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转头又对我不放心地说:“小心点!”
“我在警校好歹也是同级射击前三,别担心。”我对他笑笑。这倒是真话,多亏射击成绩帮我往上提了体能的平均分,要不路子再硬也进不来市局当刑警。
大概是我自由散漫的态度惹恼了他,他立刻瞪我道:“厉害了是吧?有本事再说说你的散打成绩啊?!”
我见他又要揭我的伤疤,赶紧当做没听见,径直往食堂走。
“你认真点!”没成想三叔一把把我拽住,着急道:“虽说挂的是巡警的编制,但里面怎么也有个特字。这回连特警都撂下了,你别再□□还没上膛,魂魄就先上天了!”
“三爷你别担心,俗话说‘再是特警,几年不练,马上完蛋’,我看他都不见得能打过我。”胖子宽慰了三叔一句,看了看我,又好心好意地补刀道:“当然肯定打得过你。”
他这话说得三叔更担心了。三叔想了想,竟然建议道:“要不我给你打声招呼,早上跟着防暴队出操去?”
“不不不!可饶了我吧!”我连连摆手。我知道三叔是真担心,可这建议也忒残暴了些。要跟着他们训练,也不用求哪个凶手动手,我就先把自己累趴下了。
***
领枪的插曲,让碰头会挪到了晚饭后。汪局简单传达精神后,大部队就散了,因为痕检和法医的结果还没有出来,况且第二天一早还要开专案组扩大的会议,有什么消息可明天一并发表,再相互讨论。
不过因为案情有变,为了能更好的安排明天的任务分布,我们五个专案组的领头又聚在了三叔的办公室,私下里开了个小会。
由于潘子还在外省没有回来,虽已经紧急通知了他,但那边的调查还没有告一段落,可能要等到专案组扩编之后才能赶到,于是大奎代替他参与了讨论。我见大奎为了不错过重要信息,又是记笔记又是录音的,忙忙乱乱,也挺好笑。
我们只是略提了提遗留的老问题,比如凶手与被害人、被害人之间分别的联系,还有凶手特意将被害人摆成的特殊姿势等等,就把它们让过去了。毕竟上述问题有些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对于犯罪心理,我和小花只是略知皮毛,自己都说不过去,更别提带领他们开窍了。
“还是需要专业人员啊!”小花又重新提出了之前的建议。
“汪局已经向省厅犯罪心理研究室提申请了,据说邀请了在四川参与过的张教授,就他过来,都已经动身了。哦对,还有之前其他省负责的同志们,都过来参与专案组。”三叔许诺道。
“嗬,这可是大阵仗!”胖子感叹道,“我从警十多年还没听说过呢!”
“你忘了四年前的‘毒品走廊’了?”小花似笑未笑地看着他。“那可也是五省联合办案啊。”
“那都是传说了!”胖子赶紧拍马屁。“你又不说,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事儿?花爷你到底去干了什么?快给我们讲讲,好让我们也见见世面!”
“我扮演了一只在主人背后狠狠咬了他一口的狗。”小花开了句玩笑,然后耸了下肩膀,只是笑着,不愿再多说。
三叔拍了下正嬉笑的小花,岔开了话题,转而讨论起这次案件出现的新问题。我却闻言心中一动,偷偷转眼看小花,记忆中,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那个案子,更不要说能拿出来开玩笑了。我想起之前他说要将唱戏捡起来,不觉笑了笑,觉得挺好。
本次案件中凶手如何来去的问题,我们在指挥车里已经讨论过,关键还是要看痕检部门的勘察结果,我们单凭推论,是不会知道凶手真正躲在哪里、如何行事的。
我们首先按照一般模式,排除凶手在犯罪现场有帮凶的可能。这个推论很简单,一般来说,在得出定论之前,我们先要假设放倒搭档的人,可能是凶手,也可能不是。
但此案中,弄出这一mí • hún计的人若不是急于脱身的凶手,找一位已经扮演好搭档的帮手完全多此一举;更别提分为两起案件的可能。因此可以断定,此案中凶手单独行事,目的是迅速脱离现场,与之前五起案子体现出来的行事风格一致。但犯案前后是否有帮手接送他来去,还要进一步调查。
讨论了几个有关行踪的小问题后,众人终于来到凶手mí • hún计的这块硬骨头前。
“会不会我们都想复杂了?比如说,这俩人本来就很像,”小花用笔托着腮,慢悠悠地问道。“毕竟来戒严的都是下面的小兵,记不住上司的长相也可能?”
“不可能。”我想了想,反驳了他:“一是凶手认真准备了相应的服装,就是为了脱离现场;再者说他闹这么一出,就相当于直接暴露了自己。这名凶手在各个案件中表现出了异常的谨慎,就算这次犯案再大胆,也不会去做这样有勇无谋的事情。”
“也许这是他的收官之作呢?”小花笑笑,“算了,先不说脸,现在妹子化妆能一秒钟变个人。不过,至少他们身形上会差不多吧?”
“这点我想到了,已经吩咐周边派出所重点排查一个身材相仿的人。”三叔答道。
我默默抿了下嘴唇,其实这点我也注意到了,并且也在救护车上仔细观察过,也是这点,让我加重了对闷油瓶的怀疑。
老搭档的身高与我相仿,比胖子和小花高一点,身材介于我和闷油瓶之间。只不过,若是将我和闷油瓶的体格标准作为空间上的两个点,之间画一条线段,那么搭档大概还要更靠近我这一端。这么看来搭档并不算很健壮,或许有几年没练过了。
不过闷油瓶看上去也不算健壮就是了,若不是接触过,谁也看不出他肌肉很结实。我撑了下额头,心知这么瞎怀疑下去不行,还是要回家偷偷调查一下才好。
我正胡思乱想之际,就听一直没插话的大奎轻声插嘴道:“你们看过有个动画片,叫柯南吗?里面说有那么一种能从脸上揭下来的化妆术——”
在三叔拍桌子喊出“□□”的当口,胖子也对着大奎惊叹道:“你还看那个?哎呦喂,咱们组里博览真齐全!前儿有看韩剧的,然后又是推理小说,没想到你还看动画片咧?!”
在我和小花因躺枪而冲胖子瞪眼的时候,大奎赶紧分辩道:“没有,我就是——就是我女儿总看……”
真是有女儿的人啊。我们一群单身狗当即都地挪远了凳子,谁也不想理他。
第三十八章
在中国古老而源远流长的文化中,总有那么一些发明十分登不上台面,搞得四大发明孤零零的,宣传出去总显得那么可怜。这些发明里面,包括各种残害底层人民得来的器具,什么人皮鼓,还有存在于传说中的□□。
不过这明显是旧社会的遗毒,那三位上了点年纪的好歹还有印象,我和小花乍一听就有点恍惚,他倒是立刻就想到上网查,我就在旁边看他手速很快的翻网页。
“要真是这东西,倒也可能,只是平常路数上见不到,恐怕,要往hēi • shè • huì的路子上查了。”三叔沉吟道。
刚奚落完大奎的胖子转而对三叔道:“三爷,您别是传奇小说看多了,怎么会想到□□这玩意儿?”
“其实这也不稀奇,”小花打开个网页,给我们展示了一圈。“百度一下发现,淘宝上都有卖的,正赶上万圣节,还卖出去三十来件呢!”
“凶手犯案的时机又不是像万圣节一般在夜里,这种东西的效果只能骗过摄像头,还不如妹子们的面膜把脸盖得全乎呢。”胖子把网页图片放大,仔细看了看,十分瞧不上眼。
“再者说,这也就是小孩的玩具,无论如何不能打扮成一个特定的人。”三叔也仔细看了眼照片,摆摆手把手机还给小花。“但大家别忘了,凶手可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甚至是熟人面前,用这等粗制滥造的技术,必不可能让一个谨慎的人,有这样行事的自信。”
“三爷听说过哪里有真的东西?“大奎好奇地问道。
“听说过一点。”三叔用笔点着本子,好像在回忆什么。“算了,这路子我去想办法。”
“而且,就算淘宝上都有卖,□□并不是我们生活中可以想见得到的东西,毕竟它不会出现在首页推荐上。”我见着大家记录的空余插了一句,“必定有什么职业特点或生活经历能让他想到。”
“嗯,说得对,这一点等我摸到路子,再和大家讨论。”三叔示意道具问题先搁下。
“不管最后查出来,凶手用了何种办法,我们都可以先得到这样一种结论,”小花看了看我,大概是联想起我在指挥车里的猜测,“如同小邪之前所说,无论是一直以来特殊的姿势,还是光明正大的□□。凶手的意图不在遮掩而在于暴露。
“如果说这一切是凶手有意造成的,那么,我们将不得不面对一个不愿看到的局面,那就是,凶手本人对咱们公安内部的侦查思路非常了解,而我们,正在他用真真假假线索围成的圈套里瞎转悠。”
他一说话,我们几人身上都有点发冷。三叔摩挲了两下手臂,点着头叹气道“有可能。”
“那这算不算是一种示威?就像前几起案子里面,他的作案地点都距离片区派出所不远一样?”大奎接话问道。
小花沉思了一下,道:“如果说是示威,那之前咱们对凶手的定性,就还要再讨论了。”
“这话怎么说的?”大奎没太听明白。“怎么又扯回到以前遗留的问题上去了?”
“示威,在犯罪心理中是专有名词。”我给他解释了一句。“一般连环杀手在行动后期都会出现意图向警方示威的行为。因为他们那时已经无法在一般谋杀中得到快感,从而追求更高的示威行为,以此来昭示自己的不同。”
我解释完,自己也陷入深思。
拥有特定人物的几起谋杀,还是有范围群体的连环杀手,这是不一样的。一般来讲,前者拥有指定的强联系目标,是为了达到某种为财或复仇之类的功利目的;而后者则是单纯的为了shā • rén而shā • rén,凶手的动机只是享受作为上帝般生杀予夺的快感。
“咱们毕竟不是专家,凶手的定性还是要靠心理分析。且等几天专家的结论吧。”在我思考时三叔说道。
“我觉得他不能是连环杀手。”我没有顾及三叔话语里“就此打住”的意思,自顾自地回忆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比如说,被害人只是中午过来巡视一下,凶手是怎么做好事先埋伏的呢?还有很多类似的巧合问题,都可以说明凶手这次作案手段的风险系数非常高,但他还是选择这么做了,这和他以往的举动不同,必定有这么做的道理。”
“你的问题我想到了。你们在车上时,我就去问了底下人对被害人和搭档关系的印象。基本上他们能肯定,如果被害人过来视察,搭档一定会来;如果被害人出事情,搭档也一定会冲在最前头。”小花打断我,回答道。“而且这个在他们局里几乎人尽皆知,很容易打听出来。因此,倒也称不上风险。
“不过,我同意小邪的观点,理由还有一点,就是凶手没有对搭档下死手。当然,有可能只是因为时间不足,但以凶手作案的手法,勒晕与掐死所用时间相差无几。因此,更有可能的猜测,是不必要。这说明他有特定的被害人名单或范围,极有可能不是捕猎型连环杀手。
“所以,我推断,这是一次非常深谋远虑、深思熟虑的谋杀,凶手有非常确定的目标,并且进行了长时间精心的谋划,是一名行动简洁有理智的犯罪者。”
“要如花爷这么说,胖爷还有个问题,”胖子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追问道:“如果解连环是他预先就看准的目标,那他应该早就动手了,毕竟这次不用跨省市跑来跑去的,踩点也不用花费以前那么长的时间。你们说说,这得是什么耽搁了他?”
胖子言者无心,话却说得我心里一慌,握紧手中的笔不做声响。
就听小花反驳道:“踩点怎么不需要很长时间?他需不需要先实地考察一下逃脱的路径?考察一下被害人身边的人物关系?化妆道具衣物要不要准备?要我说,正相反,这次他的准备非常迅速,或许他对杭西非常了解!”
“那是你的强迫症作祟,没准凶手到现场一瞧,诶!灵光一现!就决定这么做了。”胖子大大咧咧道。
“别瞎说!”三叔不满地瞪了胖子一眼,转而对小花说:“我认同你的想法,凶手之前必然多次出现在周围,所以小解你的任务很重,务必严肃认真地把周边监控记录排查一遍,多次经过并且停留的可疑车辆也不要放过!工作量大也要忍一忍,辛苦一阵子,赶紧把人抓住是正经!”
“明白,我办事您不放心?”小花转了下笔,应下了。
胖子也不吃打,开玩笑道:“要让胖爷说,既是有了□□这么个玩意儿,干脆咱们也别查什么监控了,没准他出去卸了装扮,露出的也不是真脸,没准就跟那糊墙纸似的,那是左一层右一层——”
“你当这是纳鞋底那还是千层饼啊,剥了一层还有一层。告诉你啊,汪局说的,明天你俩就拆组,我看那,也好,省得你带坏了我侄子!”三叔指指他,宣布散会。
从办公室里出来,胖子搭着我的肩膀,痛哭流涕地假意不舍道:“小天真啊,今儿就是咱爷俩最后携手的日子,走,去好好喝一杯!”
“真不舍,就别一边嫌弃我一边占我便宜!”我甩掉他的手,只想着今天一窝蜂冒出来的对闷油瓶的怀疑,一心着急回家取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