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看不透

大婚之前,他们需要演一演深情不渝。

而到了大婚时他不出现,且在一月后带回别的女人,那深情自然不必演下去。

便唱一出喜新厌旧而后各奔东西。

到时候展颜也不会再与顾靖渊有任何交集。

孩子只有两岁多,这么小。

如顾靖渊那般对孩子连过客都算不上,她很快就会忘记的。

禅院东南,藏经楼巍峨伫立。

四层窗边,穿着华贵的青年男子手中握着经卷,眼眸却落在那禅院里,神色颇有些微妙。

“长子和幺女看着像是情人,嫡女与表兄带着孩子,又看着像是一家三口……沈家这摊子浑水可真是有点意思。”

男子身后随着一个中年仆从,也将那禅院之中的情况看在眼中。

他问:“殿下,咱们要不要散一点消息出去,把沈家的名声搞得更臭一点?”

“不了吧。”

东阳王淡道:“沈家和东宫已经十一弟之间的关系已经够复杂了,青阳大长公主又马上要到京中来。”

“这京城好戏连台都不够看,不必再散什么消息添彩头。”

仆从迟疑:“难道不是越乱越好吗?”

“当然是越乱越好。”东阳王转头看着那仆从问,“你觉得,是太子和十一大婚之前知道他们都是绿云罩顶的好,还是之后?”

“这……”

那仆从沉吟片刻,回道:“之后。”

如果是大婚之前知道,这两桩婚事没准会出点变故。

但如果是大婚之后才知道,绿云罩顶,后悔莫及……几乎可以想到太子和承安王的脸能变得多绿。

“所以啊。”

东阳王浅笑一声回头,又看向那禅院,“时机并不对——”

然而话音未落,东阳王笑意更加幽深,“十一弟来了,这戏是越来越好看了,可惜啊,本王今日还约了人。”

他颇为惋惜地瞧了一眼,带着仆从转身而去。

……

一个小沙弥快步走近沈祯几人休息的禅院内,将一只荷包递给了采薇:“有位施主说,院中贵人遗失了东西。”

采薇随在沈祯身边多年,只一眼就认出那荷包的来路。

她朝小沙弥道了谢,捏紧荷包进到禅房,“小姐……这个。”

沈祯回眸一瞧,面色淡然无波弟抬手接下打开,里头一张纸上,随意涂鸦了一棵树,没有其他只言片语。

沈祯看过后撕成碎片,连着荷包一起交给采薇:“扔了吧。”

采薇接过,无声地点头退下。

霍慎微目露迟疑。

他仔细地看过那个荷包了。

花开并蒂,绣工十分精湛,且打绦子和玉饰垂坠的习惯和沈祯给展颜做过的小物件儿一般无二。

“是他?”霍慎微问,“有约?你不打算赴约?”

“嗯。”

沈祯淡淡点头:“你到了,我便无任何顾虑,这约赴不赴并不要紧,也不必担心他一直纠缠。”

“因为他马上就要离京了。”

霍慎微也点了点头。

只希望一切都能按着计划,顺利才好。

……

在寺庙禅院之中歇了一个多时辰,避开午后最热的时候,沈逸又带着沈祯和沈瑶回城而去。

来时展颜窝在霍慎微怀中,眼珠滴溜溜地乱转。

走时她还是窝在霍慎微的怀中,却是恹恹地闭着眼,睡着了。

霍慎微稳稳地抱着孩子,大手一抬挡住暖阳,没有晒在孩子的脸上,也挡住那些好奇之人的眼光,看不到孩子的脸庞。

沈祯戴了面纱维帽走在一侧。

同行而过,左右的人都悄悄地猜测着是哪家公子和少夫人带着孩子出行。

沈瑶已经疲惫的没有走路的力气了。

一开始是崔嬷嬷带着两个婢女扶着,出寺门的时候,沈瑶忽然脚下一个踉跄,竟是连嬷嬷和婢女们都扶不住,朝前栽了过去。

沈逸就在近前,连忙上前,才没有让沈瑶跌倒。

崔嬷嬷立即叫来壮实的婆子,将沈瑶背上了马车。

沈祯把一切看在眼里,淡漠地说道:“她这身子可真是够单薄的。”

“嗯,风寒没有养好。”沈逸转向沈祯说:“快些回府吧。”

沈家一行人很快离开了相国寺。

……

相国寺旁山腰观景亭中,顾靖渊立在栏杆边上,看着马儿以及车檐在一片翠绿之中若隐若现。

手中的折扇还在轻轻摇摆着,顾靖渊的眼眸之中却是一片幽冷之色。

谢宁站在顾靖渊身后,感觉风中暖意逐渐消失,吹在脸上着实有些冷,“属下真的让人送去了,还给了那小沙弥银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郡主她没来……”

“嗯。”

顾靖渊淡淡地应道:“我知道你送去了,是她当做没看到,不想前来见我。”

“……”

谢宁为主子信任自己舒了口气,可听着主子的说法,他又想不通:“郡主为何不来见您?”

不说什么感情。

就算是看在殿下帮她圆了她捅破的天,还几次配合她演戏的份上,来见殿下一次也是应该的吧?

顾靖渊朝远处眺望着……那一片翠绿之间的马儿和马车的檐角已经越来越远,几乎看不到了。

顾靖渊慢慢地垂眸,思忖着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

她太过冷静,太过淡定,除去她身边的那个孩子,其余任何事情都好像无法引起她的情绪。

明明她在暗处自己做了那个推手,导致了今日局面。

可她又好像是个局外人一样,平静又冷漠地看着一切发生。

她似乎站在了高处,能够清楚地预判到所有人的选择,能透过皮相,看到所有人最深的心思……

可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是这样的状态吗?

花朝节宴时他们才见过。

他的靠近会让她害怕的全身紧绷。

他的亲吻会让她反射性的甩他耳光。

他的戏谑和调侃会让她红了脸。

那一日的她于他而言是鲜活的,现在却似死气沉沉,而且让人看不透。

这时,百思难解的谢宁忍不住说道:“难道郡主是觉得,现在霍家三公子到了,就能帮她应对所有的事情,然后就不需要殿下了?”

“可婚事还得殿下配合吧?”

“霍三公子能帮别的,还能帮着当新郎不成?为了婚事顺利她也得来见殿下一面吧。”

顾靖渊清幽幽的眼眸中似波光一晃,如一颗石子掉进了原本平静的湖面上,荡起了一层一层涟漪。

是啊。

婚事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可她却似乎毫不在意。

试穿婚服也罢,他送去新郎吉服请她挑选也罢,她都是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样。

像是对嫁给谁无所谓。

像是……早已预见了什么……

“施主、施主!”

小沙弥气喘吁吁地跑到观景亭边来,将一个沾了灰尘和草屑的荷包交给谢宁,脸色复杂地说道:“这,小僧替您送了。”

“可不知为何,方才又在山门边的台阶下被师兄给捡了回来。”

“多谢了!”谢宁接过来,给那小沙弥拿银子,小沙弥连连摇头,很快退走了。

谢宁一边打理荷包上的脏污一边叹气,“郡主也真是的,不见就不见嘛,还将东西给扔了……殿下!?”

顾靖渊不知何时走近。

他将那荷包接了过去,轻轻的捏住,看着那荷包上的花开并蒂,眼底眸光从未有过的深邃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