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祯平静地说:“我不是沈祯又会是谁?时辰不早了,告辞。”
她转身将走。
顾靖渊往侧边一跨步,那素来风流潇洒的面容之上,此时已经已经重新挂起了浅淡随意的笑容。
“我这几日得到了一些消息,想和你分享一下。”
他抬手,锦衣袍袖展开,拦住了沈祯的去路:“出事那几日之前,父皇身边的小太监曾与父皇多次提起过沈瑶。”
“我还查到,是你使了银子让他那么做的。”
“就是为了加深父皇对沈瑶的印象,然后在流言之事暴发之后,将沈瑶赐婚到东宫吧?”
“你不是最护着你那个妹妹了吗,先前在秋狝之时,你还曾求我救过她。”
“这才不过几个月时间,你就明知东宫是泥潭,还亲手把她推进去?”
沈祯沉静的眸光微微一动。
秋狝,求他救沈瑶?
是了。
的确有过那么一桩事情。
那是去年。
她回到猎宫安顿的院落内,发现沈瑶不曾回去。
那一日白天沈瑶说起猎场之中的白狐很漂亮,想猎回去当做宠物养着赏玩。
但白狐在猎场深处,还有许多毒蛇猛兽出没。
沈祯为安全起见,将她劝回了。
沈瑶当时那眼神很是不舍,走的一步三回头。
所以当沈祯回到院内发现沈瑶不在,询问伺候沈瑶的婢女,那婢女还支支吾吾的时候,沈祯第一反应,就是沈瑶冒险去猎白狐。
她怕沈长平责怪沈瑶,不敢告之,便去找沈逸。
谁知半路遇到了顾靖渊。
从回到京城开始,沈祯就对顾靖渊避之唯恐不及,骤然瞧见也是立即转身就走。
然而顾靖渊看不见她的躲闪,欺上前来,将她带到林间。
以粗壮树干和夜色为遮蔽,不顾她的惊怒和抗拒,清浅地吻着她的脸颊:“你可知我为何流连花丛?是因为你抛弃我,害我情伤心碎。”
“太子有什么好的?”
“你当初在淮阳道那么眷恋我,怎么恢复了记忆就不喜欢我了呢?”
“你说太子皇兄要是知道皇嫂那时候那么喜欢我,会不会吃醋生气?”
她恨极了他不顾她意愿的亲密。
恨极了他用淮阳道的事情威逼胁迫她。
恨极了他那样轻佻的语气……
是想快速脱身,也是真的担心沈瑶到极致,所以她向顾靖渊求救。
那一夜的顾靖渊喝了点酒,倒是比以前好说话的多。
他轻轻抱了抱她,低声保证:“放心,一定把人给你安全地找回来。”
后来沈瑶当真安全回来了。
和沈逸一起。
还面犯桃花,很是娇羞。
此时想想那场面,沈祯当然明白,沈瑶不是去猎什么白狐。
而是去和沈逸幽会的。
她却为了这样一对虚情假意的豺狼虎豹,欠下了顾靖渊的所谓人情。
之后嫁入东宫,还为了沈瑶失身给了顾靖渊……
桩桩痛苦丑恶之事,从沈祯的脑海之中闪烁而过,她那澄静的眸色也再难维持。
漆黑如幽潭的眼底,流露出几分难以自控的阴冷。
她看着顾靖渊,“这应该不关你什么事吧?还是你怜香惜玉的心泛滥,想管这桩闲事了?”
“那你只管出手去护花,不必专门告诉我!”
顾靖渊被她眼底的冷光冻到,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地说道:“她怎样都与我无关。”
“那就好!”
沈祯冰冷地丢下三个字,这一回连多余的“告辞”都不想废话,直接避开顾靖渊的拦截便要离开。
顾靖渊眉目微凝,下意识地又想将她拦下。
但身后却在此时传来一串脚步声。
沈祯朝远处唤:“大哥。”
顾靖渊只好将拦人的手背到身后去,也随之转身,便见沈逸从远处大步而来。
顾靖渊觉得,沈逸的脸色本就有些不好。
在看到他之后,好像更难看了几分。
“祯儿,到大哥这儿来。”沈逸朝着沈祯伸出手,目光扫过顾靖渊面上,满是戒备,敌意明显。
他十分疏离地给顾靖渊见了礼:“承安王殿下。”
沈祯垂眸,片刻时间已经整理心情,走到沈逸身边,又唤了一声“大哥”。
“大哥可去凤仪宫那边接妹妹了?如果没去的话,我正要过去,我们一起吧。”
沈逸说:“皇后娘娘已经让人送她到马车上去了,我是来接你的,走吧,回家去了。”
“好。”
沈祯点点头,转头看向顾靖渊时,唇角勾起几分温柔弧度:“那殿下,我便先回去了,告辞。”
那端庄娴雅的模样,变脸之快,叫顾靖渊目不暇接。
他甚至没来得及回应,沈祯便被沈逸催着转身要离开。
瞧着那兄友妹恭的二人渐渐走远,顾靖渊忽然唤:“小呆。”
沈逸和沈祯没有任何反应,转入御花园的宫道深处,没一会儿连背影都彻底消失。
四月天,御花园内百花齐放,美不胜收。
顾靖渊却盯着那一片美景慢慢地眯起眼眸,眉宇之间浮起浓浓惊疑之色。
变脸之快,演技之好……
她真的是沈祯吗?
明明他一个月前花朝节宴上才见过沈祯。
那时候的沈祯端庄大方,温柔贤淑,看到他的时候像是见到猫的耗子,畏惧躲闪,脸色死白。
他靠近她一点,她都要怕的连连后退,恨不得一辈子不要遇上的姿态。
他若要亲近一些,她更会羞愤欲死,泫然欲泣,又恨又气又委屈却又没有办法。
可现在……
几次接触她冷静的吓人。
她一点也不怕他。
好像还……憎恨他,恨的那么明晃晃。
为什么?
可她若不是沈祯,她又会是谁?
“殿下也在柔妃那里?”
带着沈祯离开御花园后,沈逸淡淡发问:“他送你离开冰泉宫的吗?”
“没有。”
沈祯虽然方才整理了神色,但心情依然十分糟糕,此时根本不想和沈逸周旋,冷淡地说道:“我们快些到宫门前吧,不要让妹妹久等。”
沈逸以为她在柔妃那里不太愉快,便也没有多说。
兄妹二人沉默地并行。
很快到了宫门前,沈逸跨过过高的门槛时,惯性地抬手扶了沈祯一下。
沈祯避开了。
但这一幕还是被坐在马车中的沈瑶看的一清二楚。
且她自动忽略沈祯的躲避,只看到沈逸的殷勤。
沈瑶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绵密细汗。
膝盖疼的像是有人把锥子钉了进去,她有气无力地靠在婢女身上,眼睛早已经哭的红肿。
原是想等着沈逸到了哭诉一番委屈,却是瞧见这番场景。
顿时气怒嫉妒交加,恨的再次赤红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