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面试三轮,严晴开车从临时办公楼出来,天边火烧云已经漫燃了宁川,火浪翻滚着将沉寂了近一个月的倒春寒烧的断掉纯白的寒霜裙摆,摇身进入闷热初夏。
程清怡电话拨入,车厢里舒缓悠扬音乐都变得热闹。
“到哪了啊Nele。这浴缸的香薰给你点了,香槟也给你倒好了,怎么还没回来?”为了她手下的那群年轻舞者,她怎么着也得把严晴给伺候好了。
车窗降下,波光粼粼的海风吹着黄昏的光晕落在严晴飞扬发梢,移下冷白玉色眼镜,目光与沿海蹦跳的海鸥面面相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说:“……我在去华澜的路上。”
“你去那干嘛?”程清怡问。
当初知道她在那儿买房,就吐槽她去了个荒郊野岭,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句话她自己也觉得饱含私怨了,谁都知道宁川在往东区发展,尤其是海边那块地,盖起来的海景房哪个不是八位数起步,严晴那出了名的富人区更不用说,之所以能那么贵,除了建筑豪华漂亮,绿化一流服务五星级外,华澜的景色堪称宁川最佳。
清晨第一缕阳光带着海风吹向这里,悠闲沙鸥、气鼓鼓河豚、可爱奇怪的海马随意出没,细碎的金色沙滩上贝壳钻石般闪烁,和谐自然,生态环境完美,所有尖锐的、紧张的、钢铁森林里的忙碌都被抛到了大自然的背后。
严晴的车速也降下来,远处蔚蓝广阔的海上风景让她紧绷一天的神经渐得放松,尤其是从她车前缓缓走过的三只黑白相间的小海鸭,晃悠胖嘟嘟身体怡然自得横穿马路去往另一海边,她清冷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温柔,接着在浪花翻滚的声音里,很快落下。
迎面走来十几个工人,拖着疲累身体,无心看周围动人景色,垂着脑袋有气无力往前走,亦或是三三俩俩嬉笑些什么。
队伍末尾,唯一一个眺望着大海的男人,懒懒的睨着这动人景色,好像是周围冒失的海浪,松软的沙滩闯进了他的眼睛,他无可无不可的微抬下巴瞧着。
洗掉色的工装被他略松垮的系在腰间,两条袖子将他紧实的腰腹估量了够,男模般的结实腹肌隐隐随海风吹鼓起的衣缝间可见,那双修长潇洒的长腿,蹬着一双劳保鞋,踩着沾染咸腥海风的干净柏油马路,浪荡不羁的粗糙一如沙粒,风吹滑落,依旧残留几粒藏在密密指纹间,在之后的偶然时刻提醒它的存在。
男人两指还是夹着根烟,藏蓝色的天雾中碎点光斑,抢了银河闪烁的光彩。
严晴的轿跑suv憋屈的驶着老年车的30码速度,缓缓从施工队旁边驶过,胳膊随意的耷在车窗上,一手扶着方向盘看远处逐渐升起的靛蓝色幕布退出昼日的舞台。舒缓、悠闲、惬意的海边像复古dv,闪烁着迷离的胶卷残痕。
唯一不同的是,搭在头顶的眼镜重落回了那双清凉的眸子前。
一辆黑色卡宴从工人旁边驶过,并没有勾起太多的注意力,这条沿海路常行驶豪车,有许多他们从未见过,因着目的地是华澜,接他们的车都停在了3里外。
天叔往后看,问楼屿:“诶,那不是雇主小姐的车吗?”
他说这话时,看到楼屿目光正从马路上收回,“你也看到了?是不是她啊?”
天叔犹豫:“严小姐专门回来看房子吗?你说我要不要回去感谢一下她。”
漆黑眸子里倒映着浪花的楼屿把目光看向他,“你怎么知道她姓严?”
“还不是那个经理吴樟,说我走运,碰到了严小姐那样的艺术家,明事理又心善,不然不可能再用我。”连施工小队长都换掉了,唯剩下两个小工,传出去都稀罕。
楼屿燃着的烟烧到烟蒂烫到指腹,才想起来似的掐灭,掏出口袋矿泉水瓶,随手丢进去后瓶子递给天叔,“出了这条路,帮我扔了。”
“好。”天叔问:“你干什么去啊?”
楼屿:“落东西了,回去一趟。”
“诶,我跟你一起回去?”他说完,楼屿已经摆摆手走了。
恰在此时,临海的路灯接连亮起,沿着蜿蜒的公路随着大海消失在遥远天边,天叔瞧着孑然独行其中的楼屿,纳闷的嘟囔了一声:不是向来什么也不带,能掉什么。
严晴从一楼走到二楼,靠近边缘洞口,抬步就会坠落。
新的装修队伍工作效率骤升,干活质量也显著提升,她走马观花的看了看,反倒在二楼边缘停下了。从这个角度往下看,一楼客厅的一切一目了然,清晰而又那么近。
只是三米左右的高度,似乎连楼下人微蹙的眉毛和松动的眼眸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严晴垂眸,退步要走,一道高挑黑影闯入视线。一如她刚才说想,来人轮廓陷在黑暗光影中,巨大落地窗外漂亮的银色光辉将他挺立肩膀细细描摹,只是来人背对溶溶月色,高挺鼻梁陷在了深邃的阴影里。
空旷寂静的别墅里,穿堂夜风吹过,屋外绿叶沙沙作响。
那道黑影穿过客厅,走到落地窗边的角落边捡起地上东西,借着清凉月色朝楼上甩了甩,十几块的软烟盒闪过她的眼眸又落下,不知对谁说还是解释。
“烟掉了。”
严晴踩着走廊边缘,脚下碎泥沙摩擦过黑色皮鞋,居高临下望着楼底的人,并未说话。
那人似乎也没想要她回答,烟盒随便塞进口袋转身就往外走了,高挺背影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天叔老远看到人过来,摆摆手迎上去,“刚才过去的是严小姐吗?你见到人了吗?”
“是。”也不知算见了还是没见,他没回答第二个问题,擦过他往接人的车上走。
天叔在他旁边坐下,随口问:“回去拿什么了?”
“烟。”
“啊?”天叔纳闷,“你烟不是抽完了吗?盒都扔窗外了。”
明天收拾建筑垃圾好清走。
敲在掌心的红塔山顿了下,楼屿莫名的笑了笑。
天叔:“?”
空烟盒再次在手心转起来,随意、悠闲,像玩弄一块捉摸不透的六阶魔方般,月影拂过海面落在男人细碎的额前,轻垂的眼眸里闪过意味深长的笑。
严晴回到家,程清怡像个乐颠颠小哈巴摇着尾巴迎了上去。
她摘掉眼镜,擦过她往浴室走,“我先洗澡。”
“洗洗洗。我等你,出来一起吃饭。”程清怡说。
严晴脚步顿了下,往后倒,“忘带烟了,给我一根。”
在国外染的臭毛病,两人都是老烟枪。
一包金色芙蓉王扔了过来,她说:“谨慎着点抽,什么老烟鬼,洗澡还抽烟,白瞎我那香薰了。”
严晴撕着包装往里走,浴缸沿坐下,闷热潮湿的浴室里,冷白脖颈渐染润热雾气。
她低头看手里烟盒,摩挲着指腹触上鼻翼,醇正而又烈的烟丝味嗅入鼻中,红塔山残留的烟味小小绒毛般划过她的脊背,浅浅的瘙痒让她拆了手上芙蓉王,迅速点了一根咬进嘴里,长吸了一口,白雾飘起,迷蒙氤氲里她清冷面容上眉心鼓起川字小山丘。
半晌,她弹了手中烟蒂,一束火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擦过垃圾桶落在了外面。她摇摇头去捡起,眉间未得到疏解的烦躁在起身瞬间被压下,又恢复那副冷冷清清模样。
哗啦的淋浴声穿过淡淡烟雾终于响起。
饭桌上,程清怡聊着聊着又扯到Ralph,“你什么打算,你在国内定下来以后,Ralph移民中国吗?”
严晴又重复了一遍叫我中文名字,至于问题,她已经懒得回答。
“晴啊,你别这么不当回事,Ralph对你那么情深似海,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你回国。”
严晴:“他是我师父。”
“为你离婚的师父。”程清怡笑。
严晴停下筷子,抬头看她。
程清怡眨眨眼,“诶呀,我知道这事不太光彩,但这是两个灵魂契合的舞蹈艺术家的事,就不能再用世俗那套看待了,再说这事咱们圈子里还少吗,放在文学界都是要出书立著赞美的伟大爱情,要都像你这么古板事事谈三观,那《霍乱时期的爱情》《洛丽塔》《爱的饥渴》还怎么成为世界名著。”
严晴:“我不插手你的事,你也没必要拉我入你的阵营。”
程清怡干笑起来,“……这不是说你吗,怎么还扯到我了。”
说着,她心虚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头看着餐盘,冰冷磁盘映着她发白脸庞,声音苦涩道:“Nele,我多想你能插手我的事,我……控制不住自己。”
严晴沉默。
两人五年不见,她虽然对程清怡的那段艰难爱情知道个大概,但也没想到那两人痴痴缠缠这么久,还如当初一团糟乱。
德国时,程清怡爱上了一个清贫打工的男学生,那人从国内来这里上学,入不敷出,程清怡一眼看上,每天大手笔为那人花钱,久而久之,两人就在一起了。
只是没想到才一年,男孩打电话说分手就直接回国了,严晴一直以为从不为钱财发愁的程清怡只是和男孩玩玩,没想到她失魂落魄一个多月,放弃了德国深造追回了国。
在很久之后,严晴接到程清怡崩溃,嚎啕大哭的电话,“他结婚了。”
严晴叹气,劝她放手。
之后严晴只知程清怡和男孩还断断续续的有联系,她说那人不属于你了,程清怡说我知道,但也仅仅是知道了……
程清怡很快敛了苦涩面容,“说你呢,怎么又扯到我。”
她道:“我说真的,Ralp哪怕离婚本就是感情走到头了,但喜欢你也是肯定的,你都没发现他看你时眼里那浓烈的占有欲吗,我可从没见过他放浪的老婆左拥右抱男模特时他蹙过眉,倒是你,和别人搭舞,都被他能推就推了。”
严晴起身,拿着餐盘进厨房,只留下一句,“他只是我师父。”
程清怡撇撇嘴,“你乐意你师父可不乐意。”
这话过去不到一周,严晴忙了一天回家,Ralph为她打开门,张开手就拥了上来,四十多岁的混血Ralph跳了半生的舞,依旧风度翩翩,既有外国人的风流不羁,又带着这个年纪对小辈的纵容儒雅,温润的笑里染着亲切和思念,笑着念她的名字。
身后,程清怡目光亮晶晶的疯狂指着Ralph朝她笑。
严晴灵敏的往后退了一步,无可奈何的看着Ralph,“Ralph,在这里看到你,我可能没那么开心。”
Ralph为她一如既往的直白大笑,似乎一点不为她的抗拒和直接受伤,只包容的笑着看她,“小晴,是我太想你了。”
他依旧撑着双臂看她,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让他看上去格外帅气亮眼,和大多数西方男人一般有着高挺鼻梁,一汪蓝色眼睛如湛蓝色湖泊,剔透琥珀相形见绌,笑起来时性感又绅士。
严晴依旧摇头,“买了什么时候回的机票?”
程清怡为她和师父说话的方式咂舌。
Ralph见怪不怪,“后天。”
严晴松了口气,跟着就听他抱歉的说:”小晴,我有太多的东西要收拾,抱歉你等我了。”
严晴认真:“Ralph,回去,别再来了。”
Ralph不为所动的摇头,“小晴,你在这里,我便来了。”
严晴看他不语。
Ralph笑着自然的把手放下,“好了,不要再固执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了,我听清怡说你买了房子,不带我去看看吗?那是小晴的家啊。”
Ralph虽然是中德混血,但在此之前只来过国内一次,家里早已移民,在认识严晴之前他完全不会中文,然而严晴大多数时候只喜欢说中文。语言感极强,本就会德英法的他为此学会了中文,说话流利,引经据典,偶尔发音会蹩脚,别人笑他的时候,他只温柔的看向严晴,等着她的矫正。
“傅州瑞,你该做的是回德国。”严晴说,她很少叫他中文名字,只有严肃时,然而在这件事上,纵容他的傅州瑞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第二天,他开着不知哪里来的红色保时捷,载着她往华澜去了。
清晨海边,安静柔软,明媚的阳光轻轻的洒落沙滩,尚未从惺忪苏醒的沙滩静悄悄,只有白色浪花翻滚,卷起湿润沙粒随它拥进大海。
傅州瑞:“小晴,我想和你在这里的沙滩上跳舞,一定很美。”
严晴目光静静落在金色的沙砾上,漆黑的眸底闪过一瞬间的怔愣,又很快消失。
楼屿帮忙卸货车上的瓷砖时,旁边的监工吆喝着:“小心小心,你们都注意点,别磕着碰着了,严小姐这瓷砖一块都小几百的。”
天叔咂舌,更加认真。
楼屿拽掉白色麻布手套递给他,“你戴吧。”
天叔不好意思的推拒,今天出门着急忘了拿,这瓷砖锋利,一不小心就能划破甚至伤到骨头里。
楼屿摇头,拿给他,就抬起瓷砖往里走了。
恰在此时,张扬艳丽的红色保时捷从铁门外驶入,开过别墅大道直接在门前停下。
一群人望过去,只见车上下来一个绅士儒雅的外国男人,着黑色西装,举手投足之间散着贵族做派,脚步迅速的走向另一边,笑得纵溺的拉开车门迎人下来。
跟着一袭红裙,性感魅力的严晴从车上走下,包臀裙将她曼妙美丽的身体勾勒出惊艳弧度,站在艳红的保时捷旁边,她风情万种,妖娆动人,不输于豪车展览上任何一个高挑车模。
在灰扑扑的工装中,长裙和黑色西装相得益彰,男才女貌。
工人咂舌,天叔惊讶低语:“严小姐的男人竟还是个外国人。”话里话外透着惊叹。
严晴对今日裙子和车撞了色,也是颇为无语。
抬头时,目光直直撞进了浓烈漆黑的幽谭里,从她面容上甚至看不到任何变化,熟悉她的傅州瑞已经跟着看了过来。台阶上站着一位抬着沉重瓷砖的高挑男人,那凌乱头发难掩面容的帅气,他的英俊带着极强的冲击力,很难让人忽视的砸过来。
傅州瑞笑了笑,“小晴,你的工人长得不错,国内男人样貌都这样出彩吗?”
楼屿转身进去,她垂眸拍了拍裙边灰尘,心里下意识否认:不,只有他。
豪华别墅里,漂亮的女主顾带了一位优雅绅士,相处熟稔的外国男人,必然招致工人的好奇,似有若无的目光不断撇过去,竖起耳朵偶尔听见只言片语,心里咂舌,天叔也纳闷问楼屿:“这就是小喃天天背的谈笑有鸿儒的意思吗?”
那位外国男士和严小姐在房子里行走,言语间都是为她的装修出谋划策的艺术想法。
提到这里应该放什么画时,男人张嘴是“Dante Gabriel Rosseti的《Beata Beatrix》放在这里会很不错,午后的阳光落在这里,会让你的心也跟着安静”。
“还有客厅,我送你一套沙发如何?”他说的名字,让这些装修见惯了名贵东西的人也瞪大眼,出手就是几百万,然而他像只是送了一束还不错的漂亮花朵一般。
跟着他又说:“把我们天湖跳舞最后的那张定格照片放这里如何,全场黑暗,聚光灯只落在我们身上,在舞池地面摇曳的影子纠缠如树藤与树,不要洗太大,五六寸就好,不占多少地方,但小晴每天都能看到。”
严晴转身:“傅州瑞,你很吵。”
他走过来,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吧。厌了?累不累,小晴,有什么推荐的早餐吗?我想和你一起去用餐。”
严晴:“傅州瑞,你该回……”
傅州瑞拉住她的手,自然的放进他的肘间,宠溺道:“好,听你的,陪你用完餐我就回德国好吗,虽然有时差,但我会在你每天练舞结束的时间打过来。小晴,不准不接师父的电话……”
他温柔絮絮说这话时,严晴挽着他从搬着瓷砖满身灰尘的楼屿身边走过,佛赤色红裙擦过墨染立挺西装,儒雅的傅州瑞绅士的朝错步的楼屿颔首轻笑,三人擦肩离开。
把Ralph送到机场,严晴吐了口气,掉头回练习室,又投入新一轮的面试和练舞。
等闲下来时,是她手痒夹着一根烟在抽,回过神来发现排练室烟雾缭绕,跳动神经对烟草的贪婪却并未被抚平。
她洗完澡开上车,发动前指腹又擦过鼻翼,果然,半个月过去,什么味也没了,只有淡淡的香草味身体乳萦绕,暂缓了她渴望烟丝的焦躁。
买烟路上,车却停在了华澜别墅口。
严晴在车上坐了几分钟才下车,心里哂然,不知自己是不是真如她对孙明雷说的那样,真这么看重这套房。
工人没想到她会来的这么积极,以前像她这样雇主的,最多交房验收的时候露个面。监工热脸迎过来,打招呼说进度。
严晴转了一圈,目光扫过角落天叔独自干活的身影,脚步慢了几秒后,转身离开。
雇主突然来,匆匆走,停留时间不到五分钟,监工一头雾水的看人走向卡宴。跟着,就听到身后传来巨大响动,监工大喊“天叔”的声音飘出。
一群人着急冲过去,严晴蹙眉从外面走进来,看清状况,“把人抬我车上。”
天叔面色惨白,额头流着虚汗,人昏了过去。
监工惊愕,“严小姐,我的车就停在别墅外面,我,我很快去把开……”
“还愣什么,没听见我的话吗,把人抬我车上。”
几个工人愣愣回过神,“好,好。”
天叔被放到后座,飞灰瞬间染脏了皮质座椅,有工人心里咂舌,这得多少钱清洗费,这样的车能随便洗吗,要是让天叔那个向来扣搜的醒过来知道反欠了一大笔债,估计恨不得当初让他们眼睁睁看他昏死过去。
工人没来得及多腹诽,就见卡宴3.0升涡轮增压发动机的340马力瞬间发挥应有价值,在他们没反应过来时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
楼屿赶到医院时,旁边还跟着六岁多的楼响响。
嘈杂如沸腾热水的走廊里,一束白玉兰般漂亮清冷的身影依靠在墙边。
简单素雅的白衣让她穿得雅致不羁,不看面貌,端是她漂亮姿态已和周围人群划开一个泾渭分明的界线,二十多年的体态训练让她站立姿态像鹤又像松,翩跹优雅,惊鸿动人。
修长莹白的手指剔透如玉,漫不经心的扣在膝盖上轻轻敲打,摄着人的呼吸慢了三分。
他脚步顿了下,即使提前知道是她在,在她一袭素白长裙落入眼眸时,喉结还是莫名的滚了滚。
“爸,天叔没事吧。”
严晴听到小孩清脆嫩亮的声音,余光便扫见了宽肩长腿,带着野性冲击力的身影,身体一僵,眼眸惊愕没来得及褪去的抬头,对上楼屿看着她的目光。
看到严晴从容,楼屿松了口气,对旁边道:“没事。”
“好。”楼响响长拍着自己的胸口,小大人的口吻:“吓死我了。”
楼屿蹙眉,“让人来接你回家。”
事出突然,他没来及甩掉这个小崽子。
“爸。”楼响响可怜的噘嘴,“我都好久没见你了,才不走。爸爸,你都不想我。”小孩熟练的抱住楼屿紧实腰腹,摇晃着他的身体委屈撒娇。
严晴抬步直接从两人身边离开,目不斜视。
楼屿拉着耍无赖的楼响响走进病房,看完天叔后对他说:“你在这待着。”
说完,迈步就往外走了。
“爸爸你去哪?”楼响响追问,人已经消失在视野里。
医院总是像沙丁鱼罐头一般,无论何时都是摩肩接踵的人群,她避开电梯从八楼走下去。
走到车前,黑色卡宴的主驾驶门边倚靠着一个男人,衣着宽松廉价,手上的烟往嘴里递,吐出来的烟雾拂过男人性感面容,擦过轻蹙的眉心,渐消失在又阴蒙蒙的乌云下。
哒哒的高跟鞋踩过地砖的声音变轻和稀疏,最后慢慢的停在了四个砖头的距离外。
严晴:“借过。”
“多少钱?”楼屿嗓音里卷着烟雾,藏着几不可见的沙哑。
严晴冷下面容,“自然会从工资里扣除。”
楼屿点点头,却也靠着车没动。
严晴看着他抽烟,也不催促。看他含着劣质烟头,烟蒂隐隐泛湿,熟练的吐着烟雾,难吸微辣的烟丝没让他露出一点不适,举手投足间落拓又透着几分洒脱。
“你过得很好。”楼屿陈述。
“你也不错。”严晴回。
楼屿轻笑了声,意味深长的让人听不透,牢牢靠着车像是绝不会轻易放过的人就那么从车边走开了,错过她往医院去。
严晴抬步去拉车门,哒的车门弹开,她的目光落在黑色玻璃倒映着的修长身影上。
“要是当年想到自己会成现在这样,会不会后悔放开手?”问完她便觉老套无味,又按着车把手没动。
没想到,他的声音毫不犹豫传来,“没后悔过。”
严晴转身看他,轻笑道:“我倒是后悔,后悔觉悟的有点晚,幸好当初走了。”
楼屿背着她,点点头轻笑:“那我们运气都不错。”
潦草几句便无话了。
身后关门声落下,酷亮的卡宴发动声响起,安静的从他身后远去,楼屿抬步头也没回的往医院走。
“爸……”楼响响小心翼翼看楼屿。
别看他人小,每天只关注楼屿心情,多了比谁都精,他很确定爸爸此时心情不好,很不好。
楼屿眯眼朝他看过来,他努力缩着脑袋往墙根藏。
他哼笑一声,朝他摆摆手。
楼响响后背一凉,紧绷着身体,却也没傻到不动,心惊胆颤的走过来,“爸爸……”
“今天星期几?”
“三……”
楼屿冷笑一声。
楼响响赶紧委屈道,“爸爸,我就是来看看你,很快就走,一点不耽误功课,也不会让爷爷奶……”
他的声音逐渐消失。
楼屿:“抬头。”
“啊?”楼响响呆呆又乖乖的老实看他,在爸爸难得的全部目光都放在他身上的喜悦里,眸子亮灿灿,小酒窝漾起,露出两个小虎牙,笑的傻傻的看他。
楼屿啧了声,看着这一点没像他地方的楼响响,抬手在他眉心弹了下,“傻。”
“爸!”楼响响无辜。
“你当这爸白叫的。”楼屿搓着又痒的指腹,“没眼力见的小混蛋。”
楼响响眨眨眼,认真说:“爸爸,老师说我是班里最机灵的小孩了,天叔大雷叔叔他们也都这样说。”
对此,楼屿回以嘲讽冷声:“呵。”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我是爱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