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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楼的时候徐栩抬眼望了下天,大多数时候帝都星的上空都是一片明媚天色,今天却一反常态,目所及处全是大片灰蓝色的黯沉,根本看不到天幕背后藏着什么——大概人的心思也就是这样善变难测的吧?

人类发明了飞行器,但却永远摸不到蓝天。

徐栩淡淡地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很快消失在潮湿的空气里。他坐进自己的飞行器,一面拿出通讯器拨给哥哥徐梓。徐梓一看是弟弟来电还惊了一下,这家伙从来只有嫌哥哥啰嗦的时候,怎么这回这么主动?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连忙接起来:“小栩,怎么了?”

“哥,”徐栩声音带笑,似乎还挺高兴的样子,可是说出来的话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我摊上官司了。”

第77章【番外】宣徵&徐栩:爱情太短,遗忘太长(七)

【番外】宣徵&徐栩:爱情太短,遗忘太长(七)

那天宣徵又主动联系了徐栩。因为已经做好了被拉黑的心理准备,所以当徐栩平静地接起通讯时,他反而有些不敢置信。徐栩那边淡淡道:“你有什么事吗?”

宣徵沉声道:“为什么要主动站出来。”他明明是刻意淡化了整件事中徐栩的存在的,可他没想到,在那样的情形下,徐栩会自己把自己推进这场fēng • bō中——在宣徵看来,徐栩是极理智聪明的人,现在这样的做法简直是自己犯蠢。

徐栩反诘道:“那你又为什么揪着这件陈年往事不放?”不等宣徵回答他便自顾自道:“你是觉得你那……诺兰他,死得委屈、冤枉、不应该,还是说仅仅是你咽不下心上人另有所爱这口憋屈的气,来找杜瑾报仇来了?!——那么,你第一个应该找的就是我!是我发现了那该死的东西,是我把它做成一个完整的项目程序提出来,是我在动物身上进行了最初的*实验并且取得了成功;如果不是这样,那些老学究们又怎么会坚持要做人体研究——”

“够了,”宣徵沉声道,“这不干你的事,你也不要再掺和了,我会向你大哥说明这件事,然后……”

徐栩打断了他的话:“你为什么不要我掺和?”

“……”宣徵那边呼吸顿了顿,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不要我掺和,”徐栩声音已经完全哑了,“是因为已经想起我来了吗?”

“……”

许久许久,通讯两端静得只有两个人彼此起伏的呼吸声。徐栩一直在等宣徵的回答,但是迟迟没有等到,终于冷笑一声死了心:“算了吧,我管不着你,你也别来管我。站在各自的角度上来看,这件事上我和你都无所谓对错,只是立场不同,今后也各站各的队就行了。”

没心情再听对方的解释,他挂断了通讯。

这天晚些时候,外面下起了雨。徐梓喊徐栩下去吃饭,喊了好几次,徐栩都没有动。他这段时间服用提神的药剂过量,身心俱疲,一直窝在被子里睡觉,于是被人拍醒的时候徐栩的怒火瞬间爆棚了,闭着眼睛顺手抄起个什么东西就丢了过去——梆的一声响,徐栩这才猛地醒过神来,一睁眼就看见宣徵忍笑的脸和……哥哥徐梓的黑脸,再一细看,原来自己刚才把通讯器拍到了哥哥脸上?!

再多瞌睡虫这下也全跑光了,徐栩看了宣徵一眼,慢慢坐起身来道:“你来做什么。”

见他俩有话要说,徐梓揉着脸气呼呼地出了门,临走之前还从眼角仔仔细细把宣徵剐了一遍,说好的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呢?!关门的瞬间徐梓好像依稀听见宣徵说了一句:“对不起。”

徐梓揉了揉鼻梁,心想对不起有什么用,按徐栩的脾气,他要是一见面就赶人那说明还有挽回的余地,可他现在这副要跟宣徵谈人生谈理想的架势才说明,他是真不想再跟宣徵纠缠,打算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了。

而屋里,宣徵拦住徐栩将要出口的话:“别忙着拒绝,听我说几句好吗?”

徐栩心底冷嘲一声,挑眉等着看他要说什么。宣徵道:“从前的事情,我只想起来一点,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

徐栩没料到他说的是这个,不禁道:“……你想起了哪一点。”

宣徵微微笑了笑:“你说我有个神经病的大脑。”

想起记忆里的那一天,徐栩也微微有些动容。然而接下去宣徵道:“但是,我是刚刚,在你问我‘已经想起我来了吗’的时候,才想起来的。”

饶是已有心理准备,徐栩还是震愕地瞪大了眼睛;宣徵微微苦笑,道:“这句话,你从前对我说过的吧。你说——【怎么,想起我来了吗?就是说你有个神经病的大脑的、那个神经病医生。】”

他说的一字也不差,这句话发生在他们在网络中的第二次见面,依旧是徐栩单方面的冷嘲热讽。徐栩惊疑不定地看着宣徵,半晌道:“所以之前你把我的名字摘出去,让我不要掺和这件事,是为了还人情?”

“一半儿一半儿。”宣徵抬了抬手,却终究没有伸过去抚摩那张吸走了他全部视线的脸。他坦承道:“这段时间,我一直不敢见你。”

徐栩嗤笑:“不敢?”

宣徵低声道:“因为我怕。我怕多看你几次,我就要情不自禁地爱上你了。”

这话听上去像是调♂情一般,但配上宣徵严肃的语气和平和的神情,无一处不显示着他只是在说实话而已。徐栩整个人呼吸都乱了,好半晌才冷笑一声道:“那么之前说要处处看,并不是你的本意了。——正好现在你在这里,我想这句话是得当面和你说个清楚比较好。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们分手吧,不要再给彼此添麻烦了。”

宣徵一把抓住他的手,又被徐栩挣开了。尴尬地沉默半晌,徐栩先开口道:“不记得了未必不是好事,今后除非必要,我们两个应该是不用再见面了。无论怎样,我的立场不会变,但还是谢谢你愿意试一试,只是这样带了怀疑和试探、捉摸不定又时常动摇的感情,我不需要。”

他这番话说得已经算是委婉,但话音里外都透露着决然。宣徵默然看着他,直到这一刻他才隐约明白为什么过去的自己会爱上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又美又傲的人,十分笑里一分寒心九分不屑,然而冷眼看去看什么都是清醒理智的,唯一的几次不理智大约都是应在自己身上。

只是当他终于摸到那爱情藏了许久的尾巴时,却似乎已经要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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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在各方面配合下,两大生命科学研究院各有几位滥用职权的院士受到了法律惩警。而徐栩和杜瑾虽一道被监理部诉诸于法,但最终还是高高拿起,轻轻落下。

至于这背后是谁的功劳,徐栩一清二楚,但半个字都没有对杜瑾提。

审理结束后杜瑾依旧要回天狼星去,但在离开之前,他让徐栩陪他去了个地方。那是一处安静的公墓,杜瑾在一排排墓碑中找了片刻,带着徐栩走到了其中一块前。三维照片上,神采飞扬的青年正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略带腼腆的笑容,一双湛蓝的眸子宛如纤尘不染的春日晴空。

杜瑾抬手在相片上摩挲片刻,缓缓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刹那间,徐栩愣住了。

“我随母亲姓。她被我父亲,和那个女人逼得得了抑郁症,他们侵吞了她从家人那里继承到的丰厚遗产,说她疯了,就把她撵出了家门,骗我说她只是去医院住院治疗。我母亲最后贫病交加地死在寒冬腊月里、死在我根本不知道的角落,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誓要报复他们。……后来,我父亲和继母受不了破产的打击,竟然双双自杀了,留下这个从小就喜欢我、依赖我的孩子……在法律上,我就是他最后的监护人了。但是我没有要他,我给他留了一笔钱,然后把他送到了孤儿院。”杜瑾双目湿润,“在当时,我认为我的做法并没有不对,如果让这个孩子跟着我长大,我并不能保证,能全心全意地好好照顾他,不去计较上一代的那些事……但是,谁又能确切知道未来会发生些什么呢?”

徐栩轻声道:“难怪……那时候,你明明很关心他,一开始坚决要他退出实验,后来又叮嘱我们一定要对他多加照顾,但是自己却从来不在他醒着的时候去看他。”

“……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也许,在生命的最后那段日子里,诺兰也曾一次一次地期盼过哥哥的到来,但最终也只是失望罢了。他的哥哥只会在夜深人静他陷入熟睡时才会悄悄进入病房给他掖掖被子,但始终没有走到他面前去,也不可能成为他期盼的爱人。

只是,随着诺兰生命的消逝,杜瑾对生命的热情似乎也燃烧殆尽了。他选择了最不适合终老的方式来度过余生,从前徐栩不理解,但现在他明白了。并不是谁欠了谁,但却做不到问心无愧,换做是他只怕也无法在尘世喧嚣中继续待下去了。

这场fēng • bō渐渐淡去,徐栩依旧在研究院埋头做研究。但是他像是得了神经性头痛的毛病,经常一不注意就疼得死去活来,除了物理治疗没有别的好办法,吃药多多少少都会留下后遗症,更何况徐栩这些症状本就是过量服药和长期郁结引起的。所以再一次看见他服用镇定型精神药剂时,南枫非常不顾形象地冲过去打翻了药瓶,没等徐栩发火,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就站在他面前哭得一塌糊涂。

徐栩当场就给吓住了,这又高又壮的大小伙子平时要多开朗有多开朗要多脱线又多脱线,怎么这一嗓子嚎起来,眼睛就成了关不住的水龙头呢。他好气又好笑地拍拍南枫:“干什么干什么,这还哭上了——还哭?!我袖子都给你哭湿了!”

南枫抽抽搭搭地说:“老师您不吃……嗝儿……药了,我就……嗝儿……不哭了……”

徐栩被这湿漉漉的大型金毛犬抱着大腿一顿乱蹭,满脑袋黑线道:“不吃我睡不着,还做噩梦……”一看南枫嘴巴一撇,他连忙投降:“行行行,不吃了!”

南枫抽抽鼻子,“老师你现在就去睡会儿吧,我看着你,要是你做噩梦了,我就把你叫醒。”

徐栩彻底无力了,戳着他脑门子道:“你看着我我怎么睡?滚回去做你的小学算术题去!”

南枫嗷嗷嗷地抱着女王大腿简直要跪舔,好一番丧权辱国之后终于换得不用做算术题只要交十份实验报告的从轻处置,抹抹脸上横七竖八的泪道子,吐着舌头跑回去了。徐栩望着他背影失笑:“啧,年轻就是好啊……”

不远处枝繁叶茂的榕树下,宣徵面无表情地远远看着这一幕。一低头看看自己被完全包裹进树荫里的影子,终于确认心底被某种无边的情绪所充斥。

……那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第78章【番外】宣徵&徐栩:爱情太短,遗忘太长(八)

【番外】宣徵&徐栩:爱情太短,遗忘太长(八)

徐梓平生第一次沉着脸怒气冲冲地对弟弟说话:“不是说好留在帝都星么,怎么现在又要走了?!”

徐栩脸色如常,笑道:“只是回太白星做个项目,做完还是要回家的。”

徐梓冷哼一声道:“我怎么听说,你这个项目,要做好几年呢?”

徐栩一脸无辜地回望哥哥:“因为这个项目很重要啊。”

徐梓快要被这个不省心的弟弟气死,怒道:“别在这儿拿话敷衍我,要是你这样的做法和姓宣的有半点关系,我就要把你关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徐栩被他哥弄得哭笑不得了,最后只得辩解道:“哥,我是真心想去做这个项目而已,这是国家的重点机密项目,原本我的资历是不够的,但是导师他极力推荐了我,这个机会非常难得。而且,如果项目最终能够成功,这将是生物遗传学上的一次重大突破,帝国的新生儿出生率将会有显著提高……”

徐梓冷冷道:“也能让我们家的新生儿出生率提高?”

徐栩:“……”

徐梓看着他一脸为难的小样儿就来火,可又舍不得对弟弟发脾气,最后特别憋屈地摆摆手,叹气道:“非得走吗?”

徐栩微微垂眼:“这段时间,我已经很给家里添麻烦了……”

他这样一说,徐梓的火就又窜上来了,一拍桌子道:“你难道不是家里的一份子吗,大家什么时候把你当成麻烦过?跟哥哥也要这么客气吗?!”

徐栩看着哥哥,忽然没来由地一阵心酸。他这些年来虽和哥哥不失亲近,但总是碍着心里那道坎儿,不肯完全地对哥哥坦诚,然而哥哥对他却是始终如一毫无保留地回护疼爱。他一时有些控制不住,伸出手抱住了徐梓,像小时候那样挂在高大的徐梓身上,低低说:“我还回家来呢。”

徐梓揉揉他的脑袋没说话,最后惆怅道:“你长大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