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绝境出击 分节阅读 50

没笑死。

例会结束后,办公室又空了一半。感谢三叔下的禁足令,对齐羽的搜捕没有结束之前,大概我要一直被软禁在市局大院里了。我闲来无事,顶替了小花之前的文书工作,连齐羽的协查通告都是我拟的。有时就泡壶茶,守在办公室里给三叔当秘书,专门负责接电话。

但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我也不是完全闲着,因为我心里有很多疑问没有得到解答。早晨上班前就拜托还能自由活动的王盟去交管局,调取了我被绑架时小区附近的监控。

昨天做笔录时,没有人问过我逃脱的详情。可能一方面是考虑到我手臂的惨况,另一方面是此事与追查凶手没有直接关系。但是我自己知道,确实在我家里出现了两拨人,即使我没有主动提起,也并不意味着我就忘了这个疑点。

监控显示,我到达小区的时间,比凶手和王盟晚了将近十分钟。在小小的视频窗口里,我那十分标准和谨慎的潜入动作,被快放后就显得十分滑稽,好像早些年代的动作夸张的默片。好在最近王盟一见我就紧张,不太敢放肆地笑话我。我很满意,看来多些类似的遭遇,对这孩子的成长很有益嘛。

不到半小时后,齐羽驾驶着我的车再次出了小区。我立刻把播放速度调回来,知道关键地方要来了。就在我刚坐直身子的瞬间,一辆十分眼熟的车几乎与我的车擦身而过,不快不慢地驶进小区。

我眼疾手快地按下暂停,同时按快捷键截图保存。

即使因画质和拍摄角度的缘故看不清车牌,我也相信自己没有认错,这辆车,是我与张海客会面那天,那辆无处可停就一直围着街区绕圈的,张海客的车。

我想起来胖子他们觉得张海客和我有些像,基本上可以敲定第二个人的身份了。

可是,一个疑点倒下去,无数个疑点又冒了出来。

就算张海客是闷油瓶子请来的救兵,他们到底在想什么,行为怎么如此奇怪?为什么要选择这么麻烦的方式插手这件事呢?他完全可以直接跟着小花的车去看守所,或者当场把我松绑也可以啊,害得我肩膀到现在也不能动,一直觉得自己身边配的应该不是王盟而是一只雕。

我记得当天他还跑到局里讨说法来着,难不成是精神分裂?难道在这里拖时间,纯粹是为了等我醒过来自己逃脱?要是我逃不了呢?他再安装一个传送阵还来不来得及?

闷油瓶找他来跟踪我,等我真正遇险的时候,却不仅仅不救我,而且还不声张不报警,悄声在后面看戏。要不就不管,管又管一半。到底是地域差异,让他的思维一定要绕这么个大圈,还是纯粹神经病?

再或者,我微微眯了下眼睛,他们有什么行事上的顾忌?

坐在一旁的王盟见我盯着暂停的画面,两手抱臂,神情不悦,忐忑不安地开口问道:“发现什么了?”

我点点图像中的灰影,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张海客的车。”

“啊?”王盟这一阵被我吓啊吓的,终于沉稳点了,听闻此言后又有点不太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被我瞟了一眼后才喃喃地开口道:“我、我就是,听说网上有那么种说法,说世界上除了你,还会有两个和你长得一摸一样的人,如果某一天你们凑到了一起——”

我也没指望他能有什么真知灼见,顺口接道:“是,现在世界要毁灭了,快打包回你的星球吧!”

***

十天后的周末,早上升起一轮冬日特有的惨白的太阳。那一天举行了大奎的葬礼。我作为当事人终于被放了出来,去殡仪馆的路上还绕道去医院接了小花。

按照局领导本来的意思,是希望抓到齐羽后再办葬礼。但是多日的搜捕一无所获,已经不能再拖了。

那出租车司机最后供出来的地方,是萧山的一家私人诊所。可等天晚上警力达到的时候,诊所早已人去楼空。调查诊所的营业资格,发现负责人是一位叫梁湾的女医生,好几年前从河南过来的,看时间段好像和案件无关。不知道是早安排好的人,还是她被胁迫了。

现在专案组正以她为突破点继续调查,内心里也抱有一丝救人的期盼。只是,以诊所为中心入户排查没有丝毫收获,好像这人就凭空消失了,不知道是被内部处理了,还是逃到了别的省市。唯一可以因此得知的是,他的后家能量不小,我们这么兜底找都找不到。

大奎女儿我们都见过,葬礼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夫人。听说她被安排进了当地社区工作,办公室接接电话,通知开会什么的。这是个简单的工作,随便谁都能干,并不一定需要回答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外加对国家大事发表长篇大论才能进来。

我看着她勉力强撑的样子,心里涌起一丝罪恶感,整个葬礼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葬礼结束后,预定要带小花回局里,我却在系好安全带后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在小花疑问的目光中,我像自言自语一样缓缓开口道:“我其实,希望过有人死来着。”

这话听起来有些罪大恶极,于是我又找补了一句:“当然不是指大奎,也不是指任何人。可是,就是那个时候,因为闷……小哥继续被羁押或者被监视,所以我是真心希望过,希望凶手再次作案,好洗清他身上的怀疑。”

话说出口,我感觉一下轻松很多。小花仔细看了看我,缓缓靠到椅背上,叹道:“这个世界上,全心全意希望无人死亡的,只有保险公司的老板吧。”

他的开解并不能安抚我的烦躁,因为我的耳边总是回响着女孩子刺破耳膜的哭喊——

“你说带我去公园玩的你个大骗子!我不要英雄爸爸我要我的狗熊爸爸!”*

在这沉重的要求下,我只希望,若以后能有孩子,千万千万别是姑娘。

第八十六章

车队启程赶回局里吃午饭,我慢慢跟在后面。近日来因迟迟找不到齐羽,局里的气氛日渐压抑。我呆得憋闷,看三叔今日没空理会我,就想趁此机会开个小差出门绕一绕。

刚刚的谈话让我再次想起闷油瓶。前一阵他好像可以跟任何人说话都不愿意跟我说,让我不爽了很多天,一方面想报复一下,另一方面也因为在他身上有太多疑点:为什么宁愿被栽赃也要配合齐羽,为什么做事做一半,为什么派个办事不牢的张|海客,为什么相遇那天要放弃治疗……还有,为什么一开始总是消失,为什么最终又接受我,接受和齐羽如此相像的我……

单独行动一定会被骂,或许有小花在,三叔能放心一些。我征求副驾上的人的意见:“我想见个人,但是现下这么个情况,三叔未必让我去,你能不能跟着?”

得到肯定的意见后,我给闷油瓶发短信问他在哪。一开始我还担心他不能回,没想到居然回了两个字——

“公园”。

等因男神翻牌子而产生的一瞬间兴奋过去,我眨了眨眼睛,心说:公园是个啥意思?

经过反向思考,我认定:要是他认为不需要跟我多言解释,应该就是我头脑中第一个出现的地方。于是我中途掉队,把车开到吴山公园。小花说自己懒得上山,就留在山脚几个纪|念品店里转。

这个季节吴山已经不见什么人了。我拾级上山,然后离开石径,找到第一次见面的那棵树下。当时秋风凉爽,月辉满地,如今荒草萋萋,落叶纷纷,只有闷油瓶还坐在原地。我远远欣赏了一下,也凑了过去。

“对不起。”我甫一坐下,就听到他道歉。

“什么方面?”

“所有。”

“好吧,那连说十遍。”我在背后用右手掐左手,努力绷住笑。我知道他不会照办,但不得不承认这感觉太爽了。

正如我所猜,他在遇见我之前,受伤是因为和齐羽对了一架。齐羽也受了不轻的伤,因此李四地案子与解连环案子之间有一段比较长的间隔。

但他也不是万能的。从小花自湖南得到的资料中我们已经得知,他并不是当年警方行动组的人,对前情往事也不甚了解,只是被shā • rén手法引起了警觉。而且齐羽在这里有资源,而他没有,所以他也不知道齐羽要对谁动手,只能守着已知的人选,就是小花这边,结果刚来到公|安局附近就碰上了我。

我听他话里的意思,估计他起初没想和我有什么牵扯,无奈我总是贴上来,后来考虑我和小花相熟才决定跟我走。没想到我竟然起了别的心思。为了不让我陷太深,他就走了。好在我贼心不死,最终还是追上了。

之后他也不能轻举妄动,因为他和张|海客的后台的态度还不明朗,不知贸然插手会不会反而不妥。直到警方的怀疑蔓延到了他身上,他才能明目张胆地把张|海客弄过来。有了资源就可以放松一些,他自己出来吸引视线,把张|海客放到暗处跟着我。

言语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梗在我心里好几天的问题。

“在你眼里,我和齐羽,到底有多像?”

“完全不像。”他摇头,又补充说:“或者说,正由于相貌上有相似之处,所以,你在性格上,和他不一样的地方会——”他谨慎地挑选着词汇“——更吸引我的注意。”

虽然有点不|要|脸,但我还是觉得自己被取|悦了。还好我反应快,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吸引你的”四个字咬住了,仅仅问出口:“是我的性格,还是我的生活?”

他顿了一下,坦诚道:“我没办法回答。”

“为什么?”我追问道。

“这两者是分不开的。比如——”他想了一下,“你为什么要当警|察?”

我仔细追忆了一下报志愿前的心路历程。“刺|激?反正最早是这么想的。”

“你知道齐羽为什么要当警|察?”

我没有仔细看过齐羽的档案,因此也没有任何由此而来的推测,只能沉默地摇摇头。

“齐羽的母亲是警|察,父亲是消防官兵。后来出事,父母双亡。爷孙俩靠抚恤生活,他最后只能报警校,还有点补贴。但是,干了这一行,你就有非常多的机会,去接触犯罪,甚至去加入他们。”他看了我一眼,说道:“别去追求刺|激。”

哦,这么了解呀。原谅我当时心思狭隘,既没有问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也没有深思他到底在暗示什么。

借着情绪冲动,我没有去看他,而是远望西湖方向,抱着双臂靠到了树干上,厚着脸皮说:“我妈原来是个大家闺秀,嫁过来当家庭妇女,我爸是大学教授,托老天的福至今都尚在。我爸那边哥三个,我三叔你见过,小时候他总带我玩,给我讲了好多破案的故事,我觉得很刺|激,所以最后报了警校。”

我示|威一般地看着他。他没有被挑衅,只是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

“深海里,有两种硬骨鱼。”他也转头去看西湖,换了个话题,开口道:“大部分硬骨鱼在演化的过程中进化出了鱼鳔,可以依靠这个新结构来调整水压,轻松游动和上浮下沉;但是少部分没有演化出这个功能,比如鲨鱼,于是它只能靠不断的游动来调整自身的平衡。”

什么鬼?!我友邦惊诧地瞪着他,心道:其实你本质上是个网红,微博名叫博物杂志吧?

“就是这样的,不平等的最好解释,就是同样的标准,一部分毫不费力就可以得到,而另一部分却必须拼尽了努力才行。”他收回目光看自己的手,总结一般地说道:“齐羽当年的代号就是鲨鱼。”

我以为他要开始说他自己,没想到还是在为齐羽说话。立刻就不太高兴。心里想着:不平等有什么好抱怨的呢?这不是自然界的常识吗?

人的智力先天来就有差别,野耗子与家鼠也会得到人们不同的对待,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再者说,就算在智力还没有发生影响的阶段,不平等什么的,出生以来不就决定了吗?有些孩子必须要千方百计地努力或者花费心机,才能得到父母的注意或一句夸赞;而另一些哪怕只是在父母面前撒个娇就会有糖果和笑脸相迎。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实吗?

“所以你还是在为他说话。”我十分抵触,感觉自己这辈子的嫉妒可能都放在今天爆发了。

这样不太好。我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用换姿势的方式压下自己的情绪,努力使自己讲理。估计自己语气稳定下来,才继续说道:“你可以说我天真,但我还是认为,任何人都有可能迎接任何一种命运,走上任何一条路,但有人能选择不走,这取决于一个人的意志。毕竟没有什么事情像阳光普照一样公平。”

“其实,阳光也并不普照。”

你今天就是想吵架对不对?我猛地去看他,心里有点惊讶,记忆中这还是他说的第一句带有明显对抗情绪的句子。但当我看清两人现在的处境,便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因为我站着而他坐着,因此我已经暴露在了正午阳光下,而树荫还停留在他头上。

我拽了一下他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拽出来,拉到我身边,指了指头顶的太阳。“看,这样阳光不就照到你了吗?”

见他依然不解,我对他说道:“你自己选择站在阴影里,怪阳光什么事情。”

他回头看了看树荫,目光很缓慢地扫过我拽着他胳膊的手,最后定在了我脸上。

他用一种很深的目光看着我,好像要说什么一般,我甚至感觉到了一宗炽|热。与此同时,仿佛奇迹一般地,我之前所有烦躁的心情都沉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静水流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