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森跟她坐着同样高的椅子，可他太过高大，奈奈还得仰视他。
列森看到她冲自己平静地眨了眨眼。
他示意她：“你说。”
他给了她深究下去的允许。
奈奈想起公主交往甚好的罗素小姐，之前她就经常来公主的寝宫里与她谈天说地。
她故意说了罗素小姐的名字，妮莎立刻抬头看她。
奈奈说：“巫婆在我面前亲口说的，她说罗素小姐钦慕首领已久，想着参加公主的生日宴会能接近首领，疯狂节食瘦身，但没想到我……”
后面她便打住没说了，她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把罗素家的人带到我眼前。”
列森靠在椅背上，对国王说道。
语气平淡，但没有听出任何一丝商量的意味。
国王看到了列森强硬的眼神，不得不传召，可妮莎发话：“当时仅有奈奈小姐和女巫在一块，你可以胡编乱造任何一家小姐或是夫人陷害你。这件事关乎到人命，你说的每一句话都需要得到取证。”
奈奈挺直脊背：“正如公主您说的，当时只有我和女巫在场，我指认的任何一个人都有我自己的理由。我与罗素小姐素未谋面，若不是女巫跟我提到了她，我又怎么会想到说她的名字？”
妮莎盯着她的眼睛：“我与罗素小姐交往甚密，我以人格担保她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奈奈也不甘示弱：“我也以人格担保，女巫说的绝对是罗素小姐。”
反正在这个世界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有没有人格她也不在乎。
妮莎看向国王：“父亲，她在撒谎！”
奈奈问：“那您又是怎么确定这件事是布朗特家的二小姐做的呢？”
妮莎蓦然盯向即将成为阶下囚的布朗特家族：“整个托尔云都知道用流食瘦身之法是出自布朗特小姐，她的腰只有16寸，得益于她三餐只吃米粥；若要有重要宴会，她前一周将会滴米未进，每一日只会喝水，到宴会的前一天才会进食水果勉强吃至饱腹以防自己晕倒。”
她挥挥手叫来一位侍女：“你若不信，大可量量她此刻的腰围，估计只会比16寸更少！”
奈奈阻止她：“不必了。”
妮莎昂着头，得逞地笑起来：“怎么了尊贵的莫玛，你是忽然记起来，巫婆说的不是罗素小姐了，是吗？”
“我是忽然记起来，”奈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好像我刚才没说，罗素小姐用的是流食瘦身……吧？”
妮莎一愣。
奈奈只是说了节食瘦身，至于怎么样瘦的，方法多样。
妮莎一上来就说了布朗特家的小姐进食流食度日，她与女巫说的话如出一辙。
她对这种对话的细节了如指掌，那么在仓库里巫婆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肯定是都知道。
从妮莎笃定是布朗特家小姐所为开始，奈奈就知道肯定是她唆使女巫加害自己。
如今奈奈这么意有所指地一说，明眼人都知道无论是罗素还是布朗特，都是无辜的。
殿内沉静，妮莎在奈奈说完话之后，心脏仿佛停跳了一瞬。
国王训斥妮莎：“够了！”
她吓得肩膀一抖，坐回自己的位置。
国王转而问奈奈：“莫玛，对此事我感到非常抱歉，罗素家和妮莎关系较为亲密，她也是心急才想着为他们说好话。您想要他们得到什么样的惩罚？无论是布朗特还是罗素家，都任你处置。”
国王重点在于布朗特和罗素两家，而不是公主，借她的心急、不懂事来掩饰她的所作所为。
奈奈也只是嘴里设陷罢了，她可不想又多了罗素家这个替死鬼。
也怪自己证据不足，只是抓住了一个小点不足以借力打击。
毕竟这还是在人家的场子，她见好就收。
奈奈正想说不追究，可列森忽然发话：“把巫婆的尸体找来。”
奈奈：“？”
列森没有动用国王的人力，他命令自己的侍从：“去东部集市，把尸体带回来。”
一看他就是要追究到底。
国王脸色稍有些难看：“难道首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列森看向他，眼神强硬：“巫婆是被人收买的，她身上必定收买她的人留下的东西。把她带来，好给我莫玛一个交代。”
妮莎脸色“唰”地一下惨白。
她在女巫随身携带的水晶石里种了风眼，以水作为媒介将风眼的视野传到自己这边，所以对奈奈和女巫的对话知道得如此透彻。
如果被列森追查到底，她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国王心里也是知道这是女儿闯下的大祸，但列森步步紧逼未曾有任何退让的态度也让他恼火，他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在众人面前不能一再妥协没有威严。
他凝眉：“首领，罗素布朗特两家任您的莫玛处置，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列森右手搭在椅子的把手上，直视国王的双眼，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不包庇你的女儿，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他甚至对国王没用尊称。
国王紧绷着下颌，气得胡子摇晃。
列森站起来，他庞大的身影笼罩着奈奈。
他拔剑，走向妮莎，把剑锋抵在她的脖子处。
所有人都慌了。
一瞬间宫殿的侍卫紧急戒备，手握重剑。
列森的侍从也暗中握紧了手中的弯刀。
剑拔弩张。
奈奈咽咽口水。
事情有点超出她的控制，她还以为这是在公安局，双方吵吵架然后罚点款就好了，看这架势是迟早都要闹出人命。
如果列森杀了公主，国王难不保会拿自己献祭。
奈奈正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列森便已经割伤了妮莎的左脸。
“你得庆幸，”列森收回了剑，“我的莫玛只是受了伤。”
得此赦免妮莎无力地瘫倒在地面，血像眼泪一样划满整个脸颊。
国王甚至都没留意自己的爱女受伤了，他惊讶于列森手中的剑。
瓦伦特洛·黎明，他和祖辈倾尽一生寻找的战神之剑。
居然现在就在列森的手上。
他本就对列森有些忌惮，现在的忌惮转化为摄人的恐惧，已经刻肺入心。
地源人本就尚武好战，列森成为首领之后征战四方，直接把版图扩展至东部海域的对岸，链接水、地两国的大陆本还有一些中立的缓冲地带，如今水源和地源的距离只剩下几颗小岛。
若列森真正地想大杀四方，水源之国无异于开膛破肚任他宰割。
所以国王迫切想妮莎公主与他联姻，也在各种场合对他示好、忍让。
如今列森拿着传说中不受任何魔法控制的黎明之剑，那统一四国的野心昭然若揭。
列森回头看瘫软在皇座之上的国王，没说任何一句话，把奈奈从座位上拉起来就离开了宫殿。
列森人高马大，迈得步子也宽，奈奈撒开腿小跑起来才跟上了他。
奈奈问：“我们去哪？”
列森将她捧上马：“回去了。”
奈奈坐在马上回头看他：“回哪？”
列森目视前方，马像风一样跑得飞快：“圣都。”
圣都是地源之国的首都。
奈奈用他俩能理解的方式问：“出国吗？”
列森：“嗯。”
是不是怕得罪国王跑路了？但是这话她可问不出口，这句像激将法，难不保激得列森调头把皇宫里的人杀了个干净再走。
回到寝宫，列森站在门口吩咐所有的侍从收拾武器。
所有的男人就像龙卷风一样席卷整个寝宫，奈奈才发现列森手下有大队人马，这人数快抵得上整个皇宫的禁军。
他是一个首领，从国外远道而来，还带了这么多人，其手握的权力可见一斑。
奈奈忽然觉得自己跟对了人，莫名其妙有出人头地的一番滋味。
侍从们将包囊扣在坐骑上时，奈奈也意识到自己也有行李。
她跑去跟列森说：“我也要去拿点东西。”
列森正在调整自己的马鞍，他看向她：“圣都什么都有。”
又是天大地大自己最大的语气，奈奈已经习惯了，她问：“那去那儿要多久。”
列森给她比了一个手势。
奈奈：“两天？”
列森：“二十多天。”
他们要跨越峡谷、海洋，穿越沙漠和草原。
奈奈：“……”
果然没了高铁和飞机，每一次旅程都可以叫做大迁徙啊。
奈奈听完后就往外走去：“那我更要拿自己的东西了。”
列森便命令两个侍从跟着她，她回到自己还是奴隶时住的大通铺，其他侍女看到她带着两个大马金刀的大汉子，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奈奈用自己的铜钥匙打开其中一个柜子，自己带来的东西还是整整齐齐地藏在里面，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她是整个肉身穿越到了这儿，自然带了些现代的东西。
可惜的是当时她是去海边旅游，出门时穿着一件开衫和牛仔裤，背着一个小包，小包里面藏着气垫、口红、手机、充电宝和一个Q版香水，除此之外也没啥太多的东西了。
她找一块布都把这些包起来，返回去的时候列森和他的侍从都已整装待发。
列森其实带了一支军队，他来水源只是借了国王邀请他一同庆贺公主生辰的名义，实际上他是收到了辛基的信报，来取黎明之剑。
他的军队训练有素，被外人称为圣灵武士。
此时此刻他们各个看起来冷酷无情，锋利的弯刀别在腰间腰带。
列森在前，军队在他身后浩浩荡荡。
奈奈被这森严壮阔的一面吓得屏住了呼吸。
真是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