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生如夏花,开到颓靡

据说巨大的行星在灭亡后,会微缩成肉眼也看不到的存在,叫做“黑洞”.又有传言人在极度痛苦或遭遇撞击的时候,大脑会为了自保,而自动舍弃一些记忆,来逃避现实。称为“选择性失忆”.

那个消失在人海的男孩,教会你爱是会流动的风。那些约好一起老的女孩,教会你爱是原地深情的磐石。那些你爱听的歌,翻唱起来却总要跑调。那些零度风景饮的冰,回想起来变成雪扑进眼睛。爱开玩笑的迷藏,睁眼看就走散了故人。以为痛起来会死掉的伤,时光终于替你一一抚平。

从来没有人宁愿相信常理,或者用三段论严格解释自己的遭遇。因为很美的事情本身就是一场证明,证明你曾经这样无遮拦的遇见过美好。

房间里的时光仿佛静止在某处,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细灰。记忆渐渐消失,映刻在内心深处的面庞一点点模糊.......

黎城再一次从梦中惊醒时,他的表情是迷茫的,只觉得心的空虚可怕,用力攥紧了手中的手串,仿佛这样会使他好受些。

黎城睁开眼睛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发了会呆,最后还是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了身子,他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让头脑清醒了一些,再睁开眼时原本昏暗的房间便也能看清一些了。

疑惑地看着枕巾上一片水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轻轻的伸手揪紧自己的胸口,觉得这样做后,整个人都呼吸顺畅舒服了很多。

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床边,他感觉自己身边原本应该是有个人的。

是谁,他忘了。

......

我撒了一个慌,告诉了所有人,我不想你了,想忘记你了。他们都信了,你也信了,就连我自己,差点都信了......

三年后,黎木睁开了眼睛,开口的第一句却是:“小城?你怎么回来了?”

黎城见到黎木当即便要下床,忙道::“哥,你还记得你晕过去了吗?”

黎木看了看身上的病号服,皱了皱眉头:“记得,李师诺那小子也真是够了,我不过是低血糖犯了,休息一下就好,怎么给送到医院了?公司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你帮我去办一下出院手续。”

出了病房,视线渐渐的模糊,黎城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这一刻,他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中说,尽管我们知道再无任何希望,我们仍然期待,等待稍稍一点动静,稍稍一点声响。

黎城从医院里面走出来,脸上的表情相当怪异,脚步缓慢,甚至身体都有些摇晃不止,双目无神,冲到曾云生面前的时候,他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曾云生被抓住了衣襟动弹不得,只好转向黎城,满脸无奈。

“知道什么?”曾云生一脸无辜的问,仿佛黎城在说某件莫名其妙的事情似的。

“他,在哪?”

曾云生的眼神复杂,轻轻地叹息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一个固执的孩子一般。

他没猜到以冷漠著称的黎木,竟然也会心软。

对黎城而言,原主的醒来,或许是一个医学上的奇迹,但对黎木来说,这是能够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我懂了。”黎城松开曾云生,摇摇晃晃地离开,生活不过是一片混乱,充满了各种可笑的、龌龊的事情,它只能给人们提供笑料,但是它笑的时候却禁不住满心哀伤。

很多时候,如果你问的问题,对方一直在闪躲,不正面回答,那其实就是在告诉你,真实的答案很残忍,不要再继续问了。

那人说走就走,也没有一句告别,他真的没事,只是觉得心脏这里突然空了一块,疼得厉害。

有的时候,觉得生活就好像炼狱一般,无论自己怎么跑,都跑不过岁月。哪怕是听最欢快的音乐,也充满了悲伤的味道,就好像是一种折磨。

那种情绪持续了许久,后来直到某一次黎城开车的时候,无意当中在广播里面听到某个声音,听见了熟悉的曲词,他才有了寄托,那段时间,黎城经常一个人坐在车里,听着广播,放着《OneMoreLight》。或许一切早有预兆,那是他的告别,曾经他不懂,现在他懂了,却晚了。

原来都是因为背了太多心愿,流星才会摔得那么重.......

看着黎城失落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曾云生的心里,蓦然间有些萧瑟,在黎城身上仿佛是见到了曾经的自己。

阅历这种东西,往往会随着人年龄的增长不断改变人的性格,很多时候人们总是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却是,越是年轻,我们往往就越天真,越纯粹。岁月洗涤掉的,不仅仅是我们毛毛躁躁的脾气,还有我们无所畏惧的追求,以及认真的内心。

尽管一直以来都以和黎城斗嘴为趣,逼得黎木不得不在两人中间调停,但不可否认的是曾云生其实一直极为羡慕黎城的纯粹,羡慕他的无所畏惧。

曾云生想起曾经自己度过的那段时光,想起那些消失在记忆当中的身影,想起明明在自己记忆里,却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迹,仿佛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那些人,一时之间,仿佛被时空的巨力击中,情绪莫名的低落下来。

——原来,不到最后,谁也无法预知结局。

《后会无期》里说:每一次告别,都要用力一点。多说一句,可能是最后一句。多看一眼,可能据说最后一眼。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陌生到熟悉,需要的是缘分和契机。我们总是天真的认为着一切还来得及,可经历了血淋淋的现实经历了遍体鳞伤时,回头再来看,当时确实很天真。

黎城曾有一段时间疯狂迷恋上星空,很喜欢看那些杂志,上面介绍过两个物理学理论,一个是费米悖论,一个是平行世界理论。前者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宇宙中有数不清的星系,每个星系中有数不清的恒星,那么想必上面应该是有许多外星生命的。

很多时候世界上最美丽最珍贵的,反而是听不见且看不清的,只有用心才能感受得到。

其实他早就感受到不同了,只是一直没说出口,天真地以为只要不揭开秘密,就能长久。

躺在床上三年之久的植物人,一朝复苏,大家都说这是个医学上的奇迹。

重新来过的意义,或许就在这里,无论开心还是哭泣,终究不能让这段人生再留下遗憾。

而这些生命往往在发展出星际航行能力之前,就把自己整个文明都玩完了。

很高兴,他还有再来的机会,只不过有的人走着走着却不见了。

而后者,也就是平行世界理论,是个严肃的物理理论。它与时间旅行的一个著名悖论“曾祖父悖论”有关。

所谓曾祖父悖论,说的是假设你有时间旅行的能力,你回到了过去,在你曾祖父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杀掉了他。这就会导致悖论的出现——如果你杀了你的曾祖父,你就不会出生,也不会回到过去,也就不能杀掉你的曾祖父。

平行世界理论可以给这个悖论一个理想的回答:你回去的那个宇宙,已经不是你离开的宇宙了。宇宙会因为每个微小的变化而分裂,每一毫秒都会分裂出无数多个宇宙来。你在时间旅行时,是从宇宙一进入到了宇宙二(甚三,甚至四……),在宇宙二里杀了你的曾祖父,而宇宙一里你的曾祖父还健在。

这个理论的确能解释一些物理问题;而不仅仅是虚构的时间旅行问题。但是因为这种分裂的设想实在太可怕了,所以很少有人把它当真。

可他宁愿相信那些都是真的,平行宇宙,或许真的存在,而他心底思念的那个人肯定也会好好地活着,精彩地活着,毕竟像他那样的人,怎会活得平凡。

只是时至今日,他仍旧不敢仰望星空,尽管他是多么期待能够再见一场流星雨。

然而,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而流星,也会回家。

生如夏花,开到颓靡——八个字,却道不尽许多人一生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