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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对他道:“走吧。”

简旻呆呆地应了一声,却没有动,片刻后慢慢垂下头去,将整张脸埋在掌心里。简容站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不用等了,再待下去他也不会来见你。”

简旻咬了咬唇,问:“那……他在哪里?”

简容道:“我不知道,你也不用知道。”

简旻一抬头,正对上哥哥带着严厉与责备的眼神。那是他多么熟悉的一双眼睛,那里面曾有过包容有过鼓舞有过欣慰有过骄傲,却很少出现这样的严厉与冷漠。他深吸一口气,又问:“那……凌之臻呢?”

简容淡淡道:“他走了,不会有人找到他。”

谁知简旻闻言竟然冷笑起来,笑着笑着声音就带了失控的哭腔:“走了好,走了就好……”

简容不禁皱眉道:“你这是个什么态度?”他同凌之臻算不得熟悉,但对那个阳光健朗的少年一直颇有好感,此次事情也只知道简旻站在了同意研究的一边,还以为简旻只是为了科研才会不惜与傅云曦刚刚稳定的感情要把凌之臻拉下水。

简旻笑着笑着,眼中就有泪掉了下来,但他一抬手就擦去了,倔强道:“就算不能把他带进研究所,我也要他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出现再也不回来才最好!从前是我小看了他也太想当然,可他为了云曦连命都能豁出去!他要是死在斐南手里也就罢了,可他竟然还能活着回来,我,我,我反正是怎么也容不下他!我根本不敢想如果有天云曦知道了凌之臻有多爱他,他还能那么坚定不移地跟我在一起吗?”

简容震惊地看着他:“你就为了这个,就……?!”

简旻是彻底豁出去了,破罐子破摔道:“对,我老早就知道凌之臻也喜欢云曦,可是那个时候云曦心里只有我啊,他能抢得走吗?可是就从他被俘虏走之后,云曦从一醒过来就开始自责,就开始懊悔,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个人都要垮了,我看在心里有多难受?”那个时候,简旻心中已经隐隐生出了对凌之臻的怨怼。他是个极要强的人,在感情上更是有着相当的洁癖和独占欲,那时他就暗自觉得,凌之臻如果死了,傅云曦肯定就会惦记他一辈子,这让简旻心头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谁知凌之臻不仅没死,还活着回来了——那天简旻几乎是抖着手拨通了皇家生命科学研究院的通讯号码,他不想知道傅云曦会有怎样的反应,他只知道,他做的事情,很可能会让那个乐观阳光的少年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而那也正是他的目的。

让凌之臻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傅云曦身边……那个对傅云曦来说最亲密无间的战友和伙伴的位置,是凌之臻在这场单方面的思慕里所拥有的全部,但是简旻想要的是把他彻底赶出去,让他一无所有——很多时候人为了捍卫自己的东西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幼稚也好失败也罢,但是几乎不犹豫,也很少有后悔的时候。

简容冷声道:“我看你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你这是要亲手把傅云曦推到凌之臻身边!”

简旻终于站起身来,一手捂在眼上,哑着嗓子道:“但是现在凌之臻走了,呵呵,走了就好,凌之臻那性子就特么是个圣母,他宁可一辈子窝在心里也不会主动说出来让云曦为难。处理我的时候他也借着规章的名义从轻处置,他那是觉得我和云曦还有复合的可能,怕将来见面尴尬呢——”

简容毫不客气道:“那你觉得呢?你觉得你跟傅云曦还有复合的可能吗?”

简旻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但我一点也不后悔。”

然而如果他知道他现在的一时冲动造成了怎样的后果,那就真不知他还会不会这样的无悔了——就在这间禁闭室窄窗外的墙根下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傅云曦已经彻底僵成了石头。

其实凌之臻还没走,正确来说是今天才要走。因为怕触景生情,他坚决不要傅云曦去送,还以傅云曦现在行动不便为由劝住了他。早在离开基地时凌之臻就跟傅云曦道了别,还笑着让他不要去送,还特别叮嘱道:“我看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这伤肯定是好全了,你可注意着点儿别给自己添新伤啊,到时候你可一定得两只脚走过来把老子接回去吃香喝辣知道不?”他是真怕傅云曦在战场上太拼命了,那时候又哪里能有第二个凌之臻上去护着他呢?

傅云曦拳头捏得紧紧的,手指摸上颈中的空间钮,闭眼召唤出了晨曜,令它转换成小型飞行器的形态,吃力地带着电子轮椅一起挤了上去。

这处繁华的航空港里是乌托邦帝国帝都星与荣耀联邦帝都星之间往来客流量最大的港口,外面人来人往喧哗不止,而温家来接人的尊贵私人飞艇此刻正泊在一处宁静的至尊vip专用港内。凌之臻已经和温辰温如水等一行人见过了面,正和父亲哥哥一起把行李往飞艇上搬。虽然这些事其实可以由机器人代劳,但凌凤楼凌之华都一言不发地坚持由自己来做。

将最后一个行囊背在肩上,同来送行的傅云泽和乔映等人道谢并且告别之后,凌之臻步伐轻快地走到母亲面前同她和姐姐吻别。凌夫人紧紧地抱了抱他,亲吻他带笑的面颊,忽然道:“儿子,等你再回来的时候,你就要做哥哥了。”

凌之臻愣了足足十秒钟都没反应过来,张着嘴傻乎乎愣在原地,凌夫人笑着摸摸他的头,另一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满眼温柔:“所以这几年里,你一定要学会做个好哥哥,知道吗?”

凌之臻一下子红了眼眶,忙不迭地点头,又小心翼翼地抱住母亲,埋首在她散发着熟悉香气的鬓发间蹭了蹭,母亲的味道是特殊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弄错。他终于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将手放在母亲肩上,逼着自己离开了这个温暖柔软的怀抱:“妈妈,那我走……”

“之臻!”

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凌之臻愕然转头,就见到坐着电子轮椅的傅云曦已经离他不远了。他的心一下子怦怦跳了起来,简直不敢置信道:“早上不是告别过了?你怎么……你是怎么过来的?”

傅云曦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喘着气道:“废……话,咱俩谁跟谁,我要是真不来那像话么,早上那会儿还不都是不想听你啰里啰嗦的耽误事儿才先答应你了。”

凌之臻瞬间气结:“那你来也来了,看也看了,没别的事儿了吧?没别的事儿那我这就走了。”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着,脚下却一步也没有挪动,一双眼也带着几分贪恋地看着傅云曦,太久了……爱得太久了,将要分别的时间也太久了,他舍不得不看,也就破天荒头一次地当着傅云曦的面儿失态地凝视他许久许久——但是这样一来,足够傅云曦把之前简旻的话全都确认无疑了。

然而傅云曦什么也不能说。他心中有莫名的悸动,但更多的是不舍和哽咽,虽然从没有考虑过爱情,但凌之臻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也定定地坦然回视凌之臻,道:“之臻,保重。”

有热烫的东西在凌之臻喉头翻滚,他用力咳了咳才把那股汹涌的冲动咽回去,低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傅云曦,忽然弯下腰去轻轻拥抱了他,只一下就放了手——“你也是,保重。”

他正要直起身,傅云曦忽然拉住了他,目光坚定道:“十年,之臻,最多十年,你一定要回来!……如果你不回来,就等着我去接你,我同你打这个赌——你信不信十年之后我一定能让你堂堂正正地回来,不用躲不用藏,我们一起光明正大地站在乌托邦的阳光下!”

凌之臻的眼眶湿润了,伸出拳头和他轻轻一碰:“好,十年就十年,十年之后我一定要意气风发地回来,说话不算话的是小狗!”

他提了提肩上的行囊,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大步走开,向那架机身喷涂着醒目家徽的银灰色飞艇走去——那一幕在傅云曦的记忆里留存了很久很久,十年之内,都没有什么能把那一道身影抹去。

在凌之臻不知道的时候,在凌之臻不知道的地方,有一样他从未奢望过的东西,已经悄然生根发芽了。

☆、第59章【五十九】

【五十九】

乌托邦帝国历233年8月18日,帝*事法庭公开审理了斐南上将叛国一案。作为帝国最高法院首席*官,乔晟平静地宣读了审判书——谋杀赛加、贪污渎职、私通星盗、发动军事叛乱,用人做惨无人道的*研究,样样桩桩铁证如山,一系列罪名决定了斐南的后半生将以囚徒的身份在偏远的流放星球上度过。

然而,此次公审,军部四位将军一个来旁听的都没有,各大主流媒体在直播中提及这件事时的态度也都非常微妙,没人会傻到去公然质疑凌凤楼为什么不露面,但是其他三位将军这样做……是否隐隐喻示着军部在某些事情上的态度?

三天之前,帝国生命科学研究院以胜利者的姿态拿出了一份对凌之臻血样的采集研究结果——然而实质上,他们根本没有多大的收获,从血样来看,凌之臻只不过是一个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健、但放在军队之中就看不出什么优势的人。令不少科学家恼火的是,这种特殊物质在临床上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捉摸不定了,他们根本无法弄清楚,究竟是怎样的用法怎样的用量,才将凌之臻的体质成功改造。他们也根本没能像他们说的那样,“用体质改造的药物武装帝国,造福全民”。一时间,这股炒得沸沸扬扬的“科研热”不禁冷了一冷——普通民众或许还未知其详,但有不少媒体看帝国生命科学研究院的眼光已经变了。

思及宣读斐南罪名时在*研究这项里的详细阐明,联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凌家人异乎寻常的低调和沉默,一些敏感的媒体人觉得自己嗅到了些什么特殊的意味,因此发声时也都比往常更加谨慎小心;然而就在审判结束那一分钟,一身军装面容沉肃的凌凤楼上将在帝国星网的军事新闻频道里发布直播,宣读了一份帝国四位将军联署的通稿。

“作为一名军人,从选择踏上战场的那一刻起,就要将生死置之度外。父母,伴侣,儿女,亲友……都不及心中求胜的信念重要。每一个军人都是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战斗,或许是胜利,或许是自由,又或者仅仅是出于对国家的热爱。就像在这次声势浩大的内战之中,有些人是因为禁受不起诱惑才对昔日的战友兄弟倒戈相向,也有些人只是被事情的假象所迷惑才一时走上歪路。从情感上他们的行为可以体谅,但法律对他们绝不宽恕。”

“斐南的叛国或许让部分民众对军部感到心寒,然而请不要忘记,那些英勇抗敌视死如归、一心保护国家安定和民众安危的将士们。一名合格的军人,在踏上战场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矢石间的准备。没有人不怕死,但在战场上的牺牲是为了保护更多普通人的生命。为了全帝国公民的利益,这样的牺牲,作为军人的我们愿意承受。”

“但是,我们的牺牲,不是全无条件的牺牲!”

“对一个军人而言,死在战场上是一种荣耀;而死在手术台上、死在实验室里、死在自己拼命想要维护的帝国的利益驱动之下,这是对整个帝*队的莫大侮辱!”

“作为一名尚未毕业、甚至没有正式军衔的军校生,帝国第一军事学院的凌之臻同学在此次内战之中立下了首功!他和同伴潜入朝歌星军事基地,在极其艰险的情况下取得了重要的情报,正是这份情报带我们取得了内战的决定性胜利!”

“为了掩护同伴,为了让情报及时送达军部,他不惜以身诱敌,最后遭到俘虏——如果他就此死去,他将成为一名年轻的烈士,被人们叹惋或者敬重,也不枉费我,凌凤楼,作为父亲,对他二十几年的教导。”

“然而,虽然承受了非同寻常的痛苦,但他并没有死。”

“关注过刚才那场审判的公民们应该都了解了,那种惨无人道的*研究,在几十年前就存在过,为了这项研究,各个国家投入了不计其数的人力财力物力,还有活生生的生命……它的成功率微乎其微,而凌之臻是目前已知的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实验体。斐南本打算以这种痛苦的改造手术宣判他生命的终结,但是,或许是对人世的眷恋,或许是对生存的渴望,他熬了过去,活了下来。”

“是的,他逃出了生天,可是等着他的,却是更加颠覆性的灾难——这个他誓死效忠的帝国,这个他全心热爱的帝国,为了所谓的科学研究,就要用他的满腔爱国热情绑架他、将他钉上道德的十字架,将他送进实验室、剥夺他的一切人身权利和自由。并且,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有些人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我们至高无上的帝国法律的保护,竟然也形同虚设。”

“作为一个人,一个dú • lì的完整的有思想有感情的个体,凌之臻当然不想这样无辜而窝囊地了此一生——但是那些被他从战火之中拯救了的公民们,却理所当然地要求他必须付出了。他们说,个人的利益在国家的利益面前,微——不——足——道。这样的回应,简直令人齿冷……”

光屏里,面无表情的凌凤楼忽然一拳砸在面前的石英石桌面上,竟生生将那质地绝佳的台面砸出几条裂痕:“帝国上将凌凤楼,帝国中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