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如意算盘,顿时落了空美人妆。
“既然彩嫔你说的那么明白,我总不好硬塞,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郁偆又道:“吴姐姐不如就直接跟张嬷嬷讲了,张嬷嬷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你要是真有意,说不得张嬷嬷就做一个顺水人情,让你如了愿。”
吴宫人听了这话,便觉又有了希望,想着寻摸一样,张嬷嬷喜爱的东西,而后再去找张嬷嬷,说上两句好话。
郁偆看着离开的吴宫人,跟着她走远了,这才从角落里转出来,往别的地方走去。
这吴宫人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离着禅位大典越发近了,这人心也跟着浮动起来。谁都想水涨船高,眼看着就能往前进一步,谁又愿意往后退。
郁偆回房换了身衣裳,便又往正殿去,刚一进门,便听一旁守门的小宫女,小声提醒道:“往宫外去的公公和嬷嬷回来了,娘娘见了之后,似是不大痛快。”
“嗯。”郁偆眨眼一想,便想到了其中关窍。
那《红楼梦》的书里,单独有一章的章节名,便是“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在那章里头,冷子兴对于荣宁二府中姑娘的闺名和生辰可是张口就来,一点都不避讳。
但在这个时代,姑娘的闺名和生辰八字,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一般都不会讲与外人听。换一种说法,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府中姑娘的姓名生辰,岂不是可以依着这些,指名道姓的编排些事情。到时候,可是会带累全族女儿的名声。
荣宁二府犯了如此忌讳,自是让淑妃气愤难当,可话要是说回来,淑妃要不是去刻意打听,也不会知道这些,耳朵里听的,肯定都是些好话。
看着那扫落一地的黑白棋子,没有一个人,敢蹲下身子去捡。来回报的那两个公公嬷嬷,依旧在地上跪着。谁也不敢上前去劝,那些个听到那些私隐的,具是战战兢兢,连头都不敢抬。
郁偆进了室内,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郁偆觉得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可到了交班的时间,她不敢不来。
郁偆发出的那么一点点细微动静,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瞬间放大。
淑妃听到这一声音,瞬间回过神来,她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道:“都收拾了吧,郁氏扶我出去走走。”
郁偆扶着淑妃在前头走着,后面跟着一大串宫娥太监,谁都不敢出头说点什么。不管是殿内的还是殿外的,都知道淑妃刚发过火,这会儿子正在气头上。
这长春宫里的每一个角落,淑妃早就都走遍了,不管是一棵树还是一垛草,在淑妃眼里都无比熟悉。
“怎么停下了。”淑妃看向郁偆。
郁偆低着头,低声道:“娘娘,前头是秦选侍的住处。”
淑妃一愣,看着前头那个院子,道:“既然都来了,那便进去看看吧。”
得了令,后头跑出一个内侍来,去秦选侍哪儿传话。
淑妃仔细瞧着郁偆,心里明白地道:“你是故意将我往这儿引的吧?”
郁偆蹲下身来,行着礼,道:“求娘娘恕罪。”
“知道你心肠软,人都跪下来求你了,你能如何?不管怎么讲,她大小也算是一个主子,吩咐你的事情,你能不做?你也是傻,别人给你真金白银你不收,人自己骨头子软,跪了一回,你倒是白白的帮了人家,还在我这里落个不好爱后欲生。”淑妃轻声细语说了这么一大段,句句字字都说到了点子上。
这些字灌在郁偆耳朵里,弄得郁偆头皮发麻,手心里头全是汗。
“娘娘英明。”郁偆的面子里子被扒了个干净,除了说这句,还能说什么。
淑妃亲自弯腰,将郁偆扶了起来。这般礼遇,倒是让郁偆小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将一身重量,全靠在淑妃身上。
“也好在你提醒了我,我差点儿就忘了,我这宫里还有这么一个人。”淑妃面上似有赞赏。
郁偆半点不怨人,人是她自己帮着秦素请来的,到了门前,也是淑妃自己想进去的,至于之后会发生些什么,那就不是任何人能左右得了的了。
秦素知道淑妃要来,便早早的候在门前,只等着淑妃进来,给人行礼。
淑妃进来的时候,经过正在行礼的秦选侍,点儿没做停留,等坐下之后,才让人将秦选侍请进来。
秦素试了几次,才将脸上的笑容维持住,“嫔妾见过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何必行如此大礼,快些起来吧,我看这选侍的病已经大好,怎么也没人跟我报一声……既然已经大安,那我便让人跟尚宫局报备一声。”
淑妃只是随意讲了一声,秦素身边伺候的,便一个个的都跪了下来。
秦素犹不放弃,将事先准备好的一番话,全说给淑妃听。
淑妃见秦素如此不安分,心中更加不喜。真的是让淑妃没想到,这秦选侍被拘了那么久,还这样调三弄四?
反正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淑妃立刻就下了吩咐,要将秦选侍身边的人全都换了个遍。
临走的时候,淑妃还让郁偆留下来,给秦选侍念一遍《女戒》。
秦素抓着郁偆的手,道:“阿偆,你可得再帮帮我。我不能就这样,不能……”
郁偆面无表情的,将秦素的手,从自己身上撸了下来。
“还请选侍自重,奴婢当不得您如此称呼。”郁偆一板一眼,做足了规矩。
“阿偆……”
郁偆弯了膝盖,跪于地上,“若是选侍执意这样,那奴婢也只能如此了。”
“如今连你都要舍了我吗?”秦素哭诉道。
郁偆站起来,拍拍裙子上根本看不见的尘土,看向秦素,道:“如何是我舍了你?那天你让人将我骗出来,再三保证不会向娘娘提及二十三皇子,可你刚刚一口一个贤妃,还说什么到时搬去清宁宫,你挨着贤妃住便可,这些都是什么浑话!”
秦素退后两步,道:“我……”秦素心里虚得慌。
“选侍是想说,你根本没有提及任何一位皇子,还是想说别的什么?”郁偆仔细整衣,躬身道:“淑妃娘娘吩咐了,还请选侍仔细聆听《女戒》。”
郁偆不是一个烂做好事的人,她会帮秦素这一回,不仅是为了往日的情分,更为了让秦素能清醒过来。
秦素对于儿子的看重,是郁偆无法理解的,那二十三皇子在秦素身边都不曾满月,这秦素哪儿来那么澎湃的母爱?
若是秦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断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郁偆站得直直的,将《女戒》读完,这才看向秦素药祖。可这一回,郁偆是半个字也不敢多说,她可还记得,淑妃那不动声色的几句话。
“奴婢告退……”
秦素眼睁睁地看着郁偆退出去,伸出手来,想拦住郁偆,可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回了正殿,郁偆便去给淑妃请罪。
淑妃看着郁偆,半点儿不生气,要是郁偆是个冷心冷肺的,淑妃早将郁偆逐地远远的,全不放在心上。
“知道错了?”
郁偆低着头,如是道:“奴婢是有错,错在遇事没有禀告娘娘。”
“这是个错,还有呢?”淑妃满意地点点头。
“还有……奴婢不该让秦选侍错下去。”
郁偆的错其实多了去了,不过在淑妃眼里那都是些小事,不值当单独拎出来说。
在淑妃眼里,郁偆这般才好,若是滑不溜手,全找不到错处,才不好拿捏。就是要有棱有角,有个磕啊碰的,才好在手心里拿着揉搓。
等着郁偆从殿内出来,回了房自个儿闷在被子里,一抖一抖得,似是在哭。可若是有人有双透视眼,看到蒙在被子的郁偆,定是会大吃一惊。
郁偆……闷在被子,正捂着嘴,无声地笑着。
‘你看,她不过又犯了一回错误,淑妃对她,就更加不设防了。’
到了七月,那批女史终于是进了宫,而郁偆到东宫也已有一个月。
这次进宫做女史的官家女子,除了淑妃上次在花名册上提及的三人,另外还有四个。这四人都是正经进来做女史的,这里面有不愿嫁人的,也有被家人送进来的,更有自愿为家族做贡献的。
至于另外三位,明面上是进来做女史,可实际上都不用做任何与女史有关的事,只需住在宫中事先给她们准备好的地方,学习礼仪,谨等圣命。
那三人其实还挺扎眼的,这不知今上是不是人老了犯糊涂,居然下了一道旨,给了一个极大的恩典,居然允许这三人带两名下人进宫。
这是连皇后都没有待遇。
天家财大气粗,自然什么都会给预备,就连出嫁之女所用的嫁妆,都是由皇家来出的。只不过到时候会走个形式,送到女方家中之后,再让女方送回来。
连丰厚的嫁妆都出得起,更何况是准备几个婢女。
那位十四皇子的准皇妃,倒是辞了这一番恩典,可另外两位,却是真真实实的带了两位下女进宫。
这可让尚宫局的人犯了难,这宫中的宫女,经正常渠道进来的,那都必须是两家出生。宫中不是没有贱籍女子,但那些也都是往浣衣局或其他地方做苦役。
郁偆让人打听了一番贾女史的事,发现那贾女史倒是不用学什么,不过她身边的人还得学两个月规矩,因此只得憋着不出来。
想到这个,就有点儿好笑,甄贾二位身边的婢女,在宫里连个正式的宫女编制都没有,上头的人也是两眼一抓瞎,不知该如何处置。
郁偆拿着只笔,在桌前写写画画,将记得的红楼剧情顺了一遍,发现离着剧情开场,还有那么几年,而且就算剧情来了,好像也和宫里的人和事沾不上边……
☆、第046章(修)
半个月前,太子与太子妃一道来给淑妃请安,淑妃便当着两人的面,将郁偆与其他两位宫女赏给了太子,说是要给太子添几个伺候的人。
长者赐,不敢辞。太子自是欣然接受。
一旁坐着的太子妃,看着几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给她行礼,真希望是她想错了。
郁偆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是那么的随意,没有半点儿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
东西是早就收拾好的,郁偆前脚儿跟着太子和太子妃回了东宫,后脚郁偆她们的三人的东西,就被送了过来,顺带一道送来的,还有淑妃给郁偆的赏赐。
东宫的一应俗物,全是太子妃在打理,等着太子妃将那些个人和物,都安排了住处,也算是想明白了,淑妃的赏赐,独独给了郁偆一人,合着那郁彩嫔才是正头,其余两个不过是添头。
东宫看着挺大的,可太子、太子妃,以及太子所有的后女眷全都住在一个宫里,再加上那些伺候的人,这东宫就显得有些狭小。郁偆虽然住的还是三人间,可屋子却小了不少,等将东西整理好,三人站在屋里,下脚的时候都要先考虑一下。
不过半月功夫,郁偆就已经和太子跟前的混熟,更是将太子的喜好牢记在心,也已经理清了这东宫的人事。
这东宫除了太子和太子妃这两位主子,还住着一位吴良娣、两位太子良媛和四位太子孺人。另还有一些被太子宠幸过,但并未另行册封,依旧是宫女的女眷。这些人看着像是很多,但和今上的后宫比起来,都可以用稀少来形容。
这一日,太子招了吴良娣来侍寝,郁偆正在寝殿内值夜,她不得不听了整场现场直播。
郁偆就站在床帐外头,除了她以外,周边少说还有五六人,郁偆瞄了一眼印在床帐上的两个身影,觉得蛮奇怪的。
虽然郁偆这些下人皆是目光下视,没有一人有胆子将视线落在那张床上。可里头那两人,要是冷不丁地抬个头,看见站着的这些人,难道不会吓到吗?
虽说不是第一次,可郁偆处在这种状况下,还是有些尴尬。在长春宫的时候,就算今上偶有留宿在淑妃的寝殿里,那也是盖棉被纯睡觉,哪儿有这样的动静幻梦少年行。
郁偆听得认真,可里头发出的声响却极小,床也结实得很,哪有什么“嘎吱、嘎吱”的声音。可郁偆到底有前世的经验,就算看不见,也听不真切,也能猜到里头正在干什么事。虽然郁偆在前世的时候,或多或少也看过一些动作片,可都没有如今身临其境来得刺激。那里头一声声似有似无的声音,听着更是勾人。
寝殿内,除了那雕花大床内还有那么一点儿声,其余地方具是静悄悄的。
不知过了多久,连那床帐里头的一点点声儿都没了,郁偆却始终如一地站着。
“来人……”
听见太子的声音,郁偆和另一位站在床边的侍女,一齐用双手将床帐撩开,只见吴良娣裹着条被子躺着,可太子却……
看着这么个面容英俊、身材不错的男子,□□的坐在自己面前,郁偆还是有些小心动的。
太子宠幸后的女子,要是没有太子特别的吩咐,一般都不会留宿在这里。
在太子起身去沐浴,吴良娣自也有人给她穿衣擦身,而后送她回自己的住处。
太子身边的人,本就做惯了这等事。郁偆虽已经熟悉,可还插不上手,只能在外围递个水,拧个布巾什么的。
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讲,看着吴良娣就这样离开,还真觉得太子挺渣的。可话又说回来,那吴良娣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别人想再多,说再多,还不是白费功夫。
郁偆见吴良娣给太子行了礼,面上全无半点儿委屈,眼中带着对太子眷恋,依依不舍的离了此处。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