“龙儿,你真好看,你怎么能这么好看呢。”语气中少了癫狂,染上了暧昧。

龙听杨过喘息之声有异,暗道:“不好。”

杨过感受到龙挣扎,挺胸一顶,腰上加力,笑嘻嘻道:“龙儿,听话,我上你下,咱们定好了的。”腾出手来抚摸着龙的脸颊,脸面与龙的脸面相贴,耳鬓厮磨,柔声道:“龙儿,乖。”眉宇间满是邪气,微微张口,皱眉道:“龙儿,我不舒服,你帮我,我难受,不行了,我憋不住啦。”蹭一下跳起,捂着kua • xia,在床边跺脚,求道:“龙

儿,我要尿尿。”团团乱转,找不着地方。

龙心道:“吓死我了。”但见杨过忙着解腰带打算就地解决,来不及起身,大喝道:“过儿,门外。”

杨过楞了一下,顺着龙的手指方向看去,“啊”了一声,冲了出去。

只听“哐当”“哐当”两声巨响,两扇门板躺在了地上,旁边是零星的石块和木屑。

龙怕杨过跑出庄外,赶紧掠到门口,见杨过面对花坛,才松了口气,顶着一脑门儿的冷汗靠在门框上,等着杨过解决完个人问题,心道:“跟金轮国师打一架都不带如此劳累的。”过了一会儿,提醒道:“过儿,把裤子穿上。”刚说完,听外头脚步声响,有人赶来,随即反应过来:“刚才声音太大,把人招来了。”一个起落跃到杨过身边,快手给杨过系上腰带。

夜风寒凉,杨过因酒发热的脑袋被冷风一吹,顿感晕眩,直挺挺倒在龙的身上,终于安分了。

龙微微侧身,看着来人。只见洪七公身披棉被,赵昶瞪大了眼睛,欧阳锋顶着乱发,三人皆莫名,在他们的身后,一群婢子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龙扬声道:“过儿撒酒疯,把门弄坏了,赵昶,带人收拾、收拾。”

赵昶“哦”了一声,招招手,带着婢女们去屋内收拾。

洪七公道:“这三更半夜的,我还以为天雷劈下来了呢。”走近一瞧,只见杨过已睡得香甜,轻轻打着鼾了。

龙道:“自从回来,一直折腾到现在,累得没劲了。”

欧阳锋也走上前来,说道:“从我那儿出来的时候还挺好的,走道还利索呢,原来是后犯劲儿。”

龙道:“过儿以前没喝醉过,今儿头一遭。”

欧阳锋道:“欠练啊。”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杨过披上,免得人着凉。

洪七公问道:“老蛤蟆,你们到底喝了多少啊?”

欧阳锋道:“没多少,也就四五坛子。”

洪七公叫道:“这还叫没多少,你当你儿子天生会喝酒啊。”

欧阳锋道:“不是黄酒、米酒,是我西域的葡萄酒,没那么大劲儿,要不然我也不敢给他喝,谁知道,过儿酒量这么差。”

说话间,婢子们已经重新换好了被褥,将屋内打扫干净,恭敬退下了。

赵昶将门板歪斜着靠在门框上,说道:“庄主,门彻底坏了,得找工匠修。”

龙道:“先不用管了,浴室里头有矮榻,眼瞅着就要天亮了,榻上凑合一下得了。”

欧阳锋将杨过抱起,问道:“孩子,你呢?”

龙道:“我要洗澡。”

欧阳锋这才注意到,龙的一身白衣混乱得不成样子,周身都是酒臭味儿。

洪七公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既然没事,我就先回去啦。”晃晃悠悠走了。

龙道:“赵管家,你赶紧回去睡会儿吧。”

赵昶恭敬道:“是”,跟欧阳锋点点头,也走了。

欧阳锋将杨过横放在榻上,笑问:“孩子,怎么发的疯,连门都碎了。”

等一会儿就是寅时了,欧阳锋要去练功,索性不睡了。

龙道:“想尿尿,找不着茅厕,一着急,没注意好力道,你们来的时候,正系腰带。”

欧阳锋失笑,说道:“过儿是真不让人省心啊。臭小子啊。”趁机在杨过脸上轻轻了两下,越想越可乐,摆摆手道:“你洗澡吧,我先走了。”

龙将欧阳锋送出了门,取了被子给杨过盖上,除了衣服踏入池中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