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报警了[剑三] 分节阅读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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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又把顾小鱼问懵了。

其实江喻白跟她说过的,他之所以要南下至蓉城考警校当警察而不是留驻北方从军,是因为他的信仰。

而信仰这东西就跟梦想一样,你非要去问产生的缘由,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这世上没有一样“绝对”的事物,人也是综合因素下生成的“人”,一个结果会有诸多原因,而那细枝末节、方方面面却是不可考究的。

所以顾小鱼不细问,既然他有信仰,也不至于欺骗她,她支持和理解就好,并没有多想——可听江妈妈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还有点别的原因?

江妈妈三番五次地提到张爱军张欠,顾小鱼心里发紧,总觉得能和余盼齐名的人,背景绝不会太简单。

她心里免不了一阵忐忑,但忐忑毕竟不是个办法。

顾小鱼试探着问:“二白只说是信仰,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吗妈妈?”

“信仰?”江妈妈猛地一怔,好一阵子呆滞,随后方才回神,笑着连连摇头,感叹着,“他是这么跟你说的?信仰吗,也是,大白他从小就崇拜他爸爸……”

可他从警跟崇拜江爸爸又有什么关系,江队长要是真崇拜江爸爸,那不应该随江爸爸从军吗?

顾小鱼更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呀妈妈?”

江妈妈只问不答:“他真没跟你说?”

“没有啊。”

江妈妈皱眉:“这臭小子,怎么什么都自己扛着。这么大的事情不说,就不怕媳妇儿跑了?”

顾小鱼:“……”

好端端的,居然就上升到她要跑路的地步上了。顾小鱼一时语塞,脸都憋红了:“妈妈,我、我不跑……”

“妈不是说你,你是个好孩子,妈知道的,”江妈妈闻言失笑,目光从她脸上挪开,唇边笑容渐渐化作一声长叹,“大白也是个好孩子,从小就崇拜他爸爸。他爸五点起床打拳,他也五点起来跟着学;他爸早晚要跑十公里,他还没桌子高,那么小一个孩子,也要跟着跑十公里……”

“咱这军区里这么多兵,就没哪一个不服他,”江妈妈说,说来相当自豪,“他也才十来岁,简直把他爸爸三十多岁的历练全学走了。或许是遗传了点我的性子,大白肯下功夫,遇事比他爸爸还要沉得住气,连隔壁军区都说,咱家这是又出了个大将,三岁见老,了不得啊——”

这还是顾小鱼第一次听闻江喻白的儿时往事,有一点震惊,又不由地窃喜。

她家二白极为优秀,顾小鱼一贯了然,却也没想过居然在小时候就这般出类拔萃——听到江妈妈夸他,简直比夸顾小鱼本人还叫她高兴。

不过高兴归高兴,顾小鱼还不敢松开那条绷紧的神经。

江队长优秀和他南下从警之间依然没有必然联系,这不是重点,这只是序幕而已。

顾小鱼在等一个转折。

果然。自豪之余,便听江妈妈沉声启口,无奈至极:“……哪知道会出爱军这事啊!”

说来实在唏嘘,她的语气再不如往常般轻快,眉心也又一次凝结出了“川”字。或许是常表现出干练爽朗的一面,江妈妈不笑的时候,无奈比常人重七分,甚至满是无助。

无助的神色一旦出现在她脸上,哪怕她一个字不说,顾小鱼都会心疼。

果然如她所料,“张爱军”三个字,不简单。

“闺女,你不知道,”江妈妈说。

“江家祖上全是当兵的。他爸从小就在部队上混,活了这大半辈子,为国家流血流汗流泪,就没做过一件对不起国家的事;手下的兵个个都当成儿子在带,咱军区的兵拉去全国比武,年年都是第一。江亦清这辈子啊……”江妈妈叹了口气,“他这辈子,就爱军这一个心结。”

张爱军是江爸爸的心结。

这不难理解:江爸爸带了一辈子兵,不知给国家培养了多少栋梁之才,人至晚年,本该完美落幕,哪知世事难料,得意门生居然南下蓉城,竟干起了shā • rén放火的勾当——

他亲手教出来的兵,拿江家家法教出来的儿子,本该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现在却做起了有悖于国家社会的事,试问江爸爸心里又怎么能不难受?

不管张爱军南下的理由是什么,他都俨然是江爸爸心头的一根刺,这根刺存在,江爸爸一辈子都不能安生。

这就难怪江妈妈听闻顾小鱼跟张欠第一次见面的经历,张口就感叹“没做坏事就好”。老两口没别的想法,张爱军死了一家三口人是事实,他们没有要求他不恨,只希望他,“没做坏事就好”。

冤冤相报何时了?江爸爸江妈妈只是不愿意看到张爱军误入歧途,毁了自己的人生啊!

顾小鱼暗自蹙眉。

这故事固然叫人唏嘘,不过江妈妈还是没说到为什么江喻白要南下从警。她只说张爱军南下,干起了shā • rén放火的事情,一根心头刺死死地扎在江爸爸心里,而江喻白从小就崇拜江爸爸,爸爸就是他的信仰……

顾小鱼猛地一怔。

心思影影绰绰,乱糟糟的无法梳理。却又好像被江妈妈点明了一条路,很多东西都沿着这条思路渐渐浮出水面。

有一个不得了的念头在她脑海盘旋,顾小鱼不太敢相信:“难道二白是因为爸爸才——”

江妈妈点头:“恩,就是因为他爸,大白才去了蓉城,当了警察。”

作者有话要说:懂了吗,这是一个大写的白。

没有家,就没有国。所谓盛世,自然不是他在外打拼,护得国家昌盛,却叫家人惶惶不可终日。

为家里人撑起一片天,这才是二白的盛世。

小时候,爸爸是儿子的天;长大后,儿子是爸爸的天。他一力肩负和捍卫的,是江家的荣耀,江爸爸的钢铁长城。

_(:з」∠)_讲真有这样一个儿子,死也无憾了。

☆、第201章以后不孤单

“那年大白才十四岁,刚报名去上高一。这事发生之后,他爸一夜白头,后来身体一直不好。大白就是那前后跟我们说要跳级的。当时我们也没多想,这儿子从没让我们费过心,他做事有分寸,我们信他。十六岁他高三毕业,还是咱这里的省状元呢,我跟他爸都以为他会填报军校了,整个大院都在帮着物色进哪个专业。谁知道他竟然背着我们填了别的志愿,他要去蓉城,还要去读警校——”

话语戛然而止,江妈妈只管叹气,再没往下说。

但她纵使不说,顾小鱼也都知道了。

你说江喻白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没事儿跑到蓉城去干什么?

若不是张爱军为妹妹报仇,南下蓉城,入了hēi • shè • huì,干起了见不得光的差事;若不是江爸爸心头有一根刺,这根刺存在,他一辈子都不能安生——若不是有这么多的若不是,年纪轻轻,本该有大好前程的江喻白为什么要抛家弃业,忽然南下至蓉城呢?

十年从警,他光芒万丈,在蓉城警界可谓是万众瞩目,人心所向;甚至于连道上都没有一个人胆敢不给他江喻白江大队长三分薄面——蓉城的天,他一个人就可以顶起大半。可他羽翼丰满,万般强悍,他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还不都是因为这一根刺,实实在在地刺在了江家心里吗!

再具体的过程,江妈妈没有开口,但真的不必她开口,顾小鱼已经全明白了。

她不仅明白了,脑袋还像是被人猛地敲了一闷棍似得,“嗡”的一下,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异样的混沌中。

她实在是太震撼了!即便她已经猜到了答案,有了心理准备,却也依然被这份答案惊得说不出话来。

年间初闻这段往事时,她还以为江队长不惜以“赌拳”的方式孤身南下,便等同于背离父母,不忠不孝。

可现在才后知后觉,他原来不是不孝顺,他恐怕,是太爱了。

万籁俱寂里,似乎是炸起了一枚惊雷。

顾小鱼有一瞬间失神。

她早知道那身皮肉绝非刀枪不入,可有一颗赤诚之心坚守,即便是凡身**也能固若金汤。却从来没有想过,那颗心竟是因为柔软到极致,所以才能抛弃一切,变得赤诚而坚强。

顾小鱼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仅是她,就连江妈妈也同样唏嘘不已:“闺女你看咱家家规严厉,可我这儿子从小到大,愣是一鞭都没挨过。不是我自夸,但咱家这真是个好儿子,我这当妈的打心底的自豪。”

她字里行间能有多自豪,心里就能有多感伤。

只可惜儿子的选择已经做出,事情早已成定局。无论好坏,都回天乏术。

江妈妈叹了口气:“这事直到现在,大白也没给我们半句解释。可我们这当爸妈的,怎么会不懂他的想法?但他本该有更好的选择,上一辈的事,上一辈解决就好。我跟他爸都不愿意他的人生因为这事受影响,可是——”

可是道理都说透了,也劝不住蛮牛似得江喻白。

那时候他说起往事,只是轻描淡写。

不仅是轻描淡写,甚至他还要调笑,这一场架他仅仅断了两匹肋骨,却换得泰拳冠军在医院里躺了整整半年。

难道他不疼吗?他当然会疼啊!可纵使疼,他也依然选择笑,难道他还能回头吗?

哪怕她这媳妇儿只是受了网络上几句非议他都绝然拍案而起,不顾一切地把她护在身后;这事能叫江爸爸身体每况愈下,一夜白头,江妈妈有多忧心可想而知,二老伤神至此,江喻白这个当儿子的,怎么能坐视不理,怎么能回头呢?

他不能回头。

这里是他的战场,纵使敌方千军万马,他也决然要以一人之力,捍卫起江爸爸的钢铁长城!

顾小鱼被震撼住,久久不能言语。

有人说,小时候,父母是孩子的天;长大后,孩子是父母的天。这社会上多的是父子反目、母女离间,却实在少见乌鸦反哺、羊羔跪ru。

十二年坚守,加上两年卧薪尝胆,江喻白花了整整十四年时间只为填补江爸爸心里的伤痕。试问人的一生中又有多少个十四年?何况他那时也不过十四岁而已。

可就是那仅仅十四岁的江喻白,就已经走到了有的人二十四岁、甚至于三十四岁也不一定能走到的远方——要知道她十四岁那年,都还是个只知道跟爸妈撒娇的孩子。

同是十四岁,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宛如天堑!

顾小鱼默然,没有一种形容能描绘她的心情。

诸多过往一齐涌上脑海,她心里一团乱麻。

江喻白对她说过很多话。有的话初听她只以为甜蜜,甚至不以为然,可现在再一想,方才深觉刻骨铭心:

他确实说过的。他曾经一声冷哼,轻描淡写地启口,字正腔圆的发问,国泰民安,就顾小鱼受欺负,这难道是众人口中所谓的盛世?

不管这是不是别人的盛世,至少,这绝非江喻白眼里的盛世。

因为YY里一片静谧,只有他沉声启口,一字一顿:“这般盛世,不要也罢。”

是啊,男人在外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终护得国泰民安,可到头来他的妻儿老小,他的心头肉却在被他护着的子民一刀刀地剜下,试问这样一个国家又有什么守护的必要?

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个人与国家之间也是相互的。没有国,就不会有家。可如果没有家,又哪里来的国?

千万别说什么为了守卫国家,为了站好一班不那么重要的岗,哪怕孩子高烧不退,也不闻不问不就医,直到烧得孩子双目失明,这才叫舍己为人,叫大爱——

狗屁!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自己的家都不投注于爱,连自己的家都保护不了的人,还谈什么爱国卫国!

充满了声音和狂热,内里却空无一物。

满口道义,虚伪至极!

而这世界上终究是虚无太多,真实太少。少到屈指可数,寥如晨星,以至于惊鸿一瞥,顾小鱼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早知道这男人她必须仰望,但她从不知道或许她仰断了头,也只见云雾不见峰。

于是除了一心的怦然,顾小鱼竟什么也不剩。

顾小鱼只有沉默。

这个男人她一贯在仰望,可她眼睛仰望之余,心却总是与他融为一体——顾小鱼实在是太懂他了,他的每一个选择,她都发自肺腑的知根知底。

换了别人或许不能理解,但她顾小鱼能理解。她又何止是理解,她感同身受,她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他看——

去年顾家出事,私交一向不错的赫家人撇开关系不说,还耍了点阴招,坑了顾家一笔。

雪上加霜,一夜之间,爸妈的事业如风中浮萍岌岌可危。她却只顾得上她的事业,纵使家里一塌糊涂,也无能为力。

那可是养育她的爸妈呀,她无能为力,可她怎么能无能为力!

后来虽然危机化解,可你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

这事情永远过不去!这是顾小鱼心里的一根刺,是囚住她翅膀的一道枷锁。她为人子女,饱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