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热着倒是其次,问题是再把人家妹子吓到,胖子一定会收拾我。
车停在小区门口,我特意带他走了个边门,以防和老痒打照面,不然光解释就要多费一番口舌。
带他上楼的时候我感觉挺新奇,这还是我这房子第一次有非警察非家属进门。不过,一般人领陌生人进门的顾虑我倒没有,毕竟这里四壁空空,最值钱的大概就剩我了,好在他也弄不走。
把他领回家后,我专门把四月份集中训练时发的作训背心长裤找出来,想着反正也没有警号,穿一下也看不出来。
然后我把衣服塞给他,指了浴室的方向,示意他自便。随后我就去翻备用钥匙了。
等他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我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一股欣慰感。怎么形容呢,感觉作训服上的弹性纤维在它的衣生里终于找到了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第二十九章
觉得闷油瓶和作训服很搭的不只是我。当我们提前去饺子馆与胖子汇合时,胖子也以他那浅显的见识表示了惊叹:“我去,小天真,这不是咱四月份——哎呀呀还是得说,这衣服你穿着,就像倒卖警用品的小贩;他穿着,就像来查倒卖警用品的警察一样呢。”
我着重打量了他的肚子,语气真挚地提醒他道:“你穿着好,跟路边等活儿的民工似的。”
这次聚餐时机不巧,正赶上周日晚餐时分,人比较多,外加我们订得晚,因此没有要到包间,只好坐在外面靠窗户的六人卡座。我们把一边留给了姑娘们,三人挤在另一边。闷油瓶看上去就是个不会没事找事的主儿,我直接让他坐在了最里面,然后胖子为了展现他抢着付账的风范,就坐在最外面。
甫一坐定,胖子就凑过来跟我耳语道:“说句话怕吓到你,刚才我看到花爷进去了。”
“不是吧,这么巧?”我顺着胖子的指向探头看了看。
“天真你说,以你对花爷的了解,一会要能抓住他,有没有可能讹他付账?”胖子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心道你有胆子让他付账?小心你的奖金。
没等多久,姑娘们也到了,笑嘻嘻地跟我们打过招呼,很大方,有点大四学姐的范儿。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闷油瓶谁也没有理会,独自望着窗外发呆。
不过姑娘们也没计较,只是好奇地打量了他一会,之后呼朋引伴地去洗手间了。
我有点看不下去,对闷油瓶低声劝道:“你好歹搭理人家一下,没准回家的时候还能带个媳妇。”
胖子耳朵尖,开玩笑道:“然后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说罢自己干笑了几声。
这玩笑让我觉得不太舒服,不过闷油瓶好像没在意。当然,以我的道行,也看不出他有没有在意。
因为他上次追车的经过只有我知道,我有点摸不清他的来头,还是比较担心胖子得罪人的。回头处理他倒不打紧,别再把我连坐了。于是我对胖子暗示道:“他是失忆了又不是傻了,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那不是接着你说的吗,就许州官放火?”胖子还有点委屈。“熟了就知道了,胖爷不就这样。哎对了,确定是失忆了?”
“不确定,爱咋咋地吧。”我已经放弃套闷油瓶的话了。
“不过啊,不是胖爷说你,你把他带来干什么,”胖子抱怨道。“这可好,本来我身边有你在,就显得我的存在感低;再加上他,刚刚仨妹子根本就没有看我!”
我故作惊讶道:“这么多年在我和小花身边,你还没有习惯这一点吗?”
胖子用力扎开面前的一次性餐具,愤怒道:“你等着,一会儿她们回来,我就跟她们说你俩是同性恋!”
我不屑一顾,冷笑道:“要不咱俩打个赌。你要是说了,她们就更不看你了。接受吧,这就是社会现实。”
开饭后,三位姑娘还是有点放不开,话题需要我们来带。说来也巧,她们仨都有亲戚在当警察——秦海婷的一个叔叔在山东,好像还是个大官,没准都能和汪局攀上交情;云彩的爸爸在广西,也是个干部;秀秀的姑姑就在本地,在拱墅区局当科员呢。
三位姑娘本身对警察这个职业很感兴趣,席间胖子应景讲了不少关于出警好玩的事。其中不乏我当年在派出所时名声响亮的典故。这件事情每逢碰到陌生人,他都要讲一次的。
说来也怪,那些年我就跟身上有诅咒一样,普通打架之类的还好,只要是碰到民事调解类型的,逢处警必被投诉。
甚至有一次我在巡逻中,一个姑娘骑车撞到我,非要留电话说回头请我吃饭,我心说也没大事,就婉拒了。没想到回头就被投诉了。后来才搞清楚,人家姑娘撞我是有预谋的,就是为了要电话……
后来聊得嗨了,她们就开始问考警察的的待遇问题,其中以秦海婷尤甚。这时我才终于知道,当时在刑警队让她两眼放光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这张皮。
说实话,这姑娘脑子灵活,性格俏皮,确实是我应该会喜欢的类型。奈何在她眼里,这身海蓝色制服比我帅多了。
不过就算无人知晓地失恋了,我还是认真回答了她的问题。她一直担心杭西是省会,总是在问:“听说你们这里要求很高吧?”
“不会啊,”我反复给她解释道:“我当时考杭西,也因为咱全省就一个公安类的学校,还是专科,人员肯定缺口很大。你要是想当警察,不如就留下,这边比北方好考一点,最起码比山东考试大省容易。而且今年对于本科生也开放户籍限制了,对你们也有利。”
“那考上了还要培训吗?”
“好像是有的。”我是系统学员,对这方面不太了解,不过平时也听别人聊天说起过。“为期半年,也不远,就在复兴大桥下面。”
“别听他说考试经验,明摆着就是脸加分。”胖子很不满我的解释,泼冷水道:“你们不知道吧,为了照顾市区形象,风景区西湖区那边的派出所和巡逻人员,都是看脸进的。”
正聊得起劲,就听一直沉默的霍秀秀在旁边插了一句道:“我姑就是警察,她说女孩干不好。”
一瞬间有点冷场,我赶紧问道:“她具体是哪个部门的?”
“以前当过刑警,后来转去公共关系了。”
“干外宣的。”我点点头,心道一个当宣传的却对警察工作这么抵触,真的好吗?
“她说警察看着外表光鲜,内里复杂得很,有很多肮脏的事情外面都不知道。”她拄着腮看我。“她还说,警察曝光出来的案子,只是接到的很少一部分。很多案子要么定型成非他杀,要么就被压下去,没人管了。是真的吗?”
“其实你在指责警察无能是吗?”原来她被灌输了一种偏见。我拦住要说话的胖子,想了想,推开面前的餐具,对她笑笑道:“不然,我们来比比脑子吧。我给你们介绍下警察办案的思路,如何?”
这个话题一下子引起了她们的兴趣。我在脑海中找了找素材,然后道:“打个比方,去年三月份在余杭,有个女的被杀,现场遗留三张扑克牌的案子,挺出名的,你们有印象吗?那是你们在杭西吧”
“啊,是‘快救我’的那个吗?”秦海婷立刻接道。
“记性不错!”我对她竖大拇指。“如果让你们接这个案子,第一时间会想到什么?”
“肯定是扑克牌的含义啊。”霍秀秀想了想又说道:“要是我,联想法医的职业,还会联系女子的陈尸状况,好判断她在死之前有没有机会留下三张牌。”
“对的,这个要想,”云彩接着她的话道:“因为必须要分辨扑克牌是凶手留下来的还是死者的信息,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呢!”
“还有还有,”秦海婷也不甘示弱,“我会去查为什么凶手或死者会想到留扑克牌,他们的工作是否与扑克牌有关。”
“不错,有点上道。”她们的回答倒是比我预想的好一点。
“那你们做了什么?”云彩好奇道。
“我们啊,第一步要做的,是对扑克牌进行痕迹检验,看看能否从中提取到指纹、汗渍,以及皮肤的一部分,等等。”听我说到这里,秀秀拍了一下额头,像是懊悔自己怎么没想到。
“还要查清扑克牌是从哪里得到的,当然,案子中的扑克是到处可见的那种,查找起来可能比较难;但是假如是魔术扑克,我们就会清查购买渠道,从而锁定购买人。
“但是事实上,在通常的案子里,如果不是刻意买来犯案的物品,基本上警方很难去清查来源,因为只有近日里购买的东西,卖家才会留有比较深刻的印象。这个案子里,警方借助现场凶手用来固定被害人残留的胶带,最终锁定嫌疑人,用的就是这个思路。
“同时也会像你说的,”我指了指秦海婷,“调查他们的生活与工作是否与扑克牌有关,从而调查日常活动范围和常接触人群,从而排查有没有突出恩怨,最终锁定嫌疑人。”
“哦——”三个姑娘一起叹服的样子给了我很大的愉悦感。
“警察这种职业,基本上都是从最坏的情况开始着手,”我摊开手,笑着说道,“却又不能在演变成更坏的情况前阻止它。*这也是你们觉得警察无力的根源。
“但事实上,警察有自己的办案方法和套路,在实战上,效果更显著。一个单独的侦探收集线索要多久?一群警察呢?对不对?”
正说到兴头上,就听小花有点软的南方音色在我们身后传来:“你们这儿吃个饭怎么像上课似的?”
“哎呀,哎呀呀呀——”胖子立刻站了起来,握住小花的手恭维道:“这不是市局刑警队破案神速、人称活夏洛克的解副支吗?”
小花愣了下,随即忍着笑接道:“哎呀,这不是刑警队善于逢迎、人称煮‘华生’的王探长吗?”
他俩一问一答逗得板着脸的秀秀都笑了出来,跟别提云彩和海婷前仰后合要笑死了。
那俩人还在那里假惺惺地“久仰久仰”、“不敢不敢”。我忍无可忍,拍桌子打断他们道:“这儿吃饭呢,能不恶心吗?”
小花立刻摆上一副领导架子,严肃道:“几位同志你们在干什么?五条禁令记得吗?八项规定呢?”
“领导,”胖子也严肃起来,道:“我们这可不是公款,也不在执勤中,更没喝酒,所以没有违反纪律。”
小花不屑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碰得到公款吗?”
我真是看不下去了,任由他俩玩去,对着三位姑娘解释道:“介绍一下,那位是我们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也单身,叫解——”
我话音还没落,就听秦海婷惊讶道:“天啊,难道你们杭西真的连选警察都要靠脸加分的么?”
第三十章
秦海婷这句话,让一直假惺惺和胖子握手的小花彻底破了功。他笑着缓了一会,拍着胖子的肩膀,对着秦海婷解释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印象呢?你看看,有他在,不就是最好的反证吗?”
“感觉好靠不住啊。”秀秀还陷在刚刚对立的情绪里,看着他们想笑又努力板着脸。也就这种表情让我觉得她还是个没出校门的孩子。
“靠不靠得住,不看长相也不看身材。”小花对她笑笑,扫了一眼我们这个有点怪异的组合。我正要问他和谁来吃饭,就见他的目光停在闷油瓶身上不动了,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带有打量意味地开口问道:“这位兄弟哪个口的?”
我心知他是被衣服误导了,忙要解释,旁边胖子早已乐翻了,大笑道:“开玩乐呢花爷?他发型就不合格啊!你不能因为自己发型不合格,就忘了咱们的发型标准啊!”
小花捶了他一下,目光却没有离开闷油瓶。我明白他是对闷油瓶好奇了,只好介绍道:“这是我——嗯,一个朋友,不是警察。这衣服是我的。”
“你好,谢雨臣。”小花一直有着一副迎难而上的好品行,竟然还想跟闷油瓶握手。
我一边担心闷油瓶不理他弄得小花太尴尬,一边又担心小花听出来闷油瓶曾经出现在追车现场,并且还指责他们动作慢,一时真是操碎了心。
出乎我意料的是,闷油瓶还真回应他了。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站起来和小花沉默地握了下手。
两手相接时,小花的姿势明显顿了一下,目光也往闷油瓶手上扫了一下。我心说他真是敏感,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手指异常。
但他没有问什么,只是随意地收回手,说道:“原来不是警察啊,但刚刚看你有点眼熟,咱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别啊花爷,现在偶像剧里搭讪都不用这一招了!”胖子在那里闷头乐,还不忘挤兑小花。“不过巧了,天真看着也眼熟!”
他话一出口我就心道不好,赶紧在桌子下面踩了他一脚。他立刻转头瞪我,用口型比划道:“眼熟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我赶紧瞪回去:“废话,你听说过见自己朋友眼熟的嘛?”
小花看了眼我们之间的交流,我有点心虚,正希望谁能插句话给解下围,就听一个挺耳熟的女声由远及近:“解队,你在那边干什么?”
又来了一个惹不起的,不用回头我也知道,这是法医处阿宁过来了。阿宁两年前刚进局里,是个海归的硕士,经受了资本主义腐朽思想的洗礼,比我见过的其他女孩都放得开;再加上本人也确实漂亮,在整个局里都很出名,追求者甚众。只不过也没听说她看上谁。她刚到市局的时候我们合作过,结果现在她有事没事就喜欢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