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然挤到对方身边,伸手试图揽向黑火眠肩膀,却被对方起身避开,于是叹:
“诶呀呀,你这小脑袋瓜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呀~!”
荆楚然看着黑火眠皱眉坐于床沿的苦恼模样,夸张地长长叹一口绵长的气,才想同样落座床沿,就被对方推开。
“起开!只有我的小毛笔,才能坐我的床。”
荆楚然阖上吞,咽下将骂出口的话,“得,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荆楚然落座回沙发,笃定摇头。
“我没有做过这方面的试验……”,随即,他又因为想起些什么,略略思忖后接:
“不过,我们家流传下来的古籍只是半卷残卷,只记载了孟婆汤洗去记忆的配方;还有另外半本,早在姨丈继位冥帝时就已经丢失。当时我老爹就向姨丈汇报过。”
黑火眠颔首,表示了解。
“我隐约觉得,这件事和我的小毛笔失踪有所关联。”
荆楚然蹙眉,“你家小毛笔可是上古古玉……”,他又随即点头,“行,既然表兄你开口,那我回去再找找,看看我老爹当年有没有瞒着上面额外做了什么惨无飘道的研究呀、记录下什么罪证呀笔记的。”
“你也可以问问小姨,毕竟她当年没少兼职孟婆。”
黑火眠闻言颔首。
“就此看来,你是心里有事藏着,所以才睡不着,和那个小美女没关系。”
“让我还担心你‘不行’,心急火燎地赶来送药。”
荆楚然起身收拾自己的医疗箱,“行了!我可以和小姨、小姨夫汇报,让他们放心了。”
黑火眠涨红着俊颜,摊开左手,作势就要念动冥火令。
“孟婆汤也很久没有抽查、质检了吧?”
“别别别,我不过就弄些新口味,好改变大众对‘孟婆汤’一直以来难以下咽的评价而已,为创建地府5a部门,身为‘孟婆’我容易嘛~?”
荆楚然气呼呼地抱着医疗箱一屁股坐在茶几上,嘟囔着:
“真是不考虑基层员工的难处,我看你还是别去争取连任‘冥帝’了。”
“我也没最后决定是否连任。拿来。”
“山竹味?”黑火眠蹙眉盯着手里试管中的液体,走向床榻。
“下回开发个花生芝麻味的!”
黑火眠说完仰头饮尽孟婆汤,抬手轻松一掷。
试管即被空心投入试管架上,无破无损。
“你从前不是从不沾花生芝麻味的食物吗?”
荆楚然话还未说完,黑火眠早已倒下呼呼入睡。
“我就说我的孟婆汤是味美安全有机无毒无副作用,居家怡情必备佳品~!”
荆楚然体贴地为表兄戴好眼罩,随手抓起一个麋鹿造型的抱枕塞进他怀里,又盖好被子,这才提着医疗箱离开卧房。
荆楚然经过书房门口时,瞥见门半开。
书房内书桌前,一个面容温婉的长发女孩正专注翻阅着一本古籍。
“诶呀呀!”
“暮弦啊暮弦啊,如果那真的是你的小毛笔,那我觉得你之前就像是隔着屏幕单恋人家两、三年,见面后感觉爱上的又是另外一个人。”
正沉浸于书卷世界的白水如,陡然间隐约听到哪里传来“暮弦”两个字,下意识一抖,赶忙抬眸瞥向书房门方向。
她起身轻手轻脚来到门边,探头环顾,见四下无人,才松一口气。
关上书房门,重新落座、继续翻阅那本《黄泉纪》。
「……昊昭妻子白蒿嫉妒丈夫心系他人,又担心丈夫夺位成功、舍弃自己;更惊惧夺位失败,遭颂徵降罪、祸连才出生的女儿,因此挡在昊昭将剑弑造反冥帝颂徵之前,求得颂徵饶恕女儿泉霭,后自尽昊昭尸首前。」
「……黄泉历2916万年4月,昊昭与白蒿之女泉霭,为伯父冥帝颂徵与伯母冥后戈羲收养,与暮弦一同长大……泉霭得知自己身世,愤然离黄泉出走。」
「黄泉历2920万年1月,冥帝颂徵与冥后戈羲独子暮弦,竞选冥帝成功,继位‘冥帝’。」
「……黄泉历2922万年7月,泉霭以‘清君侧,复亲仇’为名,联合某神秘力量于肆渊起兵谋反。冥帝暮弦率军亲征,于黄泉历2924万年9月成功镇压,囚泉霭于肆渊永世受刑思过。」
「冥帝暮弦后追查泉霭幕后出谋划策者。
黄泉历2928万年9月,冥帝暮弦突然中止调查。」
白水如翻到这里,不由得抿唇摇头。
没想到地府里也搞兄弟阋墙这一出啊!
到暮弦这一代也逃不过,堂兄妹相杀。
可见人就算挂了,心思该是坏的依然坏。呃,不对,他们是神明,不是人。
反正自古以来权势、富贵与情欲害人不浅!
所以白水如你要吸取教训。
小姑娘深以为是,长长颔着首,念了句:“阿弥陀佛。”
随即又笑嘻嘻地接:
“还是我们无产阶级劳动人民最朴素、简单,只求吃饱穿暖、睡好,哪里有什么时间、心思恋爱……”。
眼前,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一个西装革履的墨镜健壮身影,抱着一束冰淇淋甜筒花,笑语晏晏向自己而来。
小姑娘双颊一红,下意识抬手遮挡双眼。
然而即刻霸道顶替黑火眠身影,占据白水如脑海的,却是一个墨色唐装,面目模糊的男人。
暮弦?!
白水如下意识迅速后退,力道之迅猛,差点连人带厚重皮椅齐齐仰倒在地。
白水如坐稳,瘫靠在椅子上揪抓着胸口衣服,剧烈喘息。
别自己吓自己,白水如!
暮弦一定已经忘记我这个青梅竹马了。
这么久以来,我也从未在地府广有飘/脉的黑家人那里,听到他要抓我回去的任何风声。
放心,白水如!放心!
平缓呼吸后的白水如,视线又不自觉落回面前书卷的插画上。
着全套乌金甲胄,执长木仓身先士卒横扫叛军的冥帝暮弦,确实威严、正气,为掌控地府的唯一神明。
我从暮弦出生起就陪伴他身侧,直至他登上冥帝之位,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地府有这些波云诡谲、勾心斗角之事?
难道我看的,其实是同人小说?
白水如用手指夹于书页里,阖上书卷。
名为《黄泉纪》的线装古籍上,浮现着“天地两极,善恶有报”的地/府印戳。
是官方正版没错啊。
乌楚也在地府待了很久,他说不定会知道什么。
说起来,很久没见乌楚那小子了!
到底躲哪去了?
乌楚?乌楚?
默声的呼唤渐传渐远,却杳无回音。
地府政/府办公大楼,门口保安看着已到上班时间,遂遥控关阖上电动门。
突然,一辆墨色摩托车风驰电掣呼啸闪入刚好容它经过的门缝,飚进办公区。
车上的人伸出长腿于地上一蹬,利落操控摩托车避过一辆驶向大门的公务车,随后冲进停车位,稳稳刹车。
皎澄取下安全头盔往车头一挂,边跑进办公楼的礼堂方向,边整理着纤细颈脖上一条月白色的丝巾,遮掩去点点仿若冬雪红梅的痕迹。
“皎澄皎澄,这里!”
早已落座的水墨,压低嗓音挥手招呼着才跑进礼堂的皎澄。
“跑那么快,你脚没事了?”
皎澄落座,下意识摸向自己才好没多久的脚,双颊即时微红。
水墨才想关心两句,就听到主持人提醒会议即将开始,要求与会人员肃静。
黑、白无常抬手掩唇,极力压低声音交流:
“听说有新官上任。”
“什么新官?”
正说着,就听主持人道:
“请以热烈掌声欢迎新任督查委员会成员,齐初先生。”
“有请齐先生上台致辞。”
皎澄掩唇频频打着呵欠,直到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面上,这才意兴阑珊地看向台上。
一口浊气卡在喉咙,差点被呛到。
怎么会是他?!
发言台后,熟悉的身影着墨色西服与同色衬衣,一条风信紫色的领带显得尤为温情。
谁曾想她送他的那条丝绸质布条,昨晚从她手腕纠缠到她双眼前,就是没试戴到他颈脖上哪怕一秒钟。
皎澄拉高颈脖间的丝巾,试图遮掩自己的面红耳赤。
赶着出门上班前,她红着脸,恨恨将领带甩在,好似一夜之后惨遭抛弃可怜兮兮小媳妇脸的男人身上。
发言台处,齐初扶了扶严肃的黑框眼镜,玩味的目光准确落在礼堂最后一排,身着黑色皮衣的短发女子面上。
“我很荣幸,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与在座的诸位并肩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