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杜沁然瞧着他茂密的发顶,再度茫然。
她在心中呼唤道:「系统,你在吗?」
「系统,你晚上睡得着觉吗?」
「连人物小传的基本信息都不给全,你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杜沁然试图用心电波和系统友好交流。
系统也许是嫌她太聒噪,在杜沁然的千呼万唤下终于再次出现。
「虽然假嫡女身份被揭穿,但你却丝毫不惊慌,因为你有一张无人知晓的底牌 —— 千雪楼。
千雪楼是云集天下高手的圣地,以杀人为生。上至宰相重臣,下至流民匪寇,只要钱给得到位,就没有千雪楼取不走的人命,且来者不拒。
千雪楼楼主因此闻名,无人知晓TA是谁,是男是女,年岁几何,只知其爱钱如命且心狠手辣,江湖人送外号邪阎王。
而你的隐藏身份,正是这位神秘的邪阎王。」
任务栏里也更新了。
「新任务:不要轻易暴露你的身份,尤其是在亲密之人面前。」
系统播报的声音慵懒随性,杜沁然却听得心惊肉跳。
半晌后,她才缓过神来,叹为观止:「这就是你口中的柔弱哭包?」
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楼楼主,她都快被柔弱哭了!
不出所料,系统又不搭理她了。
杜沁然悄悄盖住方才因惊慌而不小心撕裂的被褥,清了清嗓淡定道:“起来吧。”
大块头起身,而后杜沁然又状似随意地打探道:“你来我们楼里几年了?”
“回楼主,四年有余。”
“这样啊,”杜沁然点了下头,“那我考考你,你心目中的千雪楼是怎样的?”
一听到这个问话,大块头立刻挺胸抬头,眼神坚定:“生命诚可贵,金钱价更高。若为楼主故,两者皆可抛!”
杜沁然:“...... 很好。”
原身是懂怎么pua下属的。
杜沁然耐心地引导道:“稍微具体点呢?比如你觉得谁最厉害?”
大块头依旧答得毫不犹豫:“千雪楼杀手共十人,分别是风花雪月,和春夏秋冬。剩下两位是您的左右护法,一个是铁夜叉,也就是属下,另一个是玉修罗。”
“最厉害的自然是玉修罗,极善暗器从无败绩。”
谈起玉修罗时,铁夜叉眼中都在冒光,俨然就是谈到偶像的粉丝,还是极度狂热的那种。
杜沁然凉飕飕地浇灭他的热情:“人家的名字好歹是玉,你的咋就是个铁呢?”
铁夜叉挠了挠头:“这是江湖封号来着。传闻中玉修罗身姿挺拔,一身白衣飘飘若仙,玉石面具半掩面,别人就都这么喊了。”
“传闻?”杜沁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也就是说,你没亲眼见过玉修罗?”
“从未。玉修罗并非驻楼杀手,平日里接任务时也是飞鸽传信,从不露面。”
杜沁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楼主,属下还有一事禀告。”铁夜叉面色严肃了几分,“下月初八的刺杀任务,您打算交予谁?”
下月初八?那不就是她结婚的日子吗?
怪不吉利的。
杜沁然语气谴责:“整天打打杀杀的多不好,我们要多想......”
“雇主给了黄金万两。”
“交给玉修罗。”
***
杜沁然原本并未把大婚事宜放在心上,谁知古代成婚是如此繁琐。
林夫人把她和林若寒叫到一起,又是绣喜服又是纳鞋底,两人都叫苦不迭。
林若寒累得直翻白眼,还不忘诋毁下杜沁然:“杜沁然你以前好歹也当了十几年的嫡女,这女红怎的比我这个没学过的还差?”
杜沁然眼冒金星,有气无力道:“没见过忘性大的人?少管......”
说到一半,她又想起了自己的人设,悄悄坐直了身子,嗓音柔弱道:“嘤。”
林若寒被她恶心得一晚上都没吃下饭。
在如此忙碌的生活中,时光飞逝,下月初八转瞬即逝。
而杜沁然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比即将被刺杀的倒霉蛋死得更早。
她正生无可恋地任由喜娘帮忙绞脸上妆时,安静许久的系统再度上线。
「严重警告!死亡倒计时,1天。」
杜沁然:???
就很秃然。
别人大喜的日子都是送祝福,她的系统倒好,直接给她下了死亡通知书。
您多冒昧呐!!!
杜沁然被它整得心烦意乱的,收拾好后连忙借口要出恭,四下确认无人后才拿出铁夜叉留下的骨哨,不甚熟练地试探一吹。
“楼主,您找属下所为何事?”
熟悉的公鸭嗓在身后响起,杜沁然心里感叹了句“喔唷,闪现”,而后淡定地回眸。
“没什么,就是跟你确认一下。今天的行刺目标是户部侍郎没错吧?”
尽管万两黄金让杜沁然很心动,但真正让她同意进行刺杀的却是被刺杀的人。
户部侍郎行事嚣张,搜刮民脂民膏不提,还分外重色。
而真正让杜沁然忍无可忍的是,他偏爱挑孩童下手。
这种败类放到现代社会,早就已经被律法钉死几万回了。
死有余辜。
铁夜叉点了点头:“是的。”
杜沁然皱眉:难道系统播报的是别人的死亡倒计时?
娱乐圈的黑粉都懂得专注自家,这系统对她这个“自家”都爱答不理的,没道理播报npc的死期啊。
总感觉不太科学。
见杜沁然不说话,但也不离开,铁夜叉有些琢磨不透楼主的心思。
他目光在大红婚服上停顿一瞬,而后恍然大悟,抱拳道:“恭贺楼主得偿所愿。”
杜沁然还在为自己的小命担忧,摆摆手下意识道:“我嫁的又不是谢韫礼,谈何得偿所愿。”
相比起体弱多病的谢景澄,谢韫礼是全京城贵女的梦中情郎。
出身太尉府,最年轻的状元郎,一表人才且风度翩翩,可谓是真正的鲜衣怒马少年郎。
传闻中榜当天,他身骑骏马游街时更是一番胜景,香囊荷包满天飞,前所未有的隆重排场。
原身想必也是因为这些光环才一门心思想嫁谢韫礼,甚至不惜下□□。
可如今,铁夜叉却疑惑反问:“与谢韫礼何干?您先前让我去绑人时,还特意嘱咐要绑谢景澄啊?”
杜沁然与他四目相对,内心一片凌乱。
难道原身有什么其他的筹谋?为什么偏偏选谢景澄?他一个病秧子究竟有什么秘密?
铁夜叉俨然不知杜沁然乱成一团的内心,实诚地一字一句复述了遍当时她说的话。
听完后,杜沁然的沉默震耳欲聋。
...... 原身真是好样的,这个原因倒是她从没想过的。
出乎意料的简单粗暴,倒是她想多了。
而在他们没注意时,原本藏身于树上的身影几下跳跃,如猎豹般敏捷地从太师府翻到了太尉府,最后在同样身着婚服的男子身边跪地。
“禀公子,打探到了。”
谢景澄仍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眼眸沉沉:“说。”
他倒要听听,这位“柔弱”的杜姑娘究竟为何把药下到他身上。
难道是发现了他的身份,在刻意试探?
暗卫想到方才偷听到的对话,迅速重复了一遍前面的话,到了最后一句时却面色渐渐涨红,许久都没挤出一个字。
谢景澄冷白的指尖摩挲着玉佩,单手撑着额头挑眉:“怎么?”
暗卫花了许久做好心理建设,随后一咬牙一闭眼,梗着脖颈道:
“他说,杜姑娘当时吩咐他绑您时的原话是...... '谢景澄容貌姣好,且又是个病秧子,想来在床笫之间别有一番风味。'”
***
平日里的太尉府肃穆庄严,今日却挂上了一排排的艳红灯笼,囍字窗花贴满了走马楼,色彩浓稠的红绸围满了整个水榭阁楼。
两顶红轿在敲锣打鼓身中摇摇晃晃地落轿,杜沁然手持团扇蒙面,掀开轿帘时看到一双修长冷白的手。
她视线顺着上移,入目先是木质轮椅,随后是鲜红的绣金婚服,再往上便是微凸的喉结,和那张完美无瑕的俊美脸庞。
谢景澄被衬出了几分血色,整个人芝兰玉树,俊美无俦。
注意到杜沁然的打量后,他温和弯唇,仍是耐心地等待着她下轿。
杜沁然微微垂眼,伸出手礼节性地搭在他的腕上。
触感微凉,似是一块冷玉。
谢景澄偏头轻咳两声,语气歉然:“我身有残疾,无法行走,还望杜姑娘海涵。”
不远处是谢林夫妇,林若寒盖着盖头跨了火盆,而谢韫礼搭弓拉满,一箭赢得满堂喝彩。
而谢景澄却因顽疾缠身,常年缠绵病榻而手无缚鸡之力。
因此,他们这边倒是省略了跨火盆和射箭的过程。
虽是省下许多事,但与那头比起来却好似两个世界。
一边热闹,一边冷清。
明明都是新婚夫妇,谢杜夫妇在排场方面倒是比谢林夫妇落了一头。
杜沁然心底倒是乐得清闲,但面上却瞬间红了眼眶,作清纯柔弱小白花状。
她双眼微红地凝视着谢景澄,倔强地继续立深情人设:“我早已说过对谢公子情深不悔,这等俗物哪里比得上公子你?谢公子如今说此等话,可是质疑我的一片真心?”
一回生二回熟,她如今已经不需要掐大腿就能瞬间泪目了。
奥斯卡欠她个影后。
谢景澄眸中仿佛荡漾着藏不尽的温柔,笑着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姑娘的赤诚真心我自然懂得,日后定不辜负,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杜沁然含着泪,娇羞地点了点头:“我相信谢公子。”
戏瘾正在兴头上,两人已到大门门口。
不巧的是,另一对新婚夫妇也同样在门口,两队人便这么堵上了。
林若寒脚步不停,俨然是想先她一步拜堂,却被谢韫礼拦住了。
谢韫礼的目光在杜沁然身上微微一顿,随后便克制地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对谢景澄道:“长幼不可废,舅舅与...... 舅母先请。”
谢景澄并未推辞,波澜不惊地淡淡颔首。
就算谢韫礼是状元而林若寒是嫡女又如何?
还是得被谢景澄的辈分压一头。
杜沁然与他先行一步,经过林若寒时有样学样地点了下头,矜持道:“不好意思,我先行一步。等着你敬茶哦,外甥媳妇。”
林若寒的脸色又臭又难看,偏偏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应下了这句“外甥媳妇”,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杜沁然面上不露却内心狂喜。
只是下一刻,喜悦却尽数消失殆尽。
门口的侍卫报道:「户部侍郎到——」
赫然就是那个本该在天罗地网中等死的行刺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