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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前来,就是为了邀郁偆去赏花。

“那还请九哥你稍等片刻。”

因要看顾孩子,郁偆身上穿的是一件半新不旧的衣裳,穿着舒适,也不怕会磨到孩子娇嫩的肌肤,头上是一点儿首饰也没戴,生怕被孩子抓了往嘴里塞,又或者被首饰尖利的部分给划伤。

这样一身打扮,在自己宫里自然是没有问题,甚至成嫔刚才来的时候,头上也不过簪了一根通心簪,及两根小的点翠压鬓。

但这会儿要跟着杨溍出去赏花,这身打扮却不成了,郁偆回了寝殿快速换了身万字菊花纹花罗褙子,头上簪了些应季的通草花卉,配着根珍珠簪子,便清清爽爽地和杨溍一道去御花园。

“妾都有大半年,不曾来过这御花园。”郁偆沐浴在阳光之下,风徐徐地吹在她脸上,送来烟波池中的凉意。

郁偆觉得特别舒服,日日与女儿呆在一块儿,虽不觉得厌烦,可到底有些太过单调。这会儿将女儿留在宫中,卸下所有事情,在池边漫步,感觉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

“可有累着?我让人在前头备了船,再走两步就能到。”杨溍见郁偆身上微微出汗,脸上两抹红晕像是更红了些。

郁偆手上执着柄绣着水芙蓉的纨扇,轻微扇动几下,道:“妾去别处,每每都是坐轿子,倒真的是不曾走那么一大段路,让九哥你看小话了。”

杨溍停下脚步,看着郁偆微张着喘气的小嘴,伸出手来,轻轻在郁偆嘴上一抹。

“都是做妈的人了,还将头发吃到嘴里佳偶穿成。”

郁偆眨眨眼,低头看着那只牵着她的手,那双手干燥而炽热,不像她的手心里皆是汗水。

“九哥这是……”

“不是说累了,我牵着你走。”杨溍凝视着郁偆,眼中满是浓厚的怎么也化不开的情感。

郁偆为那双眼里头蕴藏着的东西心惊,再也不敢多看一眼,眼渐渐转向沿着岸边生长的一株荷花。

杨溍见郁偆不愿意正视,也不做勉强,只用手指在郁偆的掌心挠了几下。

“别多想,咱们继续走。”

两人不徐不疾地走着,也不看那池中亭亭玉立的荷花,而是不时瞄着杨溍的侧脸。

杨溍如今在朝堂之上恩威渐深,这种影响自然自然也会蔓延到后宫。后宫中人在对杨溍是愈发小心翼翼,生怕触怒天颜。

郁偆自也是越发小心,这会儿见杨溍如此反常,便暗自揣测。

杨溍见郁偆眉头微锁,便知被他攥在手里的人,思绪又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郁偆神游的时候,总是显得特别乖巧,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就算杨溍稍稍走快一点,也会小跑几步跟上。杨溍便也乐得让郁偆这样。

“妾见过陛下。”贾元春脸上有些慌张,像是不知道会在这里遇上杨溍。

御花园中自然也是有宫人的,但那些人见到御驾经过,皆是在一旁沉默行礼,不会突突然出声,扰了贵人兴致。

突听到人声,郁偆没有一松,又将自己手从杨溍那里抽了出来,这才看向来人。

一时也没认出来,按说这宫里的妃嫔,郁偆应该都认识才对,就连那些新进宫的,郁偆也是记了个脸熟。可眼前这人……

杨溍跟前的太监小步上前,小声提醒道:“陛下,这是贾才人。”

郁偆一挑眉,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人,真没往贾元春身上想。

贾元春在甄黛手里受的苦其实并不多,但却让她终身难忘。被人从那阴影里拯救出来后,贾元春许久都没有恢复。虽说封了才人,在物质上得道的补偿,可这精神上的,却是没有半点儿法子能弥补。

要说家世好,那确实是有用的,处理了甄贵妃之后,杨溍便将凤藻宫中的人梳理了一遍,知道这贾元春表面上虽然和甄贵妃十分亲近,但那甄贵妃却是用贾元春做幌子,为了能和那四大家族串通。贾元春不过起了桥梁的作用。

因上皇还在,杨溍并不好动那四大家族,谁让上皇还念着旧情。杨溍也因此顺水推舟,赏了贾元春一个才人当当,也有安抚之意。

那四大家族如此张扬,杨溍总能抓到把柄,将他们打落悬崖。如今先将父皇哄住,才好施行后面的安排。

贾元春身后的宫人,心里直淌冷汗,生怕陛下心疑,她们的才人会被治一个窥视帝踪之罪。

杨溍手中一空,目光立刻刺向贾元春,眼中满含怒气。

那目光似是实质性地刺到了贾元春身上,她背脊僵直,额角不住地冒冷汗,脸上的妆容都点花了。

在贾元春身后的抱琴,真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要不是她多嘴,说这御花园的荷花开的正好,想撺掇着才人出来散散心,也不会遇到陛下,可抱琴心里……又似乎有些期待幻梦少年行。

杨溍眨眼之间,面上已是一派和煦:“既然贾才人也在,不如一道游湖,惠妃不介意吧?”

刚刚还叫爱妃,这会儿就叫惠妃,真是……

郁偆笑容满面,道:“妾有什么可介意的,有贾才人相陪,妾高兴还不还来不及。”她还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过贾元春呢!

一艘精致的画舫,早已停靠在岸边,船上伺候的人也早已恭候。

那画舫看着不大,却别有洞天。

登上画舫,上了二层,等落座之后,一旁掩在纱幔之后的乐人便起了调。点心蜜饯放置于八角锦盒中,等着人取用。

不时,宫人就端了三盏各色不一的茶盏,放到郁偆身前的,是一盏琥珀水仙盏。

“这是……牡丹茶?”郁偆看着盏中半开未开,微微颤动的粉红色花朵。

杨溍道:“你不好喝茶,我便让人上了这个。今日赏花,可不能再喝你那牛ru。”

“连这样一桩小事,陛下都知道。”郁偆掩饰似得,饮下一口略有辛辣之感的牡丹茶。

贾元春手中的则是六安瓜片,入口略显苦涩,可咽下之后,回味却有些甘甜,可到底是苦占得多些。眼前这一对人,很是闲适得在说着话,让人插不进去。

虽不是饭点,但桌上亦摆了一桌,因在水中赏的荷花,穿上的厨子便用那水中八仙,及随手就能取到的荷叶,做了一桌子应景的膳食。

贾元春见说不上话,干脆起身侍宴,替杨溍和郁偆布菜。

“贾才人可不比这般伺候我,你专心伺候陛下。”郁偆其实有些尴尬,在她的记忆里,贾元春该是如书上描述的那般贵气逼人,富贵风流。

郁偆随意吃了两口,便再也吃不下。这菜肴虽好,可郁偆有些晕船,掌船的就算将舵掌得再稳,郁偆还是能感觉到一些轻微的晃悠。随着时间的一点点过去,郁偆胸中越发难受。但就算不吃,郁偆也得在座陪着。

“听闻贾才人与作诗一道上,很是精通,不如请贾才人作诗一首?”吃饱喝足,郁偆凭栏而望,向一旁的杨溍提议道。

杨溍捏捏郁偆的手,“你这会儿有了精神,这张嘴就是要为难人?”

“妾哪儿是在为难人,妾自己不会作诗,就特别羡慕耐心能吟诗作对的,如今能亲眼一件,自然好好请教请教贾才人。”

贾元春福身道:“请教不敢当,娘娘既然吩咐了,妾这就……”

“不急,还要请陛下想个题儿。”

杨溍笑意越发深:“就你狭猝,那就以这荷花为题。”

画舫虽小,却五脏俱全,笔墨纸砚不时便摆好,贾元春坐于案前,暗暗思索。

作诗是要时间的,郁偆便令人折了几朵重瓣荷花,让其放在盛了水的光口花瓶中,说是要一会儿拿回去,给青鸟看。

提到青鸟,杨溍便道:“不如让人搬几盆长势好的碗莲到你宫里?”

“水中易生蚊虫,妾可不敢在宫中养这些,这花拿回去给青鸟看上一眼,妾便要扔掉的。”

两人围绕着孩子又说了许多话,竟是将贾元春忘在一边。

☆、第082章

贾元春在杨溍面前露了一回脸,还是得了些许好处的。

对着一张略显新鲜的面孔,杨溍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心思的。更何况这张脸看着不仅新鲜,更长得很美,这脸的主人又颇有才情,杨溍想不出理由来要厌恶。

等着贾元春侍了寝,旁人知道了前因后果,都在笑郁偆是为她人做了嫁衣。

但杨溍到底不是个长情的人,那股新鲜劲儿一过,便又将贾元春忘在脑后。

这前后还不到十日。

可要说长情,杨溍对郁偆还真就算是长情的,他明知郁偆不适合侍寝,还常常宿在长宁宫。

郁偆身体尚没有恢复,就连月事都还不曾规律,也因此她的牌子一直不曾让敬事房的挂上,但规矩是人定的,为的是服务好这宫里的主人,杨溍愿意和郁偆睡一张床上,谁会摸杨溍的龙须,惹怒杨溍。

别人看着眼红,郁偆却是心惊肉跳,生怕在身体还没恢复之前,又怀上一个。不过好在到现在为止,他们一直都是盖棉被纯睡觉。

“哇……哇……哇……”砖木结构的房子,隔音效果就是差。

郁偆艰难地睁开眼,看着一旁同样睡眼惺忪的杨溍,道:“想是青鸟哭了,这孩子白天睡的多,晚上就不愿意好好睡觉。扰了九哥休息,我代青鸟向你赔罪。”

杨溍将怀里的郁偆搂了搂,毫不在意地道:“她又懂什么,肯定是那些个嬷嬷伺候不周,改明个儿给青鸟换几个伺候的人。”

“我就怕换了人,青鸟一时之间不习惯,更会哭闹。”郁偆掩着嘴,打了个哈切。

值夜的嬷嬷,很快将青鸟哄好,但杨溍已然没了睡意,郁偆只得起床伺候杨溍更衣。

杨溍整完衣衫,捏了捏郁偆的手,道:“你睡吧……”

青鸟虽不是夜夜都哭,但那哭声确实是扰人清梦。杨溍被这样扰了一回,便不愿意在长宁宫留宿。

杨溍不在长宁宫留宿,来的次数便就相应的减少了,不过倒是有招幸长宁宫中新晋的那两位美人、婕妤。

徐嬷嬷还因此安慰郁偆,说是只要陛下还记得这长宁宫,心里总会想着郁偆的药妻镇宅。

后宫中人,不可心生嫉妒,不可……

郁偆将这些话听到耳朵里,不过一笑,她如今虽靠着杨溍生活,可精神上却是dú • lì的,没了杨溍,她依然能活得快活。

人不来,郁偆倒是省了许多麻烦,竟还有了闲暇,打理起花花草草来。

“娘娘崔尚仪求见?”

郁偆正拿着把剪子,剪那窗边的海棠花枝,听宫女所言,将剪子放到一旁另一宫女端着的托盘中,回身换衣服去。

“没想到崔尚仪会亲自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崔尚仪福身,恭恭敬敬地道:“这是娘娘宫中要放归回家的宫女名册,还请娘娘过目一番。这份是补进宫里娘娘宫里的人员名册,若是娘娘没有意见,那奴婢这就安排人过来,趁着老人还在,能人那些新人快些上手。”

“崔尚仪向来精细,我想就不必看了。”郁偆嘴上这样说,但还是拿起名册,仔细看了起来。

长宁宫中愿意出宫去的并不多,郁偆心中早已有数,这会儿将人对上号,见并没有出错,就放在一边。

至于另一份,那上头郁偆不用看,都知道只有姓氏籍贯,看和不看并没有什么差别,还是到时候直接看人来得实在。

“还有一桩事,奴婢听说,娘娘正给家中妹妹寻教导嬷嬷,不知觉得奴婢如何?”崔尚仪说的特别轻巧,就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如何。

“尚仪怎么会生出如此想法?”郁偆看着崔尚仪苍老的面容,当真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想当初,崔尚仪愿意选郁偆这个无根无萍之人,不就是想要人老了之后有一份依靠。可崔尚仪却渐渐被权势迷了眼,生出了别样的心思。可没想到到最后,崔尚仪依旧是……

“前个儿奴婢大病一场,可却查不出原由,后来才知是得了风湿。”崔尚仪拿出拱在袖中的手。

崔尚仪已控制的很好,可细看之下,还是能发现崔尚仪的手,有些轻微的抖动。

后宫的宫女无医无药,生病都只能凭自己的身体熬,就算坐到崔尚仪这般位置,也可不能长期服药治病。

崔尚仪现在还能挺得住,可这风湿是治不好的,病情还会慢慢加重。与其等着被赶出宫门,倒不如趁现在直接请求归家,还能在人前有些体面。

“崔尚仪若是愿意,那我还寻旁人做什么,只是……”

“请娘娘放心,奴婢沉疴日深,已不能在宫中伺候。尚仪这位置,还是得请有能者居之。”

若是没有得这个病,崔尚仪是觉不愿意出宫的,可既得了这病,又有如此好的机会,崔尚仪必要出宫去。

到了宫外,她还能用自己攒下钱的钱,请个好郎中,每日喝药,让病情缓和下来。可若是在宫内,她不时带着病气,如何能到贵人面前,怕是这尚仪的位置,很快就要做不得了。

崔尚仪在宫中多年,知道的事情不少,但要出宫去,总是有法子的。郁偆自不必担忧。

解决了一桩事,郁偆心头一轻松,她总算是对得起自己的妈了。

可还没等郁偆轻松多久,宫中又出了一桩事,这事还跟郁偆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郁偆坐在清宁宫内,看着地上跪着的人,一时之间真不知道是该无语呢?还是无语呢?

“皇帝,这彤史上明明白白的记着,你确实是有宠幸过这位周宫人,你为何不认呢?”太后疑惑的看着杨溍通天路。

“既然如此,那就让皇后安排吧。儿臣还有国事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