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4

了这个还有什么能让人去慢慢体味的。

“有些人想死,有的想活都可能没机会了。”

青年似有感而发的闭上了眼,“像你这样求死过的人,大概都不会把死活看在眼里了吧?不管你那日本意如何,你救了本王,本王是不会亏待你的。”

其实已经开始觉得乏力了,楚枭对楚岳的自言自语失去了耐心,一心想翻个身,缓解一下腹部的僵硬酸麻。

“等伤好了,你就走吧。”

这句话终于让楚枭抬起了眼,但他在楚岳的脸上看不出类似依依不舍这类的情绪。

“本王没必要骗你。”顿了顿,楚岳又道:“而且,你也没什么地方值得本王去骗,所以不必担心太多,安心养伤就好。”

原以为楚岳是对这男宠有颇深的感情,现在听这口气,又淡薄的很。

“能养伤也是一种福气。”楚岳脸上没有不舍之情,倒有点迷惑:“人到一定岁数就会衰老然后死亡,本王一直觉得能慢慢这样过下去就很好了,如果能看着一个人从二十岁到三十岁,四十岁到五十岁……不是很好吗?”

“三十岁的人怎么可能回到二十的状态呢,那是逆天而行,绝对不可能的事。”

楚枭出于本能的掀了掀唇想说什么,第一次他有了想向楚岳解释什么的冲动,其实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他第一次服用丹药的时候也觉得不妥,周围知情的臣子们也在忠心劝阻,可这一切都没法他尝试的欲望。

想要回到盛年时期的欲望已经超过了理智,在年轻的时候他也十分鄙视前朝帝王大肆修陵墓举全国之力求长生不老之术,劳民伤财到最后还不是逃不过一死?

可当自己真的坐到这个位置上的时候,才知到有些东西上瘾习惯就很难戒除,因为手上能掌控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就希望能更长久,更加长久的拥有这些。

他……不了解楚岳想看着一个人慢慢变老的窝囊想法。

也根本不想了解。

回魂,第九声

他……不了解楚岳想看着一个人慢慢变老的窝囊想法。

也不想了解。

人其实是很好掌握的,每个人都有这样或者那样软弱的地方,只要捏对了七寸找对了突破口再对症下药,就少有把握不住的人。

所以长久的对着一个人难道就不会觉得乏味么,没有挑战更加没有让人征服的乐趣。

青年温柔的语气让他觉得困惑,楚枭只听青年继续喃喃说道:“宫中的道士本王全部都杀光了……这么荒唐的炼丹材料,为什么会有人信呢?”

楚岳抱怨似的皱起了眉头:“他明明就是那么理智的人。”

这是楚枭第一次在青年口里听到对自己的评价,不由有些新奇,身子也动了动,想听得更仔细些。

“难道是江湖术士的无稽之谈比我的话还可信吗?”

青年说到气处,暗骂了一声可恶,控制不住的就一掌拍到了桌子上,桌面上的茶具摔在地上发出脆响,门外的侍卫们吃了上次的暗亏,稍有风吹草动便紧张起来。

“没事,茶杯倒了而已,不用进来。”

“王爷,宫里来人了说黄公公请您火速回宫主持大局。”

楚枭静听着楚岳与外头侍从的一问一答,突而深深呼了口气,指尖发力掐进自己的手掌间,靠疼痛来驱散受伤后的疲倦,以聚神旁听。

“你让黄公公先稳住小太子,本王马上回去。”

楚岳揉揉额间,没看床上的人一眼,就整理了一下腰带和袖口打算离开。

噗噗的几声慢响让正准备离开的青年回了一下头,楚岳回过身来,只见床上趴着的人正灼灼看向门外,一只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垂在床外,手握成拳关节处因为用力过猛而淤红一片。

楚岳一愣,“还有什么事?”

一提到宫中来人,楚枭就按捺不住心中激越,想立刻转瞬回到宫中看看到底发生何事,他的独子年纪小,又不像他从小在军营长大吃惯了苦挨惯了累见多了人情世故,平日仗着自己的宠爱就在宫中称霸横行,如今没有了他撑腰,所谓一人之下的太子也只是个不懂事的孩童而已。

而他这个做父亲的,现在却无能的趴在床上连翻身都没办法自己来完成。

楚岳见床上的人艰难动了动唇,手臂想往上抬一样,大概因为气力不足就又垂了回去,两根手指往内一翻。

“你……想要翻身?”

床上的人明明还动弹不得,但眉目间还有着点咄咄逼人的味道,不容人反驳的眨了眨眼。

“王爷,您可快点啊。”

外头的人有在催促了,其实随口一句话就可以叫仆人进来做,根本不用亲力亲为,可楚岳还是往床边走了几步,弯下了腰。

楚枭隐忍着倦意,见弯着腰的人又没了动作,便眯眼瞪住了对方。

青年恍然回过神,双臂从他腹部绕过,楚枭痛恨被这种温热厚实的触感贴压在腹上,就像自己不多的弱处被人握在手心里一样,会让他有一种自己是被掌握着任人鱼肉的错觉。

楚岳的动作细致小心,尽管是这样伤口还是不免被牵动了,楚枭心中烦闷便迁怒于楚岳,将青年看着就碍眼的手啪的一声拍开了。

带着伤病力气自然大不起来,不过这动作也足以让楚岳顿了顿,眼帘微垂,似笑非笑的表情莫名的苦涩。

“声音没了,脾气倒还大了。”

楚枭神色自若的长舒了口气,鼻腔间哼出一口气,开始紧绷着的身体也逐渐松懈下来,于是把眼睛舒舒服服的闭上。

这样赶人走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既然今日从楚岳这里听不到更多的消息,那就暂时先安心歇息好了,楚岳掖被角的声音窸窣传进耳中,然后脚步声在门前短暂停住了,“明日我让账房给你支一千两银子,你若能走了就把钱拿上。”

话锋一转,视线转向门外的蒙蒙夜色,自嘲似的又补上了一句:“不过要走就早点走,否则等到岳王府自身难保的时候,就别怪本王又害了你。”

楚枭猛然就睁开了眼,因为太迟了点,就只看到楚岳迈出大门时的那个稍显苍凉的背影。

夜风很快就把背影吞没了,风萧月冷,就像要一去不复返似的。

“阿岳……”

忽然的就想出声把人叫住,留住。

可喉咙间最后发出来的,却还是咿呀的沙哑破锣声。

回魂,第十炮

明明已经到了眼皮都无法抬动一下下的地步了,但却还是无法安眠,在半睡半醒间,楚枭好像又回到了皇宫里,他隐约察觉到这只是一个飘渺的梦,便安心起来,顺着梦境走了进去。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服用丹药的日子,因为效果出奇的好精神力气都异常充沛,于是他立刻召集臣子们去围场狩猎好好尽兴玩一玩。

他一人策马于前,身为尾随着上千骑,白刃闪光,旌旗蔽日,千骑奔驰在围场间,战马嘶鸣,飞箭如雨,一时间仿如地动山摇,天地都为之震动。

他现在急需最凶猛的野兽来证明自己还如从前一样,依旧是战场上不可超越的神。

白虎隐匿于丛林间,只要稍有动静就会打草惊蛇,楚枭手指一扬,身后几十骑立马嘘声,似乎连呼吸声都隐藏在山风间了。

楚枭拿出他的长弓,搭箭,慢慢的眯起眼——

这毛皮用来给他的太子做冬衣,刚好。

只需要一箭穿眼就可以了。

正在松手的一瞬,远方传来不知好歹的阵阵马蹄声。

“皇兄!”

楚枭手不免微震,箭就射歪了,白虎一声怒吼后就迅速钻进林间,不见了踪影。

楚枭向来崇尚‘弓不虚发,箭不妄中’这八字真言,如今到手的猎物被人扰走了,怒气不悦就显在眉梢间,没有好脸色的看着眼前的青年。

大概是来的匆忙的缘故,没有穿皇族狩猎用的盔甲,一身宽袖红黑重袍,被山风吹得甚是凌乱,但表情还是温良谦恭的,只是眼里泄露出些许急躁不安。

“皇兄。”

楚枭啧了一声,扬高了眉,整张高傲的脸上写满了不满和不耐烦:“有何事?”

这次他叫上了许多大臣亲信,就是没有把自己的弟弟叫上,他近日看着楚岳就觉得心头闷气,年轻又神采飞扬,简直就是来戳他的痛处的。

“皇兄,臣弟听说前几日宫中有道士进出,这种江湖术士不可信啊。”

他嘲讽一声:“哦?消息还收的挺快嘛,是啊,朕是找了道士回来又如何?”

青年在马上与他大胆对视,深深望进他眼底:“皇兄,前朝末帝是怎么死的,您难道已经忘了吗?他就是宠幸江湖道士疏远贤臣,导致神智不清被那几个道士握了重权——”

楚枭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好动的坐骑,拉紧手中的缰绳稳定住马势:“你多虑了,朕只是让几个道士进宫讲讲道法而已,你这么急冲冲的跑来,就是为了跟朕说这事?”

“臣弟不认为这是小事,皇兄,那些民间盛行的丹药,臣弟觉得十分不可信,您——”

“你既然来了,就陪朕再猎几场。”

楚枭不想再让楚岳扰坏自己难得的好兴致,从侍卫身边抽出一张弓,扔到了楚岳身上,眉头收拢,冷淡地问:“怎么?不愿意?”

楚岳匆地启口:“不是……皇兄,您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未好,今日千万要小心身体,莫着凉——”

没有任何预警的,他漾出诡谲的笑,举起了手中大弓,箭尖就静静的不差分毫的停止在了青年的眉心之间,楚岳脸上血色顿失,在这种绝对的霸气面前怔楞住了。

身边侍卫纷纷屏住呼吸,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见皇帝收住了笑,眉目森冷的将弓弦拉至最紧绷处,同时那一头的岳王也咬紧了下唇,却视死如归的半分也不回避。

尖锐的箭啸声霎那间穿破山风,从楚岳右侧擦身而过,青年倔强的睁着眼脸色不变,额间却冷汗淋漓。

闻到了血腥味,一直停驻在左肩上的苍鹰便立刻提起了精神,矫健的展翅朝楚岳那个方向飞去,凶残的用爪子将那只中箭的小鹿猛地抓起。

楚枭笑了起来,风寒什么的,完全不值得一提。

“老六。”楚枭正色收回弓,扬起马鞭,戾气和张狂尽现眼底的:“朕的事,也是你能管的?”

言罢,不再多看血色全失的青年一眼,策马而去。

他感觉到呼啸而过的风和青草的气息,惬意又畅快,不似皇宫里的死气沉沉,可以任他奔驰。

但马速却像停不住似的,他试着勒马也起不了半点作用,反而越发的快,整个身子都在随风飘动似的,天空的云,周围急速变换着的绿野青山,都在随着马匹抖动飘晃。

楚枭艰难的想从这个越发真实的梦境里逃离出来,越是挣扎全身就越是酥麻发空,他终是用力睁开了眼睛,从梦里跳了出来,但入眼的景象却让他愣住了。

他的身体明明没有任何力气,但整个人好像都在往上飘似的,如在水浪之中漂浮不定。

他开始以为这只是梦醒后的错觉,但那但床顶上的花纹却逐渐放大起来,直到那些精雕细琢的镂金错彩都清晰入眼时,他才确定自己并不是病糊涂了。

瞥眼看去,床边的桌椅都还在,就是矮上了一节。

原来是他的魂又离了身,楚枭心神微乱,想回头看看那具身体现在是如何了,但无奈整个魂魄都像被控制住似的,只在一个劲的往上飘,完全没办法控制,甚至连回头一下都没办法做到。

眼看就要穿过床板了,楚枭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忽然间身子一重,像被磁铁吸住似的,剧烈晃动了几下后,他在难以忍受的晕眩中闭上了眼。

从没试过这般茫然无助,他引以为傲的所有东西都像被磨光了似的,没有了这些,原来他也软弱的不堪一击。

可是不服气啊,他不服气就这般被老天玩弄于股掌之中!老天要他死,他偏偏就要活下去!要他闭眼,他偏偏就不闭!

这样固执的想着,楚枭一边顶着疾风暴雨似的冲击,一边低低嘶喊了出来。

回魂,第十一炮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似乎看到一群人围在龙床边上,有小孩熟悉的哭声,还有其他吵杂的争论声音,他想看的更仔细一点,因为是浮在空中的所以只瞧到下面人头攒动,背着药箱的太医鱼贯而入,忙得不可开交。

楚枭知道自己如今的魂又回到了宫中,心中大喜,却依旧不敢大意,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被风垂散了。

于是慢慢的往下面沉了下去,才看清了跪在龙床边上的人正是楚岳。

因为龙床上挂着纱帘,楚枭只能隐约看到从床上支出来的一只手被青年用双手覆盖着,枯瘦如柴,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光泽,哪里还能见到半点当年弯腰射雕的力道。

楚枭怎么也没办法承认这不人不鬼的身体会是自己的,比衰老甚至更令人觉得可怖。

心神一动,立刻魂就像要被撕裂似的,楚枭赶紧压制住自己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慨,如今当务之急就是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只要回去了,他依旧是天下至尊。

太医还在施针,许多人就在龙床边上忙活,只有青年石雕一样跪在一边,动也不动的透过被微风吹得隐隐起伏的纱帐,看着睡在里面的人。

太过专注的神情让楚枭觉得耻辱,他不想让自己这幅丑态被任何人看到,任何人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