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报警了[剑三] 分节阅读 153

马飘远了。

琢磨着局里江警官的陈述,琢磨着这一晚的遭遇,那天在火车站的事情……很多片段一齐涌上脑海,顾小鱼心里五味杂陈,像扎了一根刺一样,扎得她很不是滋味。

晚上的事摆明是打击报复,因为她帮了柚酱得罪了抢匪,抢匪怪她横插一脚。

常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顾小鱼知道会有报复的情况,但她出头这么多次,就算“挨刀”也顶多是如柳梢喵喵那般的小人得志。小人得志而已,她不吃不拿不抢不占,凭自己一双手吃饭,清者自清,影响不到她的生活,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今晚上实在是超乎想象,对面动辄要她的命!她怎么能不担心?

似乎还能清楚地体味到绝望的滋味,顾小鱼心乱如麻,实在后怕。

按顾小鱼的性子,柚酱她帮就帮了,事情她做就做了,既然她问心无愧,那便没什么好后悔的。

可不后悔是一回事,脑子里抑制不住地要去回想,或许是因为今晚上距离死亡太近,近得超乎想象,以至于只要一想起,就打心底地发凉,像泡在冰水里一样,毛骨悚然,刻骨铭心……这又是另一回事。

为朋友两肋插刀天经地义,顾小鱼一点也不后悔。但扪心自问,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她还能这么勇敢地挺身而出吗?

顾小鱼不知道,她答不上来。

她心里依然愿意,甚至固执得安慰自己如果她不挺身而出,可怜的柚酱或许会被抢走包,或许还会被捅刀子命丧于此;甚至固执得安慰自己如果当年她不挺身而出,刚回国的小炮连语言都不通,或许真的会被拐走,再也找不回来……

做过的事顾小鱼不后悔,可无论她多坦然,真正在生死线上走一遭,恐惧都像是一条盘踞的毒蛇,缠绕在心间,叫她心惊胆战,畏葸不前。

顾小鱼越想越害怕,猛地睁开眼:“二白,报复的案例多吗?”

手腕被人用力捏了一下。江队长回头,不答只问:“怎么还在想?”

“……想啊,怎么不想,我一想就害怕,”顾小鱼无奈道。一想到她差点就死在小街口,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心里就一阵阵地发麻,后怕得紧。

心心念念了二十多年的真理,有朝一日,忽然发现其实只是个把她往深渊里推的魔咒。那感觉无异于火烧得正旺时蓦然泼了一瓢凉水,“刺啦”一下,火灭了,整个世界都掀翻了,顾小鱼不知道何从下手,找不到方向,心里只是无止境地发凉,凉得刻骨铭心。

她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长叹一声,心里实在难受,不经意拖长了尾音,软绵绵的,委屈极了,活像是某种摇尾乞怜的小动物,可怜巴巴的。

江队长皱了皱眉,沉默了一阵,只问她:“胡思乱想什么呢,不出头那还是我傻媳妇儿吗?”

他语气有点无奈,虽是反问,无奈里却带着肯定。

顾小鱼:“……”

他说得好有道理,顾小鱼竟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车里安静至极,除了呼吸声什么都不剩。

江喻白停了车,大手在她脸上肆意地揉捏,没好气地说她:“别想那么多,傻就傻了,有我护着,还怕什么。谁敢欺负你,我去收拾他。”

说她傻就算了,又不是hēi • shè • huì,他怎么动不动就要收拾人呢?

顾小鱼蹙了眉,明明她在严肃讨论,却被他蓦然一句说得哭笑不得:“……警察叔叔不能这么暴力的。”

江喻白只管抿唇:“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傻媳妇儿,赶快下车,都饿一晚上了,别给我媳妇儿饿坏了。”

***

车从蓉城东边开到西边,时间都快到了凌晨四点。一入夜里,东边人迹罕至,西门却因为有繁华的酒吧生意,通宵达旦可见行人。

不远处就有一家推摊卖的小铺子,卖的都是些面条水饺之类的速食,开在这地方,摆明是要做附近酒吧里游客的生意。生意也确实不错,铺面上卖得只剩下一点云吞。

江喻白把车停在路边,招呼她下车。

他不说她还尚未察觉,江队长一提,顾小鱼的肚子咕咕直叫。

一整晚专心致志的听课,一口东西都没吃上,说去吃个夜宵,哪知道遇上了通缉犯,夜宵没吃上,还给吓出了一身冷汗……在公安局里也没留意,一闻到食物的香味儿,顾小鱼饿得厉害。

铺上的云吞不分大小碗只讲份,一份五块钱,六七个云吞,外加一匹菜叶子。

江喻白要了两份,特别吩咐每份各加了一份菜一个蛋。一共二十块,他掏钱包买单,翻了翻没有零钱,摸了一张红票子递了出去。

卖云吞的老夫妻也没有零钱。老大娘招呼他们先坐,手上利索地煮着云吞,老大爷拿着钱赶紧往对街的酒吧里跑,想必是相当熟悉了,常常去那里找零。

矮桌矮椅搭在路边,凌晨车辆不多,但时有喧嚣,风驰电掣。

江队长皱了眉,把钱包手机往顾小鱼手里一放,动手去搬了一套桌椅到人行道上,叫她来这头坐。

云吞还没煮好,顾小鱼等他擦桌子,顺便开他钱包看。

这钱包得有些年头了,边角的牛皮已经磨得发毛。里头除了一张身份证和两张□□,几百块现金,就只有几张她的照片——

好几张。照片上的姑娘唇红齿白,无论在做什么动作,都无一例外地笑得甜甜蜜蜜。

江喻白把照片都压在同一侧,小心地错开位置,一打开钱包就能全部瞧见。不用说,他每天都得用钱包,私下里铁定瞧了许多次。

顾小鱼一想脸上就发红,看着照片仔细研究了一下,依稀记得压着的都是上次她偷存进他手机里的自拍。

手机就在她手上,顾小鱼想要确认,拇指一按,指纹锁一解,一条银行账户提示短信径直弹了出来:“您尾号0465的□□账户3月19日03时17分消费支出人民币485600元,活期余额元。[建设银行]”

不久前才到的消费短信,近五十万的开销,显然是买车的记录。顾小鱼心里一颤。

自从接触到海洋酒吧,她一门心思就全投在她的事业上。这么多年里,除了江喻白,她从未有过动心的感受,也不曾正经地谈过恋爱。

但她虽然没谈过恋爱,礼却被送过不少——赫炎追了她四年,蓝色妖姬送了无数次,每次一送就是一千朵,情人节时候蓝色妖姬一朵就得卖上两三百块,送上一次就是十来万!

十来万即便是现在,对顾小鱼而言都还算天价,要知道她没日没夜工作一个月也才赚三千块钱而已。但话又说回来,区区十来万,比起赫炎的身价,实在不值一提。

可江喻白不一样啊。江队长是个警察,一直吃一口警饭,即便每年有点回馈收益,但全额买了房子,手上剩下的也不多。

他工作了十来年,不吃不拿,正经工资只够糊口,戒烟之前,每个月连烟钱都不太够。生活多半靠做生意的朋友念着恩情每年打来的分红款接济,但就算是这个钱,辛辛苦苦攒几年下来,买一套房子就全花光了。

江喻白手上也就五十万不到,自己都还没车,却把车给她买了。短信上写得清清楚楚,这车一买,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穷光蛋!

他手上还剩两张卡,□□上所剩无几,缴费卡上一清二白。只有在她手上的工资卡里头还有两三万没动,但这卡在她手上,他周身上下就只有钱包里不到一千块钱。

多好的江警官喻白男神啊,干嘛非要把自己搞成穷光蛋呢?

顾小鱼心里怦怦直跳,甜得不像话。偷偷打量起专心擦桌子的大军爷,不觉抿唇失笑。

云吞和找零的钱一齐上桌,老大爷从对街回来,身后跟着对气鼓鼓的小青年。

两人瞧着像是出来吃夜宵的情侣。姑娘或许喝得有些醉了,三更半夜的,居然又哭又闹要上酒楼吃鲍鱼粥,不吃路边摊上的便宜云吞。小年轻哄不住,姑娘顶大个嗓门儿,他也没脸往这边带。

老两口见怪不怪,对视一眼,微笑摇头。

对面还在吵闹,越吵越厉害。姑娘喝得不少,满嘴胡言。不愿过街吃路边摊而已,什么注水肉、黑心油……不好听的词眼一说一大串。

老两口虽见怪不怪,却顾忌着桌上客人,脸色不太好看。

顾小鱼脸上也不太好看,忍着没吭声,慢腾腾地吃完蔬菜和鸡蛋后,开始往嘴里送云吞。

老两口的云吞包得又大又鼓,轻轻一咬,肉味满嘴留香。再听对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心里方才一哽,她嘴上已经忍无可忍地说了句公道话:“大半夜哪儿去找这么新鲜的肉馅。”

她启口嗔怪,但在寂静的深夜里,却依如清风。

江喻白微微一怔,随即抿唇,轻哼了一声。

煮云吞的老大娘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连忙回身,点头应着:“哎小妹,我们的云吞就是新鲜,肉料都是自己村里喂养的粮食猪,每天收了肉,包好立马拿出来卖,全都是新鲜的。”

顾小鱼笑着应和:“恩,我尝着挺新鲜的,比我们酒吧旁边几家店的云吞好吃。”

他家云吞是真好吃,不必老大娘开口解释,这真材实料的,顾小鱼一尝就知道是上等粮食猪,绝对不是什么注水玩意儿。

对街还在喧哗,顾小鱼当下起身:“伯伯你们还剩多少云吞?”

这话说得三人都是一怔,江喻白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唇角笑意愈发明显。

老大爷掂量了一下袋子,抬头答道:“还剩五六碗,小妹你还要么?”

五六碗,一碗六七个,顶天也就四十来个云吞。云吞的分量比饺子小得多,四十来个云吞算下来还不够江队长一顿饭的量。

顾小鱼道:“我全要了,伯伯你也别煮了,剩下的数数个数,直接装了卖给我。过会儿天都该亮了,我拿回去当早饭吃。大晚上的,你们收摊了早点回去休息。”

“不煮啊?”老大爷愣了会神,随即回神,笑呵呵地递来了一口袋云吞,扯着硕大的嗓门吼了一句“不卖了,收摊了”。

甭管对街的小情侣嫌弃不嫌弃路边摊,顾小鱼不嫌弃,胳膊方才一捅江喻白,江队长立马会意地递了三十块过去,两口吃完,起身帮忙大爷收拾桌椅。

推车又重又沉,车上锅碗瓢盆齐备,颠簸不得。

江喻白帮着把车抬下人行道,老大爷收拾了云吞小铺,又跑远了些,从暗处推出了个烤红薯的小推车出来,二话没说,从车里掏了一个烤红薯给江喻白:“麻烦你了小伙子,红薯就剩这一个了,不卖了,给你们。”

老大爷热情地往他手上推:“我这是自己家种的红薯,啥都不加,养人。你拿去给女朋友吃,小姑娘都爱吃这个。”

他嗓门不小,顾小鱼一个云吞下肚,差点没呛着。

江喻白似笑非笑地往后看了一眼,看她呆呼呼地愣着,一手接了红薯,特别强调:“谢谢了。不是女朋友,是我媳妇儿。”

他说普通话,老大爷“啊”了一声,没太听明白。

江队长抿唇,再次启口,换上了一副不太标准的蓉城方言解释给他听:“伯伯,那不是女朋友,是我老婆。”

“哦,是老婆嗦,”这下老大爷听懂了,不但听懂了,还笑眯眯地重复了几次,“小伙子有福,这小妹懂事,一看就是个好老婆!”

江喻白一本正经地点头:“恩,确实是个好老婆。”

顾小鱼:“……”

他来蓉城待了十来年,蓉城方言都说得不标准。一句话脱口,偏偏“老婆”两个字字正腔圆,听到耳朵里如沐春风。

“刷”的一下,顾小鱼顿时红了脸,愣了好半宿,方才又嚼起半个云吞,小声嘀咕:“不害臊。什么时候就成你老婆了……”

江队长耳朵比什么都尖,当即回头:“明早就去扯证。”

作者有话要说:小鱼:_(:з」∠)_哎呀管闲事根本停不下来!

二白:(微笑)我就知道我家傻媳妇儿路见不平,就非得拔刀相助。改都改不掉。

小鱼:这不好!我才在纠结的!

二白:乖媳妇儿,这好,我喜欢,嫁给我我一辈子护着。

小鱼:这是在求婚吗!

二白:(微笑)你说呢?

☆、第172章这个偷心贼

老两口笑眯眯地推着车走远了。顾小鱼还愣着,嘴里半口云吞甚至忘了下咽。

她心里怦怦直跳,脑子却异常地清醒,不敢太当真。

江队长神色如常,目送二老走远,转身递给她烤红薯,叫她上车。解锁、发车、上路,一气呵成,有关“扯证”,他到底只字未提。

江喻白或许真是随口一提而已。

顾小鱼觉得她多半是想多了,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看他专注的侧脸,却又隐隐有些失落。

以前好几次听他提起婚嫁,甚至他们连求婚的乌龙都闹过,可唯独这一次,只有这一次,失落来得格外的迅猛。顾小鱼解释不清那种奇怪的感受,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