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落在窗上的影像,像高大的男子将纤细的女子揽在了怀中?
只一瞬而已,两人就很快分开。
高大的男子快速后退拱手。
顾靖渊敏锐地捕捉到那男子的声音:“属下冒犯了,请郡主责罚。”
也便是这一瞬,谢宁的那一声“嘶”被树下的护卫察觉,铮铮铮数声,护卫们兵器出鞘,朝着大树靠过来。
顾靖渊朝谢宁看过去。
谢宁十分尴尬,身子也有些僵硬地无声询问:这可怎么办?
嘎吱一声,厢房的门被打开。
里头的景林听到了兵器出鞘的声音,此时出来查看,脸色凝重地缓缓走向树边:“什么人?”
顾靖渊拨开树叶朝下看。
景林看清楚他的脸,微微愕然,却很快让守卫们都退回原位去。
顾靖渊这才轻笑一声,从树上一跃而下。
景林皱紧了眉头:“承安王殿下。”
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来的?
竟是不走寻常来,非来夜探?
与此同时景林也暗暗心惊。
这承安王武功到底是何等厉害?
上次承安王夜探之后,沈祯便叫他前去说过,防卫不够。
他也谨慎地重新布防增派了不少人手。
结果还被他混了进来!
要不是他自己发出声音,他们这些护卫都发现不了他!
“抱歉,不是故意这么晚前来打扰的。”顾靖渊风度极好面带淡笑,折扇指了指厢房方向,“是你家郡主请本王来的。”
景林眉头微锁。
信是他送的,但他当然没看过内容。
郡主当真……请了承安王殿下来?晚上?如登徒子一般夜探闺院?
谢宁也从树上跳下来站在顾靖渊身后,朝景林点头,表示自家主子所言非虚。
“景林。”
此时,屋中传出沈祯的声音,“请王爷进来。”
“是。”景林遥遥朝着厢房方向行个礼,转向顾靖渊说:“殿下,我家郡主有请。”
顾靖渊朝他笑笑,收起折扇往房间去了。
厢房的门开了又关,两道人影打在窗上,明处暗处的守卫们各归各位。
谢宁站在原地无处去,只好朝景林客气地笑。
景林视若无睹,眼睛闪也闪地盯着那窗上的影子。
谢宁讨了个没趣,摸着鼻子清喉咙,自己给自己缓解尴尬。
这时,站在一旁的景林陡然朝前跨了半步,呼吸紧促身子僵硬,手也在同时握上了腰间剑柄。
杀气有点大呀……谢宁心底念叨着,抬眸一瞧,却是愣了一下,心中嘀咕:怪不得人家杀气这么大。
他抬眼的这一瞬,正好看到落在窗上的影子,像是男子揽抱着女子。
谢宁走近景林身边去,低声赔笑:“你不必太紧张,我家殿下不会对郡主怎么样的,嗯……他们都快成婚了。”
景林十分冰冷地睇了谢宁一眼之后,再懒得理他。
真的想冲进去保护郡主安危,可是郡主她没有出声,或许只是影子而已。
……
顾靖渊进到屋内的时候,小丫头在里间轻哼着唤“阿娘”。
沈祯自是顾不上招呼顾靖渊,直接进去照看孩子了。
顾靖渊想起那小展颜的可爱漂亮,禁不住脚下跟了两步,但又回过神来,转身到远一些的书案那边去了。
“展颜乖,快睡吧。”
寝居内沈祯哄慰孩子的声音传入顾靖渊的耳中,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她现在一双眸子,必定温柔地能滴出水来。
顾靖渊慢慢地打着扇子,眸光落在桌面上。
上上等的文房四宝摆放的十分整齐,砚台边上是镇纸,镇纸一侧有两个纱挽的蝴蝶。
顾靖渊抬手一划。
那两个蝴蝶落到了他的扇面上,他这才看清,两只蝴蝶都用金丝卷了触角,别致好看,也奢华。
顾靖渊不由地慨叹,也便是如沈祯这般尊贵的身份,才会用金丝来给孩子做小玩具了吧。
不过她的手是真的很巧。
当初在淮阳道做纱花、做纸鸢、做荷包,都是一样的精致好看。
顾靖渊指尖拨动着栩栩如生的纱蝴蝶,面上浮起几分笑意,眼角余光掠过一叠信笺时,笑意又淡了几分。
那叠信笺,白色、粉色、蓝色、紫色都有。
一边还有用纸笺折的玉兔,各种颜色都有,其中蓝色最多。
所以还是喜欢蓝色更多一点吗?
那又为什么换信纸给他写信?
这时,脚步声响起,沈祯从里间出来了。
顾靖渊回眸。
她穿着轻便的衣裳,束了袖子和裤脚,乌黑青丝挽成利落圆髻,只用发带束着,额上现在已经看不到汗珠。
不过那额角和耳畔沾粘成一股股的碎发,微微发红的脸颊,以及先前的影子,却足够告诉顾靖渊她方才果真在认真练武。
顾靖渊问:“练多久了?”
“半个多月吧。”
沈祯也不藏掖这个,走到桌边来,将他扇面上的纱蝴蝶拿下去,重新放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往方榻边走。
她甚至也不会再质问他,为什么夜半前来,而是语气淡淡道:“我有事找你。”
“我知道。”
顾靖渊也走上前来,坐定在沈祯对面。
沈祯拿起小方桌上的火折子,引亮桌上灯台。
灯台正好摆在二人的正中位置,烛芯被点燃,火苗跳跃着,光影映照在沈祯的脸上。
黛眉深眸,额头饱满,琼鼻微翘,粉腮樱唇。
她是难得的美人,即便是这样简单朴素,不施粉黛的模样,也美的惊心动魄。
顾靖渊看在眼中,心头微微发热,指尖捻了捻折扇的扇柄,语气都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你找我是为什么事?”
沈祯说:“想请你和我去见我父亲……我们总要做些事情,让人家相信我们的感情吧?”
“你是要我和你去你父亲面前演戏?”
“不错。”
“为什么?”顾靖渊笑道,“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可以解惑吗?”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事和秘密,我也有,并不想告诉你。”沈祯说的直白而坦然:“但我可以给你好处,不会让你白辛苦。”
“上次在芍药园你便说过这事儿,你帮我数次,我都认,你现在想好要什么好处了吗?可以谈。”
顾靖渊唇角的笑容还在,心间的热意却急速褪去,眸光暗沉。
他真的不喜欢她这种分的很清楚,算的很明白的态度。
好像是在和不相干的人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