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被人堵着揍。
“你谈的那个只是喽喽,真正的老板是蒲少,他一定要你按时还利息,我们也没办法。”
方馥浓印象里没“蒲少”这个人。若不是这会儿生死攸关,他简直想为这称呼发笑,这年头好像只要年纪不大又有点钱的,都可以自称是“X少”。
“少”是一个多么灵动的字眼,必得年轻、强劲,也必有一锤定音的果敢、一飞冲天的豪情,怎么想,都跟这群生活腐朽的二世祖不沾半点关系。
“能不能转告你们老板……蒲少,我会想办法尽快把钱凑齐。”但这个时候方馥浓一点笑不出来,态度十分恳切,口吻诚心商榷,尽管他知道这些人根本没道理可讲,他曾亲眼看见一对老夫妻跪下叩头半天,最后还是贱价卖掉了房子才换回了自己儿子的一只手。
“不管你还打算去哪里凑钱,今天打你一顿是必须的。”另一个人接过话茬,居然还用挺惋惜的语气说,“哥们,你惹了不该惹的人,甭怪我们。”
明白过来在劫难逃,觅雅的公关先生反倒显得一脸轻松,他将衬衣领子解开,又慢条斯理地将袖子撸起,笑了笑,“只要别打脸,来吧。”
这地方该是住了一些人家,但是没人打算插手,甚至没人从破旧的玻璃窗后探出头来。因为大伙儿都觉得犯不上。这世道世风日下,人人都是见风倒,光天化日都怕瘟神上门,何况半夜里外头的人喊打喊杀,犯不上露脸遭人记恨。巷子里的人这会儿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要城门失火,殃及他们架在外头的空调主机。
天热,死个人不算什么,空调坏了可太晦气了。
躲在早餐车后头的战圆圆吓得瑟瑟直抖,她流着眼泪报了警,可那头的警察还在悠悠然地问话:
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快点来人吧,会打死人的!
小姑娘别急,你把方位说清楚,到底在哪里?
这是一条陌生巷子,靠近镇坪路地铁站,我没来过。战圆圆不敢放开音量,几乎小声啜泣着哀求,求求你们,你们不是可以卫星定位的吗?别问了,快来吧。她已经听见了斗殴的声音,仿佛是重器砸于身体,又仿佛是锐器扎进皮肉。
可接线的警察似乎还在问什么。
去你妈的别急!战圆圆气得摔了手机,人命关天,她受不了这些公务员的磨叽,打算自己去解决。
那些暴徒不是为了讨债而来么?她的名下还有一些榕星集团的产业,她到了法定年龄,完全可以自己支配自己的财产。
战圆圆刚刚走出躲藏的地方,便听见一个可怕的重击声。一瞬间,好像什么声音都没了。这条杂乱的窄巷蓦然多了几分鬼气,云层叆叇,隐隐漏出一丝月光,泻下稀疏树影。一户人家的窗台前晾着两条内裤,一条男式平角裤,深蓝底,白条纹,一条女式三角裤,玫红色,紫色圆点。
战圆圆鼓足全身的勇气,一崴一崴地向着斗殴声传来的方向跑过去,她无比悲切地怀疑此刻方馥浓已被打成重伤,可没想到却看见这样一幕——
地上躺倒着几个人,由那病恹恹的shen • yin判断出,像是被踢断了肋骨或是拧断了胳膊。平日里常以三分浅笑迎人,绝不表示打起架来就是菜鸟,觅雅的公关先生曾经诌说自己是跆拳道黑道,虽假犹真,倒也并非全是信口开河。
“馥浓哥……不能!”战圆圆喊了声。
方馥浓根本没听见女孩的喊声,他拧住一个家伙的脖子,将他的脑袋狠命撞向墙壁——毫不留情地狠磕几下,磕得那人血肉模糊,五官稀烂。
一个打几个肯定不能全身而退,他也挂了彩。头上的鲜血顺着脸型轮廓滑落,方馥浓这双花哨眼睛满带戾气,与平常判若两人。
“馥浓哥!”战圆圆再次大喊,“不能打死人的!”
方馥浓总算听见了战圆圆的喊声,松开了揪住对方衣领的手——他一松手,那人就和一滩稀泥般滑了下去,发出哼哼唧唧的shen • yin声。
狠戾的气息从这张英俊面孔上褪了去,方馥浓朝战圆圆走出两步。衬衣上染着血污,这个男人看着落拓又褴褛,似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控吓坏了对方,他抬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明晃晃地露牙笑了。
这笑容确实好看。本还惊魂甫定的战圆圆深受感染,便也破涕为笑,迎了上前。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连几秒钟都不到。原本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突然站了起来,握着凶器朝对方猛扑过去。
方馥浓的注意力完全落在眼前的女孩身上,刚反应过来,一根锐物就从右后背捅进了身体。
不是一丝鲜红滑落嘴角,如同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哀感顽艳,他张了张嘴,血就像失了栓的水闸一样喷溅出来。整个画面血腥又吓人,战圆圆当场失声大哭。
大约事事都有个物极必反,疼倒也不怎么疼,方馥浓只觉得胸腔里凉了一截,晃了一晃,就倒了下去。
尖锐的钢筋造成右下肺静脉破裂并大出血,万幸只是捅穿胸腔,并未伤及脊柱、脊髓。方馥浓在被救护车送往医院的路上,便有医生为他进行气管插管,然后手术室里的主刀医师为他缝合破损血管。
活下去该是不成为题,吃点苦头罢了。
战逸非与滕云坐在手术室外,以手肘支在膝盖上,以手掌撑住额头,手术的时间太过漫长,他从未感到这么疲倦。
滕云知道这个时候劝了也是白劝,可出于下属的礼貌,还是开口让老板回去休息。
他一出声,一直失了魂似的战逸非总算醒了过来,开口问:“他欠了多少钱……”
见滕云犹豫着不肯回答,战逸非摇了摇头,让对方宽心地补充下去,“我早就听人说他欠了钱,当时我没想过事情会这么严重……他到底欠了多少,你别再瞒我……”
“具体借了多少我不知道。”滕云想了想,“我只知道三个月前他曾经向我借过钱,两千万,可我没有那么多。我想他是走投无路了才去借了民间借贷,估计连本带利得有三千多万吧。”
“三千多万……”战逸非垂下头,形容看着极为疲倦,声音也很乏力,“所以说,他会来觅雅,他竭力表现得对我关心、对觅雅关心,全是因为觉得我在商场经验不足、涉世未深,可以任由他骗钱还债,对不对?”
滕云叹了口气,以宽慰似的语气说,“战总,目的是什么不重要,我想他现在一定不这样想了。”
话说开了倒也释然,嘴角旁的笑容苦涩又嘲讽,战逸非同样轻轻叹气,“滕云,关于新系列研发和采购的事情,可能要暂时缓一缓……”
滕云几乎马上反应过来:“战总,你的意思是打算替方馥浓还债吗?”
“推广、研发以后再做也可以,总不能让他被人打死吧……”
“战总,你还真是大度。”滕云全没想到这个看来冷漠寡情的阔少居然可以不计前嫌,放弃企业发展的良机,而把钱给一个打从开始就对自己不怀好意的人。
“你一定觉得是我公私不分,被操爽了就毫无原则——”
“不、不是……”
战逸非轻轻一耸肩膀,毫不介意地自己说下去:“事实上即使我们不是情人关系,即使方馥浓只是觅雅的公关总监,只是我的一个普通员工,我可能还是会替他出这笔钱。”顿了顿,他转头看着滕云的眼睛,从一脸疲态中挤出一丝笑容,“因为这家伙是无价的,比一次商机、一个广告、甚至比包括我在内的这一整个公司的人都有价值得多。这笔钱我替他出得不亏。”
这话当然脱离不了“情人眼里出西施”之嫌,可滕云依然莫名不快,他勉强勾了勾嘴角,点了点头,“当然,他一直那么优秀。”
第七十二章折荷有赠(上)
争分夺秒的开胸手术十分成功,接诊医生与主刀医师都表示,只差几毫米主动脉就会受创,那样的话华佗扁鹊也回天乏术。方馥浓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期,但伤势确实不轻,一时半刻还没法从失血性休克中恢复过来。他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待接受二期手术治疗之后才会被转入普通病房。
战逸非让包括滕云在内的觅雅员工都回公司上班,就连一直嚷着要陪夜的战圆圆也被他骂了回去。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洒进窗台的月光变为初升红日的霞光,这小子整整两天昏迷未醒,而这两天时间里,除了简单的洗漱、用餐,他几乎一刻也没阖过眼睛。
期间胸心外科与呼吸科的主任一大早就来查房,确认了这家伙各项生命体征均趋于平稳,战逸非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趁着吊针瓶里还有大半液体,便将脸埋进自己的手臂里,伏在方馥浓的身边小盹片刻。
一个护士来换吊针瓶,看见一个年轻人脸孔朝下,伏在床边。她本以为他睡着了,没想到一走近对方便坐了起来,对她说,“我一直看着,还没滴完。”
他指的是挂着的吊针瓶,瓶里的液体以匀速缓慢滴下,催人欲睡。
床上躺着的和床边坐着的,两个男人都漂亮得不可思议,他们的关系实在教人浮想联翩。“你是……”护士看了看病历单上的名字,“你是方馥浓的家属?”
“哦,不是。”战逸非仔细想了想,觉得实在很难界定彼此间的关系,或许最谨慎不错的回答便是,“我是他老板。”
“这样。”
漂亮女孩向漂亮男孩挑眉睃目是人之常情,换作漂亮护士便有点像是职业病。护士小姐娴熟地换掉了吊针瓶,还不自觉地拢了拢头发。从这衣着、气质还有冷声冷气的态度判断,对方是有钱人没错。她压根没想过这老板员工的情分好得异常,只是抬手一指一旁空着的床位,特别善解人意地说,“你可以在旁边的病床上躺一会儿,反正这新换上的点滴还得吊一会儿,现在也没有人。”
战逸非点点头,一翻身就爬上了病床,方馥浓的病床。
那个护士惊得没说出话,战逸非已经完全不想管她了,他侧身睡在方馥浓身边,小心避开他身上的伤口,揽住他的腰。
真的困死了,他闭起眼睛,一张疲态尽露的脸总算显得很宁静。
肺部受创不轻,方馥浓依然罩着呼吸机,上身半裸,胸口缠着纱布,手臂与胸膛处布着奇怪的导管。
血迹干涸在身上,好几处瘀伤青紫,看来令人心惊肉跳。
“哎,方馥浓。”喊他一声,可对方没有理他。
那串年代久远的紫檀佛珠又戴回了他的腕上,等这家伙醒来,管他要不要还是要还给他的。
战逸非伸手在方馥浓身上抚摸一把,掌心与对方皮肤相触,微微起了电流。手指滑过他一身线条分明的肌肉,又在腰间掐捏一会儿,结实坚硬,手感不错——
身体被情人温柔撩拨,方馥浓似乎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仿似受了鼓励一般,战逸非将自己的外套与衬衣一并解开,露出光luǒ • xiōng膛与对方肌肤相贴,他顺着腰线、骨盆滑入腹部与耻毛上端探下手指,手势很快sè • qíng起来。
胯间那根玩意儿完全不精神,但尺寸仍然不错。方馥浓现在体温低得怕人,就连攥在手里的那根家伙也没了xìng • ài时的热气腾腾。
他俩最近没少别扭,这小子是个丧尽天良的骗子、毫无廉耻的无赖,可这会儿他半死不活了,他又想起他的好来。想起某天早上睁开惺忪睡眼,方馥浓又像曾经有过的一样,围着围裙光着屁股给他做饭——一边摇锅动铲,一边轻轻哼唱,身体还随着音乐节奏摇摆动胯,宽肩窄腰大长腿,从侧面看过去臀峰挺翘,臀沟若隐若现。
战逸非被这香艳画面撩得动情,敲击床面发出声响,待引来方馥浓的视线,他便勾手指把他叫过来,把脑袋钻进他的围裙里,把那根玩意儿噙进自己嘴里。
手指抓着屁股两瓣,指尖深嵌结实臀肉,战逸非用舌头将那似修裁过的耻毛捋顺,一直咬到对方射出。
脑袋从对方kua • xia钻出,探出围裙。咽下对方留在自己嘴里的东西,一抬手,又擦掉嘴角边溢着的白浊。战逸非揉了揉自己乱蓬蓬的乌黑头发,说了句“我要一份培根ru蛋派”,倒头又睡。
这么回忆着,他诚实地想念起这个男人,嘴唇想念他的吻,身体想念他的入侵。入侵凶猛,吻里有蜜糖味。
战逸非现在有欲望,结果却只能望梅止渴,以对情人的抚摸聊表安慰。
说来也奇怪,他当初迷恋唐厄的时候,分分秒秒都难耐kua • xia热忱。为了哄诱对方与自己zuò • ài,他挥金如土、竭力表现,满脸的神魂颠倒,满嘴的昏言谵语,如同一个深坠爱河的少年,莽撞、低智且章法全无。可面对方馥浓倒越来越谨慎,越来越腼腆,越来越像折荷有赠的古人,怂得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战总……”
不知什么时候到的许见欧怔在门口,露出一脸与先前那个护士一样的表情。
抬眼看见许见欧走进门,知道对方肯定看见了自己做了什么,战逸非的脸一下烫了。他装作自己无所谓,摆出一副冷淡面孔从床上起来,当着那个男人的面,整理好自己凌乱的外衣,又一颗颗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