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想法,何香香自然是想过的,可她心底里还是不希望郁偆离开。一是因为舍不得,郁偆走了,她上哪儿再找个能说知心话的。这二……何香香自认为,自己并不比郁偆差,哪需要郁偆走了,她才能当上女史。
明明还要进行一番挑选,可郁偆和何香香都像是知道,郁偆离开这司籍司,已成了定局。
尚仪局一共选了六个人,其中三位女史,三位是普通宫人,郁偆在里头,除了年纪小了点,倒也不算起眼。其他人见到郁偆,也只以为,郁偆是来凑数的。
这是一个月以来,郁偆第一次出了尚仪局。那外头似乎没什么变化,可又像是变了一点。
到长春宫需走一个时辰的路,郁偆这一行六人,走的那叫一个仪态万方,似乎在这里,就已经是战场。
到了长春宫正殿,郁偆见着了老熟人。
夏昭容向领着郁偆她们的嬷嬷道:“娘娘正在休息,你们现在外头等着,我去里头禀告一声。”
进了殿内,众人一齐跪下,都不用淑妃说什么话,底下的人便一声一声的代娘娘传话网配之剑门关不下雨。
果不其然,淑妃点的是郁偆。
因是在淑妃娘娘面前,每一个人都很克制,但等出了殿,便有城府浅的,瞪向郁偆。
夏昭容出来唤了一声郁偆,道:“你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不必着急。娘娘既点了你,内宫也得出一道旨意,让你名正言顺的做这彩嫔。”
为什么会是她?郁偆想不明白,总觉得里头,并没有那么简单。
郁偆已经十二了,在这里,十二岁的女孩已经不能叫女孩了,已经开始谈婚论嫁。
回了司籍司,听着崔司籍的殷殷嘱咐,郁偆真的希望是自己理解错了。
“到了长春宫,你一定要尽心服侍淑妃娘娘。到时候,娘娘自会许你一番前程,让你一辈子受用不尽。”
什么前程,对女子来说,除了嫁的好,还能有什么好前程?
郁偆一副听不懂的模样,装作不敢问,娇羞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裙带子。
崔司籍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说不定到时候,郁偆还能当上王妃。
郁偆心里是真的想谢谢崔司籍为她铺路,但她现在只能揣着明白当糊涂。郁偆一直都想过好日子,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总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自己过的最好。
人要知足,郁偆以前在郁家的时候,就很知足,觉得能活着就不错。每天高高兴兴,不用饿肚子,她就能很开心。可如今……要是让郁偆再过回那样的生活,怕是不能够了。
郁偆想着以前自己思量的那三条,觉得这第二条,很快就要能达成,便笑眯眯的幻想起来,可不知怎么的,眼角却流下了泪。
等着旨意正式下达,给郁偆的彩嫔礼服也如期送来,郁偆便真的要去长春宫了。
郁偆带走的东西不多,占地方的衣服,她都送给了司籍司里的人。她带走的只是一些名贵料子,贵重首饰,以及这些年攒下来的钱财,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大箱子。
拜别了崔司籍,郁偆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崔司籍看着郁偆孤零零的背影,只希望郁偆能挺住。这可是崔司籍她自己,后半辈子的依靠啊。
到了长春宫,宁昭容将郁偆领到住处。
“这里就是你的床铺,原本想让你和我们住一间屋子,可就是怕你觉得挤,就让你和另一位彩嫔一道住。”
郁偆看这房里有三张床,询问道:“还有谁住在这里?”
“除了严彩嫔,还有一位姓周的宫人,你以后有什么事,就吩咐她去做。”
正说着,周英就从外头进来了。
周英一看见郁偆,就吃了一惊,她知道今天会有一名新的彩嫔来,可没想到会是郁偆。
是啦……都是一样的年纪,但总归是不同的。
周英向郁偆行了一礼:“见过彩嫔。”
郁偆还礼,笑道:“以后同住一个屋里,难道还能一直这样多礼?”
宁昭容道:“你们以后有的是说话的机会[三国]武神再临。”她看向郁偆:“我再带你去看看别的地方,跟你说说,你以后要做些什么。”
“好……”
郁偆在长春宫适应的很快,她本就在这里呆过,不少都是熟人面孔。淑妃娘娘又不难伺候,是个和蔼之人。在熟悉了之后,郁偆越发如鱼得水。
在郁偆不知道的地方,淑妃正和贴身嬷嬷,讨论着郁偆。
“你觉得那郁氏到底如何?”
张嬷嬷道:“听严彩嫔讲,郁彩嫔做事十分周正,心思敏捷。严彩嫔常有不及之处。只是……那郁彩嫔似乎有些孩子气,还有她的月事似乎一直没有来。”说到后面,张嬷嬷的声音已压得极低。
淑妃一声叹息:“还是太小了些,先放在身边养上两年吧。要是……也就不必再提这事。”
“是。”
淑妃也是没办法,她儿媳妇是英国公的孙女,在她眼里真的没什么不好的,大家培养出来的女儿,就是做太子妃也够格。可有一件事,在淑妃心里堵得慌,她媳妇嫁进皇家这么些日子,肚子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虽说成亲的日子还浅,可淑妃看着别的妃嫔,孙子孙女绕膝,总是有些焦急的。虽然不急在一时,可还是早些预备着比较好。
“既然郁氏还小,那你再相看相看,看看还有谁合适。秦氏那里如何?”
“御医来过了,说是不大好,有可能早产……”
这一日,郁偆不用值夜,便在房中看书。周英散了头发,看着郁偆的模样,不由自主的模仿起来。
郁偆看了一会儿书,便要休息休息,让眼睛放松一下。郁偆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周宫人看书怎么眼珠子一动,盯着一个地方一直看。
郁偆也不是多嘴的人,她放好书,又洗了一回手,便要歇息。
“我先睡了,你看好书,记得将蜡烛灭了。”
周英手忙脚乱地将书放下,自嘲似得笑了一声。她学个样子又有什么用,她又不识字。
第二日一早,周英给郁偆打了热水,又积极得给郁偆拧帕子,弄得郁偆很是不好意思。
郁偆看向周英,道:“你有什么事吗?不如明说了。”
周英略微拘谨地道:“你能教我识字吗?”
“可以啊。”郁偆想都没想:“不过,我可当不起一个教字,我读书的时候,你跟着我念就是了。”
周英心思敏感,觉得郁偆这样讲,是看不起她。
‘她定是觉得,我没资格让她教,还偏要做好人。’
郁偆又不会读心术,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喊冤枉。郁偆不过是觉得自己学的不精,不够资格做别人的老师。
宫里的生活越发和谐,就算不和谐,面上也是平静无波。可朝堂里头已是暗潮汹涌。
太子废了才没几日,可已经有人提议要立新太子,谁让今上不年轻了呢?
如今成年的皇子,也就那么几个,掰着指头算,再撇掉一些歪瓜裂枣,满打满算也就六个太子候选人。
这里头,就包括九皇子,诚理亲王。
☆、第031章
还有那么两三日,便是清明。
淑妃先带长春宫中的一群妃嫔,往宝灵宫祈福,只留下小猫两三只,守着宫殿。
郁偆在长春宫的正殿里,和其他人忙着换这宫里的陈设。那些个珠帘、床幔、窗纱、摆件,按着四时节气的不同,都得做调整。郁偆不必亲自上手,她跟着夏昭容,看着别人布置。
“你都看仔细了,这些、这些、还有这些,看着差不多,可用途却是不一样的。你上手摸摸。”夏昭容将一块用作窗纱的料子,拿给郁偆看:“这料子叫霞影纱,专门用来糊窗子的。等到夏天的时候,太阳往这霞影纱上一照,能变幻出多种色彩。这料子也就是个样子货,太硬了,只能用来糊窗子。”
郁偆要不是演技小有所成,非得将下巴落下来不可。这料子摸在手里也叫硬?那么好的料子,居然只能用来糊窗子,简直是暴遣天物。
夏昭容细心嘱咐郁偆,到了春天,淑妃娘娘爱用什么香,惯穿什么料子做的衣服,又爱喝什么茶,这些东西又放置在哪里,都得让郁偆记在脑子里。
郁偆咋舌,这妃子的待遇可真是不一般,淑妃是妃子,在她上头的只有皇后和贵妃。因此,淑妃所用的一应事物,可真的算是宫中顶尖的。
郁偆拿着纸笔,记下夏昭容所说的东西,都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还是记下后,回头再复习复习。
夏昭容正带着郁偆往淑妃的寝殿里去,就听外头有个宫女,哭哭啼啼地在喊什么。
“如此喧哗,成何体统,将她的嘴给我堵上。”夏昭容呵斥道。
“夏昭容……秦选侍发动了!”
郁偆手中的笔一抖,在自己记录的本子上,划出一条道来。
夏昭容也是一惊:“怎么那么早就发动了?不是还有两个月?”
那宫人慌慌张张,眼神闪烁地道:“一早上还好好的,选侍她还下地走了一小会儿。可……可就在刚才,选侍捂着肚子直喊疼,没一会儿功夫,就晕过去了。”
这宫人年纪小,不知事,记得满脑子的汗,红着一张脸,道:“照顾选侍的嬷嬷,都说羊水已经破了,选侍要是再不醒过来,怕是……”
夏昭容镇定下来,先是差人往宝灵宫的方向,去迎淑妃。又让郁偆去找一位,在这长春宫中,通药理的嬷嬷来。另叫了两个腿脚利索的,去请太医和产婆来。
宫里常年养着稳婆、产婆和女医,可这些人,不是在司药司里头,就是在太医院,离长春宫都有一段距离。
等着郁偆带着那嬷嬷,到秦素住的地方的时候,夏昭容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吩咐好,秦素也已经进了特地布置的产房。
夏昭容见郁偆带了人来,便要让她回去:“娘娘的寝宫里头,有几位嬷嬷守着,我倒也放心。不过我得守在这里,今儿晚上你给娘娘值夜,你先回去休息。”
“秦选侍醒了吗?”郁偆多嘴问了一句被外星人骗婚的日子。
夏昭容摇摇头:“这怕是得看天意了。”
郁偆得了吩咐,自然不敢多留,独自回了房中休息。
周英见郁偆这时候回来,忙道:“我去给彩嫔打些水。”
“不用……”郁偆拆了头上的发饰,拿了一本书,看向周英:“反正也睡不着,你正好跟我念会儿书。”
这念书是一件好事,可以让心静下来……
“彩嫔……你怎么念的,和这书上写的不一样。”
郁偆一愣,回想刚刚自己说了些什么,解释道:“这不是快到清明了,正好念几篇经文,好让家中已逝的长辈,早生极乐。”
周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觉得这郁彩嫔不愧是认识字的,那些个她听不懂的东西,张口就来,好生厉害。
等郁偆重新补了妆,去淑妃娘娘的寝殿值夜,秦素那肚子里的孩子,依旧没有生下来。
淑妃也不是说不在意,可她就算守着,那也没什么用。再说,秦选侍这一胎凶险的很,能不能生下来,还不得而知。
给淑妃的值夜的,也不止郁偆一人,几个人在一处,倒也不容易睡着。
“来人!”
连同郁偆,所有人都站起身来,郁偆拉开床幔,“娘娘。”
“给我更衣,我要去看看秦选侍。”
淑妃似是刚刚惊醒,目光如炬,盯得郁偆头皮发麻。
几个侍女连忙拿了衣服首饰,给淑妃更衣。
淑妃只让人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别了支珍珠簪子,便要去看秦素。
张嬷嬷在后头拿了件披风,“娘娘,您慢点,这夜里天冷,再披一件大衣裳。”
还没到产房前,便听一声婴啼划破夜空。
淑妃脚步一驻,招了人,道:“先去看看,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这孩子既然生了下来,哭声还这般响亮,淑妃便安了心,她披了外衣,让人扶着她,慢慢地往产房走去。
郁偆面上带喜,跟其他人一道恭喜淑妃,可这心里,却像是被捂了块冰块似得。
等到了产房前,淑妃坐在隔间,等着产婆将清洗好的初生婴儿抱来。
那产婆就像是抱着一个聚宝盆,别提多小心了。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秦选侍生了个皇子。”
淑妃早已听人禀告过,只看了那小婴儿一眼,便让人将其抱回秦选侍身边。
“好在这皇子无事,秦选侍也算是立了一功。只是来不及准备奶妈子,还得让秦选侍劳烦几日。”
一旁的嬷嬷向淑妃行了一礼,便进去给秦素传话。
淑妃看向一旁的宫娥太监:“可有去禀告陛下?”
“已经派人去了,只是还没有回话。”
淑妃眯了眯眼,缓缓起身,“那咱们便让秦选侍好好休息吧,等明天天亮了,再去看看她君恩荡漾。”
夏昭容一直守在这里,如今听了淑妃的话,立刻上前伸出手来,让淑妃搭着她的手走。
郁偆向产房的方向看了看,这心越发冰凉,可她面上却半分不显,笑得越发真诚。
淑妃回了寝殿,众人又得给淑妃重新梳洗一番,折腾下来天已经蒙蒙亮,淑妃也睡不得了。
宫内添丁,怎么都是喜事,可今上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欣喜,只派人送了些东西给淑妃,让淑妃悉心照顾皇子,这话里话外,都没有提及秦素半个字。
是了……这秦素是从昭阳殿里出来的,如今这今上,打心里厌恶一切与昭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