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者虽重修炼,晁盖痴迷于棍术,但这并不代表他对红尘情缘无动于衷。
只是往昔,他的心力皆倾注于武林琐事,总以为品酒论剑,较之女子更为逍遥快意。
修行之人面临生死绝境,方知传承血脉之重。
曾经身为一方豪绅的晁盖,所行之处皆有人簇拥跟随,孤寂二字从未染指其身。
然而当他执掌水师大权之后,一切皆变了模样。
如今他拥有了一处独居的院落,无仆无役。
晁盖望着眼前的少女,神色中满是难以置信。
手中还捧着一块尚带余温的灵饼,仿佛忘了手中的事物一般,就这样痴痴地看着陈倩儿。
陈倩儿心中思绪翻涌,她在此赌上自己的命运。她铭记着船上那位前辈的话语,眼前这位水师统帅显然身份尊崇,且行事果决坚定。
“民女并未有意隐瞒,只是担忧引来宵小之辈,玷污了我一身清誉,请统帅莫要责罚。”陈倩儿语气轻柔却又谨慎地说。
晁盖朗声一笑,收回视线,但眼中流露出的惊讶之情却无法掩盖。
陈倩儿也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的深意。她向来自负美貌,而晁盖的表现恰恰印证了这一点。
晁盖将灵饼置于石桌上,突然间微笑起来:“那个刘黑子说你相貌丑陋,看来是大错特错了,你实乃风华绝代。”
“统帅您本欲觅一位能共患难的伙伴,而非只看重容貌。”陈倩儿回应道。
晁盖点头微笑:“与聪慧之人交谈,果然令人心旷神怡。”
起初选择这少女时,晁盖确实是因为她“貌丑肤黑”,他想这样可以避免许多纷扰,也防止自己对她滋生非分之念。
然而世事难料,原来她面上的伪装,皆是他精心设计的假象。
倘若此事让刘黑子得知,恐怕又会引发一番嘲讽。
晁盖再次看向陈倩儿,此刻她穿着他的衣物,即便挑选的是最小尺码,穿在陈倩儿身上仍然宽大如袍,远观之下,反而更加凸显出她的娇俏可人。
她肌肤白皙,双眸乌亮如夜,秀眉弯弯,鼻梁挺直,淡粉色的樱唇配以瓜子脸型,虽然身体瘦弱,但她天生丽质的气质依然无法遮掩。
“咕噜咕噜……”
正当此时,少女的腹中传来一阵声响。
陈倩儿连忙一只手捂住腹部,满脸羞涩地低下头去,那灵饼散发出的香气让她垂涎三尺,腹中的饥饿感如同神庙祈福般强烈。
早在清晨时分,她因晕船失去了食欲,直到此刻才真正感受到饥饿的滋味。
然而这般窘态被一位男子看到,陈倩儿内心不禁感到尴尬万分。
晁盖立刻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悄无声息地坐到她身边,温柔地道:“人生在世,食为天理,先垫垫肚子吧。往后你就住在这儿,其他的事,无需过多忧虑。”
陈倩儿还想做些抵抗,站在石桌前,不愿让自己看起来像饿极了的魂魄一般。
晁盖展现出长者般的温和笑容,立刻洞察了这名少女心中的思绪,随手拿起一枚灵饼,递送到她手中:“你品尝此灵饼,吾先行一步离席。”他的此举,旨在避免令对方陷入困窘之情。
陈倩儿紧握手中散发着热气与麦香的灵饼,那阵阵香气犹如仙露琼浆般透彻心扉。她目送晁盖伟岸的身影毅然离去,朝院门之外迈步而去。
“请您留下。”陈倩儿不知为何,竟脱口而出。
晁盖闻声回首,满面不解地凝视着陈倩儿。
陈倩儿也为自己的胆怯感到惊讶,但此刻仿佛豁然开朗:“自我双亲仙逝之后,未曾有人陪我共享膳食。我想……”
陈倩儿的话尚未说完,晁盖这位修炼有成的壮汉,内心深处的那一份柔软瞬间被触动。
晁盖看着她孤独地坐在青石凳上,纤细的肩头轻轻颤抖,着实让人怜惜至极。此时此刻,晁盖脑海中浮现出林冲兄曾经提及的那些话语。
如今的世界已然剧变,邪佞之辈掌控朝政,君主昏聩,道德败坏,武备松懈,受苦受难的终究是黎民百姓。
而这名娇小的女子,原生于富饶世家,究竟经历了何种变故,使得家业衰败,沦落到成为奴仆。若非梁山义士相救,其未来的命运将何去何从,实属难以预料。
这一刻,晁盖终有所领悟,明白了林冲兄口中所述之事的真实含义。
“世人皆言济世苍生,过往仅于古籍中见识,今朝才知确有英雄正在践行此事。”晁盖豁然开朗,对林冲兄愈发敬佩不已。
自此刻起,晁盖的诸多念头发生了深刻变化。
“那就一同享用吧!”晁盖起身,坐在少女对面,随手拿起灵饼,二人并肩品尝起来。
陈倩儿双手捧着饼,顿时感觉今日的灵饼比往日更为美味,香气四溢。
“我定当勤勉尽责,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我乃习武之人,平日多在外操练兵马,家中少有逗留,你亦无须承担过多家务,只需照料日常衣物便可。”晁盖说道,“凡事务必完毕之后,你想去哪里游玩,都可随意,只是未经许可,不得擅自离山。”
“我知晓,我会用心打理这个家园。”陈倩儿放下手中的饼,认真地点点头。
家?
晁盖心头不禁一动,许久不曾提及这个字眼了。自从生辰纲事件爆发以来,他似乎一直不敢触碰“家”这个词。
然而,当这位少女提及家时,他仿佛找到了归属感一般。
这一刻,晁盖又想起了林冲兄曾告诫他的那番言语。
一个人一旦有了挂念,便有了归处,这便是家的意义吗?
“你先去歇息片刻,明日再行忙碌。”
“不,我用毕餐点,即刻替庄主洗涤晾晒衣物,我不能成为一个只会白吃白喝之人。我要把小庭院打扫得窗明几净,让你每次归来,都能享受到热腾腾的饭菜与温热的美酒。”陈倩儿坚定地回应道。
晁盖朗声一笑,不知为何,反而对即将到来的日子怀揣着几分期待。
&34;好,那看来我晁天羽的机缘已至。晁天羽随意开口,仿佛想起了什么秘宝,‘你们稍待片刻,有一样物品,权作见面之礼罢。’&34;
见面之礼?
陈青璃偏了偏首,满脸不解之色。
不多时,晁天羽自内室走出,手中握着一件小巧的法宝,轻轻置于案几之上。
“此物唤作天香露珠,看似微不足道,实则珍贵无比。即便是东离仙域也要以十枚极品灵晶交易,吾亦是因斩妖除魔之功,得宗门大长老赏赐。只是此物用途专为女子所设,于我男子而言并无用处,今日青璃姑娘驾临,正好赠予你,以表诚意。”晁天羽语气深沉地道。
礼物么?
陈青璃眼中微微泛红,自双亲仙逝以来,已有两年未曾有人赠予她礼物了。
此刻,陈青璃眼眶中泪水打着转儿,紧握着那颗天香露珠,泪珠滚滚而下。
“姑娘不喜欢么?”晁天羽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倘若此刻林风在此目睹此景,必会抚掌大笑,直称晁天羽乃天生的粗犷修士。
陈青璃摇头,握着天香露珠,过了半晌方道:“喜欢,非常喜欢。我实在是太过欢喜,以至于落下泪来。”
晁天羽这才舒了一口气,唉,女子之情,无论是悲是喜,皆易动情流泪啊。
“尊者言道,此物乃是女子专用,其具体有何妙用呢?”陈青璃又好奇地问,“此宝价值十枚极品灵晶,实在太过贵重,尊者,受之有愧,您的美意,我心领了。”
晁天羽颇为惊讶,听闻此言,反倒对这位少女产生了更多好感。
“世间珍宝,皆需使用方显其价值。”晁天羽毫不在意地道,“拿去吧!此宝沐浴之时,只需以清泉与其混合擦拭全身,既能洁净肌肤,又能散发出令人陶醉的奇香。”
“啊……”
如此私密之事,竟由晁天羽口中吐露,陈青璃不禁觉得手中的天香露珠宛如烫手山芋。
她甚至暗自思量,若非深知这位宗门弟子性格豪爽不拘小节,换了别人,恐怕还会误以为他有意为之,存有某种暗示之意。
这可是女子独有的闺中秘宝,通常都不会轻易提及。
然而,陈青璃心底明白,眼前的这位宗门弟子平日里怕是极少与女子交涉。
“苍天庇佑,使我有幸遇见这样一位仁德之主。”陈青璃心中的忐忑不安渐渐消退,那些最让她恐惧的情境,终究未曾发生。
她甚至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幸运的是,最终的命运依然眷顾于她。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陈青璃紧握手中的天香露珠,一股幽雅香气袅袅散开,异常宜人。
情绪的波动往往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我今晚便尝试一试。”陈青璃低头轻声道,“尊者,请您夜晚务必归来。”
话音刚落,她便不再顾及晁天羽,提起自己的行囊,匆匆走向一侧的静室。
晁天羽立于原地,目光追随着那位少女离去的身影。
不知何故,晁天羽感受到一股名为温情的情感,悄然滋生。
此刻,他竟然开始期盼每天都能回到这个充满期待的地方。
被人守候,被人期盼。
呵呵,原来这就是生活的感觉么?
晁盖嘴角勾起一抹淡雅的微笑,他摇头轻笑,迈开大步向外行去,面上洋溢着一丝微妙的欣悦之意。
他行走间,突然心头一动,竟改变了原定的方向,不再是前往水泽秘境,而是朝向临近的渡口行去。
此刻这个时辰,那位修炼于林府的林夫人,总会带着两名侍女出门散步练气。
如今的林夫人安居乐业,每日里无需担忧修炼之事,面色日益红润,修为日有所增。
晁盖疾步行至林夫人面前,拱手施礼道:“拜见嫂嫂,叨扰之处还请恕罪。”
林夫人注视着身形魁梧的晁盖,笑容盈盈地道:“晁天王光临寒舍,来找我这个俗世妇人,可是那个新收的弟子遇到了什么修行上的困扰么?”
果然是位机智非凡的女子,明察秋毫,洞察人心。
晁盖洒脱地一笑,回答道:“嫂嫂果然聪明绝顶,我尚未开口,您已洞悉我心中的忧虑。”
“但说无妨,若是关乎女子修行上的问题,或许我可以提供些许帮助。”林夫人提及此事,言语中自然联想到了修炼经期之事。
晁盖摇首道:“并非那般琐事,只是那弟子身上仅有贴身的法衣,我想问嫂嫂府上是否存有闲置的修行服,暂借给她应急。”
林夫人掩唇轻笑:“晁天王,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不过是这般小事。这点小事不足挂齿,没想到天王竟如此体贴入微。”
“不敢当,不敢当。”晁盖听闻嫂子的玩笑,连忙谦逊推辞。
林夫人侧身示意身边的侍女小月:“小月,你一会儿在家里翻找一下衣物,我记得有三套未曾启用过的修行服,就赠予天王罢。”
“嫂嫂,这如何使得,岂敢劳烦您?”晁盖真心感到过意不去,赶忙谢绝。
“不过是几件修行服罢了,尺寸或许略大些,不过权宜之计罢了。天王毕竟要考虑那弟子的需求,男女修行者毕竟有所不同,修炼之事繁复,衣物更换频繁,还是让小月稍后送到天王那里去,你觉得如何?”林夫人贴心地询问。
晁盖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林冲兄待他犹如亲兄弟,而这林夫人更是言语温婉,事事体谅周全。
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衣物送到水泽秘境就好,到时候我会亲自带回。”晁盖点头应允,心里却暗自思量。
林夫人微笑着回应:“晁天王,看样子你对她确实上心了呢。那位弟子能得到你的青睐,想必是个福缘深厚的女子。”
晁盖被她这么一赞,顿时觉得有些难为情,忙抱拳回礼道:“嫂嫂切勿再提,弄得我都脸红了,如今已是三十有余,却像老父亲一般。”
话音刚落,林夫人不由得笑声连连,乐不可支。
晁盖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又说了让人误解的话语。
“哎呀,告辞了嫂嫂,之后的事就有劳您费心了。”
说完,晁盖如同躲避追兵般迅速离去,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
林夫人直起身躯,感慨道:“难得啊,能让晁天王如此上心的女子,那个姑娘怕是不简单呢。”
小月闻言,好奇地询问:“我听说晁天王选了个资质普通的弟子,他还真的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吗?”
&34;不过是尘埃沾染,何曾有真正的女子会显得丑陋。&34;林娘子淡然地道,“如此这般,天地间有日月交替,人间存男女互补,这阴阳交融,方是遵循大道至理。”
另一边,晁盖步入渡口,唤来几位修士,驾驭灵舟直指朱贵所在的灵酒楼所在之地。
他并未急于前往水泽秘境,显然有着别样的筹划。
即便晁盖自己也尚未明了为何会对那名失家长女的事情牵肠挂肚。
或许,对方所述的家族衰败,孤苦伶仃,令晁盖感同身受,滋生出共情之意。
待晁盖登舟上岸,只见酒楼前人影纷杂,一片忙碌景象。
朱贵望见晁盖,立即快步上前:“大哥有所差遣,只需派人知会一声,我便会亲自前往拜见兄长。”
“唉,我并非废人,四肢健全。你们这是在筹备何事?”晁盖询问道。
“宋万师兄传讯告知,济州城方向出现了不稳定迹象,天机宗的几位暗鸦弟子皆已派出调查,此刻我们正在备战,以防对方再派遣高手前来。”朱贵详细解释道。
“原来如此。”晁盖闻听此言,顿时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不知是否应当提及自己的私人事务。
朱贵心思细腻,看出晁盖的迟疑,稍加思索后接口道:“我们马上就要离开水泊,动身前往郓城县府,正是响应此前应天王与众位当家商议的那个计划。”
“哦?进展竟然如此迅速?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刘唐对此有何见解?”晁盖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
“这倒未曾提及,只是让他行事务必谨慎。我们去郓城之际,兄长大人可有什么需购置之物?”朱贵巧妙地接话。
晁盖心中一乐,赞叹朱贵的聪颖机敏,善解人意,察言观色,实乃一流人才。
能够在山上负责门户要务,朱贵的实力和手腕果然不同凡响。
晁盖顺水推舟地答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要买的,只是想起那位小娘丫鬟甚是可怜,若朱贵兄方便的话,能否帮衬着添置些女子的衣物和饰品。”
朱贵笑吟吟地道:“此类小事,兄长尽管放心交给我处理,必定会给兄长办得周全。”
晁盖听罢,心情愈发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