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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媒体上为‘觅雅’产品上市做的预热,效果将大打折扣,消费者没办法短时间内一下子接受几个同一公司的不同品牌。”

“……”

三个部门的经理一人一句,连连抛出问题,而方馥浓兵来将挡,一一作答。

“稍稍有点智商的人都知道,多一个品牌不止是多一条生产线,更要多一套产品配方,公司的运营成本整个都会跟着上去,这等同于是靠钱解决问题,还不知道有没有回报。”

“这是你今天最有见地的一句话,有点大智若愚的味道,而且你只做到了后面两个字。”方馥浓侧头轻轻一笑,重又目视台下,放开声音,“即使财大气粗如欧莱雅,也不可能三十几个品牌就开三十几条生产线。据我所知,羽西和赫莲娜就共用同一条生产线,它们的核心配方几乎完全一致,只在最后几味作料似的原料上稍有不同。”

大客户经理惊讶且不信任地问:“你根本没有化妆品行业的经验,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方馥浓转过头,冷冷注视对方:“你有二十年化妆品行业的从业经验,为什么会不知道?”

待对方吃瘪闭嘴,方馥浓拿着PPT遥控笔,在电子白板上切换出几幅与觅雅产品相关的精美设计图稿,补充道:

“虽然打造一个全新品牌,未必需要多开辟一条生产线,但推广投入一定必不可少。我很赞同关于‘低端产品拉拢顾客、高端产品打造品牌’的想法,在座各位的思路还是太窄了。正如刚才三位经理所说,对于一家新成立的公司,无论是靠价格还是靠广告,都不太可能快速占据市场,所以,我的建议是……”

“为了加深消费者的品牌概念,已在各大媒体宣传的‘觅雅’品牌不作更改,只在产品名称上划分品类;为了尽可能节省变更成本,生产线不变,已有产品的原料、瓶身不变,只在包装花盒上另作文章。我建议优化组合公司现有的产品并适当补充研发新品,将彩妆ColorMiya定为公司品牌的塔基部分,以优质低价来拉拢顾客;将目标消费者18至35岁的在校学生或青年白领的MissMiya定为塔中部分,以全新概念来‘教育市场’;将目标消费者25至40岁以上成熟女性的LadyMiya定为塔尖部分,打造以品质和价位至上的高端化妆品。”

“‘教育市场’是什么意思?”战圆圆转头去问战逸非,会议室里在座的很多人也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好问题。”方馥浓朝战圆圆投去鼓励的眼神,接着问,“谁能替我解释一下?”

不懂的人居多,懂的人也出于一种可耻的办公室政治,选择闭嘴不说。

方馥浓笑了笑,踱出两步,自己说下去,“无纺布面膜起源于中国,并迅速被欧洲大牌认可,占据了市场。从芦荟胶、BB霜、蜗牛原液到瘦脸精华,价位从几十至数百不等,这些年热销的品类无疑是成功推广了一个新的概念,一时间跟风者众多,待市场被各种良莠不齐的品牌占据,又会诞生一个独具智慧的新的品类,依次循环。而MissMiya的当务之急,就是重金投入教育消费者接受某一新鲜概念,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从而成为新品类的开创者与领导者。”

“可是这很难……”赵洪磊忍不住插嘴,将死去的战逸文搬出来,简直百试不爽,“已有的产品系列都是原来的战总在的时候定下的,配方均来自国外顶尖实验室……”

“这并不难。”方馥浓挺客气地打断对方,嘴角轻勾,“只要做好你销售部的本职工作,别的共走都交给我。”

赵洪磊不可置信,只是一句话,方馥浓竟不着痕迹地夺去了采购、生产的大权。他立即将一种征询似的目光投向战逸非,却发现对方拧着眉头,抿着嘴唇,反应蹊跷得很。

“好了,现在你的问题都解决,品牌定位也都清晰了。赵总监,你能不能告诉我,在KA、CS、EC这三个渠道,销售部的投放规划分别是什么?”

从市场部到采购部,战逸非显然早有释权的想法,却由于某种不为人知的理由,迟迟未拿赵洪磊开刀。

一直沉默着的觅雅总裁终于站起身,轻轻鼓起掌来,在他的带动下,会议室里一片掌声。

“那张费用申请单我暂时不会签。”不算赖账,话也说得占得情理,他对赵洪磊说,“品牌诞生初期,一切以销售为重,你先把渠道建设好了,别的工作就交给方总监吧。”停顿一下,补充说,“还有我刚才跟你说的采购部的事情,你也移交给方总监吧。”

会议结束,战逸非本想让方馥浓和自己一起回办公室,没想到对方一出门就借口抽烟,没了人影。

其实是接了个电话。

又是来要债的。好像刚刚才打过去120万,一个月的时间倏忽就没了。方馥浓原不想接电话,由着它响了七八声后才接起来。那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孙子”的话,而且还放了狠话,如果不按时还钱,就要拿他的亲人开刀。

方馥浓嘴上应得殷勤,却在心里骂:老子是你爷爷!

刚挂断电话点着烟,赵洪磊就走过来,看见方馥浓在抽烟,朝他阴阳怪气地笑了笑:“老板果然没签。”顿了顿,自己说下去,“以前这些单子老板看也不看都会签的,没想到方总监这么大能耐。”

方馥浓咬着烟,笑,“还是赵总监能耐大,拓展渠道对你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

“明人不说暗话,想方总监来公司没多久,第一场活动就办了380万。大家目的既然是一样的,本就应该互相照应一下,以后有钱自然也一起赚。”刚才那个电话赵洪磊多少听见了一些,精明的他马上猜出了当中的门道,于是话也说得格外直接,“肖总监和黄经理已经离职了,做人不要那么赶尽杀绝嘛。不知道战总知不知道方总你还欠着高利贷?”

这话散发着硫磺般危险的气味,方馥浓微眯眼睛看着对方,只是看着,一小段时间的沉默之后,他突然露出白牙,大笑起来。

笑容十分放肆,赵洪磊便也跟着大笑,仿似俩人已经心照不宣,默契十足。

没地方掸烟灰,烟头部分已积了老长一段。他又咬着烟吸了一口,然后食指拇指夹着它,来到了对方身前。

方馥浓比赵洪磊高出不少,低下眼睛看人的模样显得居高临下,盛气凌人。接着,他就面带微笑地做了个让对方始料未及的动作,他将赵洪磊这身西服的胸前口袋拉开一些,将另一只手上夹着的烟伸进去点了点,掸掉了上头积着的烟灰。

不等赵洪磊幡然大怒,方馥浓把烟叼进嘴里,转身走了。

手机又响了。

清明将至,踏春祭扫必不可少,叶浣君也打电话给了方馥浓,问他有没有空去墓园祭扫他妈。方馥浓满口胡话,推说自己事儿多去不了,其实事不多他也不会去。他的逻辑是,死人已经死了,再怎么聊表哀思也不会复生,把活人的日子过精彩了,那才不负良辰。方馥浓对自己的姨妈一点不恭敬,不是叫她“甜心”就是叫她“美女”,叶浣君骂过他不少次,心里倒挺喜欢这些称谓。

好像误打误撞,又青春了一回。

就祭扫一事叶浣君撞过了几次南墙,这会儿还是不死心,忿忿地骂这小子冷血。

方馥浓态度良好,照单全收,突然插嘴问:“美女,你还记得以前住我们对门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吗?”

“对门?哪个?”

“就是那个独自带着一个儿子,被传给有钱人家当小三,最后又被你逼跳楼的女人。”

“什么叫被我逼跳楼?!她自己处事不干净才没脸活着,赖我什么事?!”

“不赖你,不赖你……”听见叶浣君拔高了音量,方馥浓赶忙抚慰她,“这事儿赖克林顿也赖不上你,话说回来,那女的到底叫什么?”

“二十年过去了谁还记得名字。我就记得她姓齐……”

第三十六章演技派

方馥浓等在楼下,斜身靠着战逸非送自己的奔驰车。车后座躺着一大丛精美扎束着的百合与白玫瑰,白花、黄蕊、绿叶衬托,加上与绿叶浑然不分的绿色包装纸,分外朴素清淡。

时间还早,等人的时候,催债的又打来了电话,叽叽呱呱一通废话,说什么你现在不是在一家有钱人家的集团企业吗?那家人家不是还有个女儿,你想办法把她骗上床,这点小钱哪里还是问题。那人一边说一边还啧啧叹息,感慨自己若能有方馥浓这样的好皮囊,怎么也该是某个亿万富翁的乘龙快婿了。

上戏的那个活动还得全国巡回宣传,一时半会完不了,这个月的120万他本来看好从夏伟铭这儿捞,但好容易摆平了那个刺头儿,再捞钱恐怕就不可能了。

电话那头仍在聒噪,方馥浓不免思想放空,他最近有些着急想离开上海,这念头随着与战逸非越混越熟反倒日益强烈,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方馥浓正在心头掂量着把战圆圆骗上床的可能性,脑海中女主角的哥哥就现了身——远远看着,战逸非人高腿长,面庞清俊,不长不短的黑发打理得挺精神。

他像一笔浅绛的山水,像一段悱恻的羁绊,像一个带应许的诫命,走了过来。

比起妹妹,确实是勾引哥哥更有意思。

驱车去郊区的墓园,尽管出发得挺早,高架上还是有些堵。方馥浓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身旁的男人,说,路上时间可能会比较长,里头有一份我对公司发展的建议,有待完善,你可以先看着打发时间。

所谓的“有待完善”简直就是完美无缺,这份文档里清楚写着觅雅产品问世之前的产品规划、品牌建设、广告投放,以及产品问世之后的渠道建设、业绩目标乃至……公司的上市规划。

“你连公司上市都想到了?”战逸非很吃惊,他确实有让觅雅上市的计划,而且野心不小,他打算脱离榕星集团独自上市。

方馥浓微微一笑,“你难道没想过吗?”

战逸非想了想,以个自认挺中肯的语气劝告对方,“你知道么,老板都喜欢能干的员工,但不喜欢太能干又太自以为是的员工。”

“因为那些老板都是笨蛋,你和他们不一样。”这男人开车十分专注,只是微微侧眸瞟了对方一眼,又转回头去正视前方,语气轻浮地补上一句,“你是知人善用的聪明人。”

战逸非轻哼一声,不能自认是个笨蛋,只能选择沉默了。关掉了那份文档,又打开对方的联系人列表。结果居然发现,里头空空如也,没存下一个联系人的信息。他忍不住问:“你不存别人的手机号?”

方馥浓点了点太阳穴,“都在这里。”

“真的?”战逸非露出一脸不信任的表情,随即就问,“我的手机号?”

方馥浓报出一串数字,挺流利,一个不错。

“圆圆的?”

又是一串,依然正确。

战逸非埋下脸,心想这些还太简单,寻思一会儿,问:“赵洪磊的?”

方馥浓转脸看他一眼,慢慢报出一串数字,前十位数不打一个磕巴,到最后一位的时候停下来想了想,然后挺坦诚地说,“最后一位数字是5还是7,忘了。”

战逸非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前十位没错,最后一位是7。

他轻轻笑一声,“你还真是个奇人。”

“也有忘记的时候,不过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就会想起来。”

战逸非再次打开那份品牌规划文档,自己归纳念出了其中一段文字:“ColorMiya与MissMiya两个品牌百分之百覆盖屈臣氏,LadyMiya则以精品百货为进驻目标,比如,正业广场……”他沉下脸来望着对方,自己打断了自己的话,“觅雅不走这个渠道。”

知道对方缘何那么反感,方馥浓也不看向身旁,反倒继续替他说下去,“正业广场是国内百货行业的,时尚品专柜的覆盖率同样是国内第一,尤以珠宝、化妆品等高端消费品盈利不菲,其营业利润比重仍在递增。”顿了顿,“你知道严钦最近在干什么?”

“他还能做什么?shā • rén放火,jiān • yín掳掠?”

“他前两天在河南,代表正业集团与漯河市人民政府签订了旧城改造的协议。‘十个河南九个骗,还有一个是教练’,打着要改变这个现状的旗号,政府出面直接将居民宅基地收为了国有,又以低价供给了正业集团进行商业改建。漯河的人口密度仅次于省会郑州,这两年经济发展飞速,一旦旧城改造成功,结果当然是贫益贫,富益富。”方馥浓转眼看着战逸非,还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老大,你好歹是一个总裁,消息不能这么不灵通啊。”

公关先生没呛自己老板的意思,可对方却自己瞥开了眼睛。方馥浓忍不住侧脸望了战逸非一眼,看他故意避着自己的目光看向窗外,却抿紧着嘴唇,一言不发。

该是生闷气的样子,不过气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好比一只猫,如果把爪子收起来露出粉嫩嫩的肉垫,就讨人喜欢到死。方馥浓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