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顾优,你的一个有些特殊的朋友。”
“特殊?长得像小白脸所以特殊?”
“你可以试着不那么讨厌英俊程度和你不相上下的男性同胞。”
“你也算男人?”
“……”
今晚怎么格外难缠?顾优起身,然后俯下去抱住鄢凛,将他的上半身都拥进了怀里,在他耳边说:“感受一下,是不是只有男人才有这么平坦宽广的胸怀?”
鄢凛觉得这个人虽然稍变态,但挺有意思,不过他却很反感被母亲以外的人抱在怀里,所以想把他推开,不过他虽然看似抱得很松,实际上却是极具占有欲,重病无力的他根本挣不开。
顾优在他耳边说:“我爱你,我无法离开你,我的生活因你而改变……”
鄢凛双眸微微睁大,天啊他又产生了可怕的幻觉。
这几天他眼前依然还有无法消失的幻觉,有些很温暖迷醉有些很阴沉可怖,但很快他会忘记,唯一还有画面残留的是一场隆重却悲伤到仿佛整个世界都灰蒙黯沉的葬礼,出现那些幻觉时太过震撼,他还记得自己心都在跟着颤抖。
有温热的泪流进他脖子里,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觉,鄢凛只感觉眼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裂,然后突然失去了意识。
仪器发出滴滴的声音,二十四小时监护的医生立刻冲进来,“顾先生,请你退到一边!”
医生脸色发白地做着心脏按压,看了眼监视器,“血压在急速下降。”
“给我插管盘!”
“快,除颤仪!”
“充电到两百焦耳!”
“一,二,三,离手!”
心跳显示器上的数字还是很快都在变小。
“三百焦!”
顾优咬着手背,泪流满面地看着随着每一次电击身体弹起然后又落下去的鄢凛,看着显示器上的线条渐渐变成直线,看着他连睫毛都不再轻颤,心脏已痛到失去知觉。
其他人也都被惊动,他们赶来,隔着一层玻璃凝视里面抢救的场景,哭不出声音。
鄢母揪着鄢父的衣服,在他怀里抽噎得快晕过去,“怎,怎么会这样,白天还,还……”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医生表情越来越灰暗的时候,鄢凛突然睁开了眼睛。
都松了口气。
……
“我……”
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喊,顾优几乎是弹了起来,他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又像是怕吓到他,甚至连伸手碰一碰都不敢,表情难看到鄢凛都想抬手将他的面皮给揭下来,只是他有心无力。
“顾优。”他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有些激动地问:“你想起来了?”
鄢凛说:“都记得的。”
顾优手指在他瘦削的脸颊上滑过去,感觉自己眼眶又开始发热。
“你哭起来不好看。”
顾优扯出一个笑。
“这样笑更难看。”
顾优干脆将脸埋进他旁边的枕头,只剩肩膀在外面轻轻抖动。
鄢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笑容,这个笑像是穿透层层雾气抵达地面的阳光,只要见到,会感觉身心都暖洋洋舒展起来,可惜顾优没有看到。他只听到他微哑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我感觉有一瞬间我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
“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我还相信它的重量是21克拉。”
顾优依然闷在枕头里,估计是觉得有点丢脸,鄢凛对他说话依然那么恶劣,“不要把眼泪和鼻涕一股脑擦在我的枕头上。”
“没有鼻涕,只有一点盐水而已。”
鄢凛笑了一声,“可我怎么觉得盐水和鼻涕向来是一起的?”
顾优没吱声。
“我还是只喜欢看你在床上哭着说不要的样子,现在哭太扫兴了不是吗?”
顾优猛地抬起脑袋,“这种时候了你能不能想点别的。”
鄢凛保持着禽兽本色,“过份的是你吧,现在想起来我之前可是一直在用生命和你做、爱,现在我不好了,这就是你的态度?”
“……”顾优说:“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好。”
“谁稀罕你心里的最好。”
“别这么骄傲,鄢先生。”
“……”
“你还记不记得,手术前和我说过的话?”等了会儿,顾优问他。
鄢凛深深看着他,好像自从他醒过来后看他的眼神就不太一样了,顾优敏感地察觉到,他用一种谨慎的希冀目光看着他地问,“那我能得到不同的答案吗?”
“能。”鄢凛说:“如果你还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不介意我随时可能死去,那么,我们在一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多多留言啊小天使们TAT
☆、第46章
13个月后。
“转移灶差不多已经全部消失,您的正常生活基本不会再受什么影响,接下来的时间以药物治疗为主,我们建议在这个环境怡人的海岛修养,但如果您想回星海城那边也是可以的。”
医生面带微笑地交待了一些事情,鄢凛也笑着点头,然后看向身旁的顾优。
苏晓楚撅着嘴站在他们面前,“你把你爸妈都赶走了,接下来是不是要把我也赶走,霸占我的地方在这儿谈情说爱?”
鄢凛冲她挑眉,“我爸妈是有事,再说也已经没必要陪我呆在这边了,而且接下来我和顾优也打算走了。”
“我还真是惨啊,用完就被丢了。”苏晓楚嘟囔着,趁鄢凛不备在他新长出来的硬硬短短的发茬上拂了一把,然后飞快跳开,“虽然你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但可别这么快就进行剧烈运动!”
苏晓楚跟身后有狼在追她似的狂奔,一路顶着这个岛上为数不多的人稀奇的目光跑到了海边,渐渐慢下来,然后半撑着身体喘气。经过了数次大大小小的手术,好几次心脏停跳,他终于真正活过来了。而她也差不多能重新开始,在这座岛上。
他们将他从一个只有百分之五活命机会的癌症手里夺了回来。
夺了回来。
她太想冲着大海狂喊了,冲着他上辈子被埋葬的地方。
宋繁几人在三天前也离开了,走之前宋繁来和鄢凛聊了会儿,最后只问了一句,“确定是他了吗,真不再看看了?”
鄢凛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宋繁又笑,好像自从鄢凛生病后就很少从他们脸上看到他们对他除了笑以外的表情,像是被强力胶粘上去的,已经撕不下来。宋繁又道:“怎么不对我说,是谁都不可能是我。”
鄢凛站起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他深吸一口气,静默几秒,然后在他松手的时候转身离开,“你要记得,是我们一起将你从上帝手里夺回来的。”
“好好爱惜身体。”
“一定要幸福。”
“无论如何,我将永远爱你。”也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无法继续的那一天。
苏晓楚送宋繁上飞机,半真半假漫不经心地安慰他,“你也不是完全没机会了,他跟男人谈恋爱,第一次总是有点新鲜的嘛。”
况且只是恋人而已,说起来又比情人好到哪里去,结婚了都是能离婚的,更何况他们估计还很难结婚。
“我真不希望你们都选这么一条难走的路,但事情好像已经无法回到它原本正常的轨道上去了。”
宋繁一个人踩着舷梯上去,回头看了她一眼,苏晓楚没有意识到这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她听到他说:“哪有什么正常与反常,从来都只有愿和不愿。”
苏晓楚半仰着头,目光追随着已经起飞的那架飞机,看着它逐渐升起逐渐远去,在天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白色痕迹,海面平静祥和,却又深沉开阔得像是能吞没一切。她摸着自己的心口,发现那个地方头一次真正安定了下来,再没有过多的疼痛与苦楚。
她转身往回走,一路去了阳光房,手里拿着水拿着药拿着香蕉,然后十分粗鲁地踢开了门,接吻被打断的两个人都抬起头看他,鄢凛有些好笑顾优有些好气,苏晓楚将同样十分细心的顾优拿来的水、药以及香蕉丢了出去,理直气壮地说:“既然东西都拿来了,就得及时吃,不然效果就不好了知不知道?”
她将药递到鄢凛手里,然后给他喂水,在他吞下去后又将已经被剥开半截的香蕉杵到了他面前,鄢凛咬了一口,然后就没吃了。
苏晓楚在顾优已经变得危险的目光里坦然自若地起身,顺便将香蕉剩下的一截剥光,一股脑塞进了顾优嘴里,天知道她是怎么塞进去的,总之她认真起来动作一向快如闪电令人措手不及。
顾优差点被噎死,他捂着喉咙怒瞪苏晓楚,苏晓楚瞟了眼似笑非笑脸上看不出任何心疼的鄢凛,笑得一脸灿烂,顺带打击顾优,“咦,你这功夫练得可还不够,用嘴是很重要的知道吗?”
苏晓楚已经可以化身怡红院老鸨了,这是顾优在她离开后唯一的想法。
顾优侧头去看抱着个抱枕闭着眼睛歪在他肩膀上的鄢凛,伸手揉了揉他的下巴,被鄢凛把手拍开,“再敢像这样挠猫似的挠我,我就兑现我之前的承诺。”
顾优好奇,“什么承诺?”
鄢凛凑到他耳边说:“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在床上……”
顾优听完脸都白了,面色和鄢凛的差不多,几乎是瞬息之间就由花生仁的颜色变成了小奶糕。鄢凛看得笑出声,表情又像个小畜生,无它,只是因为他顶着那么短的发茬,造型和某些臭流氓很像,偶尔他自己照几下镜子,都会觉得他现在看上去实在太不严肃太不正经了。
还怎么跟李理说他要重新工作啊。
顾优抱着他亲了一口,说:“亲爱的,在你身体彻底好起来之前,我们可以很柏拉图的。”
鄢凛说:“是吗,可我怎么感觉待在我身边,你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你很饥渴。”
顾优:“……”
他再饥渴,也不需要他用按、摩、棒招待他啊。没错,鄢凛之前说的承诺就是某次他们在床上开玩笑,鄢凛说以后他就省点力气不自己上了,改用按、摩、棒伺候……
为什么他会记得这种事?
顾优怎么也想不通。
离开这座岛的前一天,他们去海边散步,鄢凛和顾优都更喜欢夕阳,尤其是在海边看起来,总是格外美丽,所以他们也挑了这个时间。说起来在这座岛上呆了一年多,鄢凛是第一次和顾优走来这里,之前要么很少下床,要么下来大部分时间也呆在轮椅上,所以当他站在此时颜色绚丽又缭乱的海天交接的地方时,才感觉仿若新生。
顾优和他十指交握,在夕阳的照耀下眉眼格外好看,他将两人的手举起来晃了晃,说:“突然有点舍不得走了。”
鄢凛不解风情地说:“那你留在这儿和苏晓楚一起生活吧。”
“鄢先生,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嗯?”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鄢凛笑了一声,表情很温和,就是语气不太对劲,“来,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我希望……”
“什么?”
“你变成鬼了的话还是别来纠缠我了。”
“……”
沿海来回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顾优在鄢凛准备回去的时候终于鼓起了全部勇气,他松开两人牵着的手,上前几步转身单膝跪了下来,动作很帅,一气呵成。鄢凛低头看着他对面的男人,表情刹那间僵住。
“你……”你跪在我面前,我不喜欢绕路,踩着你走过去又不太好。
顾优仰起脸注视他深爱的男人,紧张得额头已经开始冒汗,还好他逆着光,不那么明显。只是他托着那枚戒指的手不太稳,微微抖了几下,反射出的亮光就已经晃到了鄢凛的眼睛。
鄢凛侧开脸,拿余光看着像是要求婚的男人,这一刻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鄢先生,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共享无尽的黄昏,此刻若你不爱我,我也不会在意。”
鄢凛顿了一会儿,然后上前两步,在他亮晶晶的目光里抬脚把他给掀倒在沙滩上,然后绕了过去。
终究还是绕路了,不过也踩了。
这就是妥协,也是中和,感觉挺不错的。
顾优躺在沙滩上发呆,直到鄢凛走出好远才从求婚失败的打击里清醒过来,他一骨碌爬起来,在后面大步开跑,肺活量很好地喊道:“起码让我给你套个戒指啊!”
鄢凛站定,转身等着顾优跑过来,顾优喘着气停下,举起戒指,还是那句话,“起码让我给你套个戒指。”
鄢凛问:“以什么名义?”
顾优拉起他的一只手,低头认真地将手里那枚款式经典大方的戒指套进了他左手中指,说:“致我们真正的开始。”
……
苏晓楚这几天一直在送人登机,不过只有这一次才真正有了点伤感和惆怅的意味,她像个管家婆一样唠叨,“注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