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郁偆摆摆手,拿起筷子,也不用旁人伺候,自个儿慢慢吃着。
只吃了两口,郁偆放下筷子一顿,道:“算了……你们几个,在地上支一张小桌,选几样你们爱吃的,陪我一道吃。”
被郁偆随手点到的几个人,一个个都不敢动作。
“娘娘!”嬷嬷呼道:“这样于理不合。”
郁偆一笑:“有什么不合的,快按我说的做。青鸟不在,没人陪我用膳,还真是让我没有胃口,就算是为了我,你们几个也该照做,难道你们想让我吃不下饭?”
宫人们只得照做,小心翼翼蹲坐在矮桌前,举着筷子,不敢落下。
“是不是觉得不舒服,去拿几块垫子来,让她们坐着吃。”郁偆笑着提议道。
“谢娘娘……”那些宫人忙道。
郁偆重新拿起筷子,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吃。”
可就算是这样,郁偆也不过是多吃了几口,便怎么也吃不下。
自太后回来之后,时常召见皇子皇女,却对于后宫妃嫔避而不见,想也是听说前朝的风雨。
不用去给太后请安,郁偆乐得轻松,正好可以好好养胎,这一胎比起怀青鸟的时候,当真是一点都不轻松。
劝杨溍立后的声音一直都有,只是杨溍铁了心不愿立后,大臣也只能依然故我地上奏,立不立后全看皇帝的心意,可作为大臣应尽的职责,是一定要做到的。
上皇虽是回来了,可他手中的权利早已不成多少,只能是象征性地劝了杨溍几回,其他的再不敢多说。
后宫没了皇后,太后又一副不为世事的模样,宫务就暂且落到了吴贵妃身上。
吴贵妃却不想因宫务分了心神,许是见郁偆又有了身孕,吴贵妃的心思也活了起来,她还这样年轻,身体又十分康健,若是悉心调养一下,说不得也能怀上。
后宫表面上十分平静,其实平静的湖水下,早已暗潮汹涌。
“你怎么突然到我这儿来了,我这儿可没有好茶招待你。”郁偆轻扯着嘴角。
康妃疑道:“怎么可能没有,你会是藏了起来,不让我喝吧?”
“还真不是,我现在什么茶都喝不得,眼不见心不烦,送来的那些,我都让人退回去了,让能喝的喝去。”郁偆强词夺理道。
郁偆这里自然是有茶叶的,而且还都是千金难买的好茶叶。
康妃揭开桌上的茶碗,笑道:“还说没有茶叶,你看这里面的是什么。”
“那你就慢慢喝吧。”郁偆丝毫不脸红。
一声绵长的叹息,从康妃的口中悠悠传来:“也只有在你这,我才能安静的喝上一口茶。”
郁偆神情一肃,问道:“怎么了?”
康妃顾左右而言他:“没什么,就是有些累,还是你这儿舒服。”
“怎么会呢……”
康妃也不与郁偆多说话,就自己坐着慢慢品茶,让人看着就觉得怪异。
立后之事喧嚣尘上,始终不见落定,康妃并不是皇后的有力竞争者,但她的儿子,却是如今唯二的太子候选人之一。不管是从年纪,还是能力学识来看,康妃所出之子,却是要比周英生的要好上太多。
若是二皇子真能成为太子,康妃自然就成了皇后的不二人选。
只是看如今的情形,杨溍是既不想立皇后,也不想早早立了太子,康妃自然是越低调越好,恨不得自己成了隐形人。
郁偆看着及其闲适的康妃,道:“我这儿的茶叶都快被你喝光了……”
“下次我自己带茶叶过来。”康妃放下手中的杯子,玩笑道。
“说来……你这肚子也该显怀了吧。”康妃郑重道。
郁偆低头看了下自己平坦的小腹,道:“你倒是比我还紧张。”
“怎么能不紧张,太医怎么说?”
“太医来了好几个,每次来都说一切都好,我还能说什么。”郁偆道。
康妃也不能日日都来打扰郁偆,又过了大约一个月,康妃便绝少来郁偆这长宁宫。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想要讨好康妃的人,走了几次空门,又或者知道康妃在何处,却不好去寻,便也渐渐歇了心思,康妃四周也总算是清净了不少。
郁偆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只是比起大多数人,依旧显得有些偏小。
太医来了数次,只说郁偆腹中胎儿及其健康,并无什么不妥,若是郁偆还不放心,可以开些安胎药让郁偆喝。
既然如此,那就开几帖,试着喝一喝好了。喝了三天,郁偆就受不了那股药味,将要给停了。
郁偆平躺在床上,稍稍抬起头,问道:“有感觉到什么吗?”
青鸟抬起头,摇摇头,道:“什么都没有,为什么啊……我都试了好几次了。”
“那再等等,等等说不定就有了。”郁偆安慰道。
“算了,算了。”青鸟用手撑着床,一点点移到床沿,等两条腿挨到地,转头道:“已经很晚了,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多穿点衣服,就算只有一小段路,也不能冻着。”郁偆提醒道。
青鸟一走,郁偆立刻合上了眼,只一小会儿,便已睡去。
郁偆并没有睡几个时辰,天尚且漆黑一片,郁偆便被饿醒,还不等郁偆完全清醒,一股食物的香气,就一个劲的钻进郁偆鼻尖。
“今天是什么?”郁偆半梦半醒地问道。
宫人拨开床帐,轻声道:“昨天娘娘不是说想吃绉纱馄饨,灶头一直烧着,只等娘娘起来就能吃。”
这个孩子安静是安静,但也确实磨人了些,郁偆的胃口一直不太好,吃一点儿就饱,可又很容易饿,一天要吃好几顿,有时睡着睡着就会被饿醒。
简简单单一碗绉纱馄饨,却有许多种馅料供郁偆选择,汤底配料也有多种,郁偆只选了最简单的,吃过之后又回床上小睡片刻。
吃了就睡,郁偆的脸很自然的就浮肿了,头都像是大了一圈。
郁偆看着镜子里丑丑的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什么办法消肿吗?”郁偆垂头丧气地道。
宫人为难道:“有倒是有,只是娘娘如今的身子……”
郁偆手贱地戳了一下自己的脸,一戳一个坑,手指离开,那个坑好一会儿才消褪。
“娘娘,东宫前来传话,陛下午膳要与娘娘一道用。”
郁偆将镜子一盖,道:“陛下来的可真是时候……”
杨溍虽然因皇后去世而伤感,但这并不会耽误他宠幸后宫,郁偆怀有身孕,且一直不大精神,不能伺候好杨溍,杨溍自然就来的少。
☆、第133章
郁偆正犹豫着是否上妆,门外又有人来报,说是杨溍有要紧的宫务处理,不能来此,这好歹是让郁偆松了口气。
陛下在这宫中能去的地方多的是,这次不来,怕是有一段时间,才能想起要往郁偆这长宁宫来。
到了怀孕后期,郁偆添了一个毛病,她不大愿意照镜子,生怕看到自己的变得粗糙浮肿的脸颊。
青鸟过了生日,又长了一岁,似乎也比以前更加好动,偌大的长宁宫,再也拘不住她。
青鸟穿着层层衣服,因实在太多,两只手都被撑了起来,合也合不拢,像一只摇摆行走的企鹅。
“我不要穿那么多衣服,快帮我脱几件。”青鸟想要弯曲手臂,只是几层袖子叠再一起,衣服显得十分硬挺。
郁偆看着青鸟的模样,捂着嘴,低低地笑着:“你身上穿的衣服可一件都不能脱,你如今穿着许是觉得热,可到了外头就会冷的。”
“可是这样,我连走路走路都不好走。”青鸟扑棱着两只手。
郁偆笑出了声,咳了两声才将笑声止住,也只有在这冬天,才能看到青鸟如此可爱的一面。
青鸟摆着手,摇摇晃晃走向郁偆,艰难地用双手包住郁偆的手:“那我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去吧,去吧,回来的时候别忘了跟我说说,你在外头都见了什么人,遇到点什么事。”郁偆说完就感觉不对。
这话怎么那么像是老人说的,郁偆惊悚地感到不对劲。
“那我真的走了?”青鸟将手松开,慢慢挪了一步,离得郁偆远了些。
郁偆掩饰道:“玩的开心一点,不过也要注意安全,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我一定牢记。”青鸟一下一下点着头。
后宫虽说是有范围的,可就连郁偆也不是每一个地方都走过,有趣的地方多得是,青鸟日日出巢遨游,直到日落西山才归家来。
“玩得尽兴了,就去做功课,可别耽误了。”郁偆适时地道。
青鸟明亮的双眼不见失落,却也不急着回房去做功课,而是踩着步子,一脸兴奋地和郁偆分享了一个小秘密。
“二十三皇叔跟我说……他要去皇妃了。”说完,青鸟就捂着嘴,闷闷地笑着。
“这是谁跟你讲的?”郁偆问道。
青鸟在后宫游走一圈,恰好遇到从清宁宫请安回东宫的杨涟。
虽说杨涟的年纪还有些偏小,可皇家选妇本就繁琐,从不是一蹴而就的,这会儿开始挑拣,等到礼数全部走完,最起码要有个三四年,到那时也正到了适宜成亲的年纪。
青鸟颇有些得意地道:“皇叔亲口跟我说的,还脸红了呢……”
“快点打住,有你这样说长辈的,越说越不像话。”郁偆摇着头,打发青鸟回房去写功课。
郁偆想想就觉得好笑,青鸟怕是还不知道“皇妃”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是青鸟难得看到这位小皇叔脸红,所以才以为听到了什么了不得事情。
果然没过多久,太后就向几家下了懿旨,让外命妇带着女儿进宫来。明面上自然不会说给皇子选妃,但那几家心里都清楚,因此带进宫的女儿,大多十岁出头,有些甚至连十岁都不到。
郁偆也凑了趣儿,往清宁宫里一坐,入目皆是花骨朵般的小美人。
外命妇皆是按品大妆,浑身上下只有稍许不同,只能由一张脸来分辨到底是谁。可这些外命妇带来的女儿,却是千姿百态,颜色各异。
这些大家姑娘,在太后面前,显得有些拘谨,连头都不敢抬,郁偆看到的,也只是一个个光洁的脑门。
在这样的场合,郁偆也只是一个陪坐的,轮不到她来说话。
眼前的一个个姑娘,来头都不小,不是宰相家的孙女,就是翰林家的女儿,这些姑娘在别人眼里或有个高低,可在太后眼里都是一样的。
太后挑着合眼缘的姑娘,问了些问题,又觉得这样不都热闹,便让这些个姑娘,展示展示自己拿手的。
郁偆跟看挂历似得,一张脸一张脸地看着,她现在有些后悔,一想到这些十岁左右的孩子,已经为了嫁人而烦恼,就有些恶寒。
“那个姑娘,是谁家的?”郁偆的目光停驻在一位姑娘身上。
那姑娘年纪虽小,却自有一番风流态度,身体面貌更是不俗,最妙的是那两弯笼烟眉。
“奴婢这就去打听。”郁偆身后的宫人,悄然退下。
明明在坐有那么姑娘,可郁偆只一眼就主意到了此人的不同。
吴贵妃笑道:“你又不找儿媳妇,那么关心做什么?”
“我看那人似是在哪里见过,问一声也好结个缘不是。”郁偆说道。
宫人悄声回来,道:“奴婢打听到了,那位是刚刚回京述职不久的巡盐御史,林大人家的姑娘。”
“哦……那林大人可是前科的探花?”吴贵妃忽得道。
“呀!”郁偆听得一惊:“这可了不得了,原来你也想寻‘儿媳妇’啊?居然知道的如此清楚。”
心中一阵翻江倒海,郁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此处见到“林妹妹”。
吴贵妃也默默注视起林黛玉,赞叹道:“若我真有个儿子……”
“贵妃和惠妃在说什么呢?竟说的这般投趣。”贤太妃道。
吴贵妃微微颔首,道:“扰了太妃,当真我等不对。”
“无事,只是……你们是在谈论哪位姑娘?”贤太妃问道。
就连太后,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目光一刀郁偆等人身上。
“这是怎么了?”太后叫道。
贤太妃接道:“我也正想知道呢……”
郁偆正想起身谢罪,就见正堂西侧连通次间的门,整扇倒了下来。郁偆目瞪口呆地看着趴在门板上的少年。
太后呵斥道:“还不快退下。”
杨涟随意地拍拍衣袖,躬身行礼道:“儿臣这就告退。”
人就那样十分坦荡荡地,慢悠悠地往门口退去,若不是那扇门的残骸尚在,杨涟刚才的莽撞样,当真会让人以为是错觉。
外命妇们个个面色羞红,却还不得不向杨涟行礼。
那些个花骨朵各个害羞带怯,羞答答地低着头,又颤巍巍地抬眼看。
太后暗自摇头,一遇事就没了方寸,又或者故作姿态,一点都不稳,当真是不行。这番变故只在瞬息,但在场的人,大半已是无缘。
郁偆看的真切,这位小叔在离开之前,很快地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并在其中一人身上停留数眼。
林黛玉面若粉霞,眉目含笑,杨涟竟是看痴了。
贤太妃怒道:“太后都说了让你退下,还不快走!”
杨涟回神,道:“儿臣这就走,这就走……”跌得撞撞,杨涟踉跄跳跃一下,这才回了神。
这简直是神来之笔。
正堂之内,寂静无声,若不是现实不允许,郁偆真想掩面大笑。
“今日就到此吧。”太后道。
郁偆注视着林黛玉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