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忠仆

沈祯自小被养在闺中,府上不缺护卫,身边不缺使唤的人。

她欣赏所有有能力的人,包括武功高强之人。

但自己从来没有过想习武的念头。

根本不需要。

也并不感兴趣。

可前世危险来临,她身边的护卫或被调虎离山,或为保护她倒下,采薇等忠仆亦被人拖走。

她只剩自己的时候,便是任人鱼肉的时候。

东宫地牢之中诸多刑具加身。

每一样都让人生不如死,到如今亦是她无法忘怀的噩梦。

那些记忆,切肤之痛地提醒着她,她不能只靠别人来保护自己,除去心机谋算之外,她也要有能在危急时刻自保的本事。

她曾看过一些杂书,了解到一般练武都是需要吃大苦头的,最好是从小开始打基础,长久练习才会有所成。

但也有一些速成取巧的捷径。

而她又很了解自己。

她这副身躯,可谓是身娇体软、弱柳扶风……

她的身子娇弱,又没有练武基础,必定只能是取捷径。

其实她重生之后便有这方面的念头。

但事情太过多杂。

她冷静地安排一番,又谨慎应对沈家人之后便到了现在。

昨夜顾靖渊忽然夜探,却是提醒了她这件事情,必须马上开始。

沈祯对景林认真道:“你可以慢慢想,简单易学见效快的,想好了教我便是。”

景林领命之后便退了下去。

采薇上前来扶着沈祯到桌边。

现在已经天黑,却还不到沈祯休息的时辰。

按着她的习惯是要看一会儿书,练练字才会上床。

看着沈祯沉静如水,一笔笔写下风姿秀雅的字,采薇为自家小姐骄傲之余,再次忍不住遗憾。

小姐竟是要嫁给承安王那个……

浪子。

他明明是个皇子,却是一副浪子作风。

拥有尊贵的身份但眠花宿柳,不拘礼节,文不成武不就……他今年都二十三岁了,一直没有选妃。

就是因为京中所有权贵都看不上他,万分嫌弃。

哪户大家闺秀会嫁给他?

小姐嫁她,真如了柔妃那句话——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你在叹什么气?”沈祯询问的声音响了起来。

采薇立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是为小姐鸣不平,真的叹气出声了。

关于小姐选择顾靖渊这事,采薇已经为沈祯遗憾过好多次。

沈祯也好多次明白地表明立场——开弓没有回头箭。

采薇现在便不想再说这个,让自家小姐烦心。

她说:“奴婢是怕小姐练武吃苦,小姐毕竟自小就娇养着,那擦破一点油皮的疼都不太受得住,如何……”

能吃的了练武的苦?

“以前或许受不住,现在可以。”沈祯头也没抬,落笔写下一个静。

采薇的目光落到那纸上。

静中含了一个“争”,分明还是平素自家小姐最擅长的柔婉柳体,却又在跳跃烛火的闪动之下,那个“争”显出几分凌厉之气来。

采薇怔怔地看着,心疼地说:“小姐这一个月变了好多好多……”

她抬头,认真说道:“等景林选定了要教小姐的内容,奴婢也跟着一起学!以后就能保护小姐了。”

沈祯抬眸朝她递去一个浅浅的笑容:“好,一起学。”

有些手段,总比四肢无力好太多了。

主仆二人相互陪伴了大半个时辰,外头有仆人来禀报,小展颜和福婆婆睡下了。

沈祯莞尔,“这个小丫头,前脚说要一起睡,后脚高兴了直接与其他人睡着了呢。”

“福婆婆从小就带着小小姐,小小姐与她自然是亲近的,这样也好,小姐今晚不必照看她。”

两岁多点的小孩子,晚上还要起夜。

沈祯本来觉就很浅,和小展颜一起睡的话,一面照看孩子,稍有动静又会被惊醒,哪能睡得好?

采薇招呼两个小婢女进来服侍沈祯更衣就寝。

采薇知道沈祯晚上少眠,便遣退其余婢女,自己守在床边相陪。

沈祯催她去睡,她执意不走。

沈祯无奈地看着她。

这个丫头啊,和她差不多一般大的年纪,从小陪伴她长大,前世忠心耿耿,永远护在她的前面。

沈祯被关入东宫地牢之中,采薇死也不与她分开。

她受的酷刑,采薇都要先受一遍。

到最后采薇也是走在了她的前头……

那时沈祯自己已是半死不活,拖着残破身子爬到采薇面前去抱她。

这傻丫头满身血污,却还笑着哄沈祯,“小姐别哭,我、我不疼的,真的不疼……”

可是笑着笑着她却又哭了起来:“奴婢是活不下去了,小姐要坚持住,会有人来救你的。”

“只盼着,下辈子奴婢还有机会到小姐身边,再伺候小姐一辈子……”

话没说完,她便咽了气……

那时候,展颜已经死在了沈祯的面前,景林几人也为保护沈祯伤的伤,死的死,连最亲近的采薇也死在自己怀中。

沈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绝望。

悲伤到了绝处,双眸瞪大只觉时间和空间都停住了一样,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如今看着采薇这样坚持要陪着自己,沈祯的心又暖又痛。

“上来。”

沈祯往床榻里侧挪,拍了拍外侧。

采薇愣了愣,连忙摇头:“不用。”

“上来吧。”

沈祯容色温和,并不催促,但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却带着温暖的真诚,“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怎么还那么见外?”

“……”

采薇咬了咬唇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脱了鞋子爬了上去。

沈祯睡不着,随意地翻着书,也给采薇讲着书中有趣的内容。

采薇给沈祯拉着被角,忽然说:“第一次见小姐,小姐也在读书,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小草绳。”

“小姐那时候正在看《诗经》,说小草绳这个名字虽然好听,但留在你身边不能用,问我要不要换个名字。”

“我是被卖到沈家的,原本的家中穷到揭不开锅。”

“也没有人给我取名字,我那个名字,是大家随口喊的,喊着喊着就成了我的名字。”

“村里的孩子都笑话我没名字,小姐是唯一一个,说我名字好听的人。”

“我那时候瞧着小姐就是天上的仙女,好美好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