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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肉,自己倒吃得不多。晏寒江推了推筷尖那块雪白的鱼肉,仰头看着他道:“做得不错,你趁热吃点。”

邵道长笑道:“我一会儿吃竹筒饭。太阳快下山了,你吃饱了咱们就回去。有那些人在,你都不方便呢。”

晏寒江不只想吃,还想干些有人在就不方便干的事,淡淡哼了一声:“那三人身上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看来都是专门对付吸血鬼的,有他们在,咱们倒可以省心些。”

他只吃了半个蟹斗,便推说已经饱了,让邵宗严把剩下的一半儿吃了。邵道长看着天边红日压向山脚,就舍不得浪费时间自己吃东西,立刻剥开一个竹筒,拿筷子和匀了油汪汪的酱色米饭、蒸烤得入味的蘑菇粒和堵在竹筒口的鲜贝,夹了一小口送到草鱼精嘴边。

晏寒江顿时不再说自己不饿了,一口咬断了几粒米,嚼得两颊鼓鼓的,含含糊糊地说:“下回你就给我投鱼饲料就行啦,我也不是那么挑食的人,非要现做现吃不可。”

“嗯,我知道晏兄不挑食,”邵道长拿指尖小心地抹掉他脸颊上的油光,又夹了一筷鲜贝递到他嘴边,笑道:“可是我舍不得啊。”

晏寒江嚼着软滑的贝肉,眼角含笑,神色也显得十分柔软,放在这么小小的脸上,可爱得让邵道长差点拿不住筷子。他忍不住偷偷挺了挺胸,隔着衣服蹭了蹭那副小身板儿。

忽然之间,他怀里轻盈的小草鱼像是长了百多斤分量,压得他坐都坐不住,仰面倒在了草丛里。那条本来坐在胳膊上的草鱼精不知怎么地就压在了他身上,右手按着他的心口,清澈如深湖的眼睛直直盯着他,似乎带了点笑意,问道:“如果我变成这样,还不舍得吗?”

两人近得呼吸相闻,草鱼长长的尾巴从他腿间拖出去,压到了还没完全熄灭的火堆上。他右手还抓着筷子,却因为巨大的冲击和惊讶压在了草地上,上面的米饭粘了一地。

邵宗严忽然觉着呼吸困难,脑中一片空白,半天才想到:“尾、尾巴!尾巴拖到火堆上了!”

他还记着山洞里有人,不敢大声喊,晏寒江却甩了甩鱼尾,扫开一地余烬,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过是一点凡火,怎么可能伤到我。你这回救援实在太累了,先别动,我来喂你。”

他身子一滚,便将邵宗严卷到怀里,用指甲从开口处一圈圈划开竹筒,剥出棒状的竹筒饭送到他唇边,低头蹭着他的头发。

邵道长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饭,明明是自己做的,却尝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叫嚣着要从这个怀抱里逃出去,不然一定会发生什么他控制不了的事情。然而一种超越了本能危机预感的感觉又告诉他,这个怀抱是安全的,而这个人对他非常重要,不应该推开。

他于是又咬了一口饭,慢慢咀嚼其中滋味,许久后,终于尝出了藏在油饭中蘑菇的柔滑和贝肉的鲜甜。

原来被人喂食是这个感觉。

等这顿饭喂完,天色已是半蓝半红,太阳再不刺眼,只有一角鲜红还留恋地贴在地平线上不肯下去。邵道长两颊微红,托着鱼缸回到山洞那边,发现吸血鬼猎人早已弄好了干草堆,生了火,烤得整个山洞都是暖烘烘亮堂堂的,十分舒适。

这些人能干,也省了他不少事了。邵道长满意地扫过山洞,把草鱼搁在温暖明亮的火堆旁,扔给他们几袋密封塑料袋装来的潭水,提着刀吩咐道:“我们得罪了塞伦公爵,晚上一定会有吸血鬼追过来,我要弄个东西堵上洞口。一会儿有什么动静都别害怕。”

他说得每句话都怕人,又偏偏叫人不要害怕,三名猎人心里都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听了这话后,他们倒是更确定了释念大师的身份,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做了更天马行空的猜测。

到底是大厨被老吸血鬼抢走男友,为了夺回恋人舍生忘死闯上吸血鬼城堡呢;还是吸血鬼抢来的两个美男子在长久的接触中生出感情,决定私奔回人类世界呢?

三位猎人慢慢凑到一起,开始交流各自编出来的凄美故事。

然而没讲几句,洞外就传来一声震天坼地的巨响,震得他们耳中嗡嗡作响,自己讲的故事都听不到。连昏迷的大师都给震,扶着木杆搭成的草床坐起身来,懵然看向洞外。

借着斜阳最后的余晖,他们看到一块比石洞口还要宽阔高大,黑黢黢沉甸甸的东西朝洞口压来,正对准石洞后“咣”的一声砸下来,砸得整片地面都颤了颤。直接被砸到的那部分泥土溅出几公分远,外面的世界几乎绝会被隔绝开,只在左边一点缝隙里照进了几丝斜晖。

借着火光映照,三人才看出那是一座比洞口更高大的厚石板,不知其厚多少,但非常明显的,这东西绝不是人类能搬到的。

他真的不是吸血鬼吗?

在三名猎人惊恐的目光中,堵着洞口的石门被人搬开了一线,从空隙间挤进来一个细腰长腿、手提雪白弯刀的男子。

邵宗严安抚地笑了笑:“各位没吓着吧?石头撬下来时是有点响,不过听说吸血鬼能变成蝙蝠,这样挡上安心一点。”

他蹲下去抬起石块,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只能从石块棱角间细小的缝隙里过风。

火堆噼噼啪啪地响,外面的世界被一道石墙阻隔住,几十平米的山洞很快被烤热,温暖、干燥、安全。在这种环境下,所有人都稍稍放松了心里那根弦,围着火堆一面啃竹筒饭一面交换消灭吸血鬼的方法,等待明天的太阳再度升起。

可是坐着坐着,一股阴风不知从哪儿吹进来,明亮的山洞内仿佛笼了一层轻纱,一股带血腥气的特殊香味暗暗袭上鼻端。

邵宗严脑海里响起一声清冷淡定的“撑伞”,条件反射地便掏出那把伞撑开,飞身扑到了释念身上。

三名吸血鬼猎人立刻反应过来,也各自拿起武器,贴到洞穴边缘戒备。

一股银灰色的雾气被黑伞撞开,在空中凝成了一个类似人形的形态,对着释念冷声道:“过来,释念,我的孩子,不要再惹我生气了。你竟然和外面的人勾结,利用美色伤害你的主人,你知道我有多痛心吗?”

他正要历数大师的罪行,邵道长却抬起头来,厉声打断了他:“不是美色!我跟你用得着色吗,我是拿青铜药炉正面把你砸扁的。”

“无耻的偷袭者!”塞伦公爵烟雾般的双臂一阵,化作一阵风袭卷山洞。他的风吹不破晏寒江的鳞伞,却能像刀子一样刮开那些吸血鬼猎人的皮肤。

三人身上都涂了圣水和大蒜汁,吸血鬼只要闻到味道就会退避三舍,碰到的话更会灼伤皮肤。可塞伦公爵这种老牌吸血鬼力量更强,能抵抗住圣水与十字架的伤害,将三人的身体出无数条类似利刃所伤的刀口,伤口上却翻着白肉,看不到一丝鲜血。

阴风吹过后,鲜血便融入风中,将他的身体修补得稍微清晰一点。

他的神情也更生动,站在伞外俯视着大师,动情地说道:“这个男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忘记了主人对你的宠爱?城堡里所有的人都因为你的背叛而到受伤害,我的心更是承受了巨大的痛楚,我亲爱的孩子,你自己说,该给你怎样的惩罚才能安抚同胞,平息我心头的怒火呢?”

释念在他出现时紧张到了极点,可是塞伦公爵刚刚那次冲击失败,反倒给了他力量——虽然也只是躲在邵宗严身后的力量。

他努力压制住身体本能的恐惧和服从,直视塞伦公爵,发出完全依从自身意志的声音:“我不会再回你身边,我要离开这里了。”

塞伦公爵愤怒得烟雾状的身影不断扭曲膨胀,嘴角裂开狰狞的笑容,两只獠牙从嘴角伸出,雾气凝成眼睛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彩:“这真令我痛心。是谁教坏你的,是谁给你对我说’不‘的权力的?不要再说离开,那是我们之间的禁句。我可怜的孩子,你的身体还能离开我吗?除了我谁还能填满你放荡的身体,让你念着神的名字达到高……”

每次说到这样的话,释念就会显得十分痛苦,那种青涩别扭的反应总能令他回味无穷。可是这才一夜没见,他眼前的人就像是得到了所谓神的救赎一般,眼神里闪着令人厌恶的坚定光芒,既不会脸红,也没有蜷缩起来自我嫌恶,反应平静得无趣。

就是那个占卜师救赎了他?

这怎么可以!

他花了几个月时间才把这只纯洁的羔羊塑造成既堕落又圣洁的模样,正要将他永远固定在这个最美的状态下,怎么能容许有人打破他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都是那个人的错!这个用放荡冶艳的外表欺骗世人,实际内心卑鄙又粗俗的可恨人类!

吸血鬼公爵想起自己被装满水的铜炉砸成肉泥的惨状;想起中了不知什么药,变成了只知zuò • ài的野兽的族人;想起刚刚受到的侮辱……他对邵宗严的恨意一重重叠加。甚至放过了向他射出银子弹的女猎手和拿着十字圣的牧师,一心一意扑向那个伤害了吸血鬼尊严的可恨人类。

邵道长也被他激出真火,用墨伞罩严了和尚,自己一阵风从伞下扑了出来,手中斩运刀直劈雾气,嘲讽地笑道:“说那么多废话,你还有身体吗?昨晚被砸烂的地方长上了吗?是不是拼不成人形了,只能变成烟雾出来?”

第47章第四次救援

斩运刀和吸血鬼尖利的爪子在空中交错,发出“铮”的一声清鸣。

邵宗严随即发现,吸血鬼的身体是可以在虚实之间转换的。

爪尖与刀刃相交时响起一点钢铁相击的声音,没能立刻砍断,他便顺势抖了抖腕,让刀刃顺着铁钎般的利爪滑下去。眼看刀锋已经横切入肉,那根凝成实体的苍白利爪忽然化作了银灰色的薄雾,雾气绕过斩运刀,在他脉门上重新凝结成薄薄的甲片。

果然还是鬼,真难缠!

道长右手弯刀疾转,砍向那只新凝出的手;左手从包里扯出拂尘,吐出灵元真力,一拂尘抽向那张似实非实的鬼脸。

塞伦公爵极爱惜那张脸,居然没散成云雾再聚,而是朝后退了几步,避开了那柄抡成钢刷的拂尘。

拂尘尖刷过他壮硕厚实的胸肌,顿时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磨擦声,他那张狰狞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痛苦的神色,恶狠狠地诅咒他:“你真的激怒我了,可恨的人类!我一定要把你抓回城堡,让最丑恶的诺菲勒族的怪物初拥你,毁掉你引以为傲的美貌,看你还用什么勾引别人的男人!”

邵道长最恨的就是这种无端指责,提着刀和拂尘冲了上去,厉声喝道:“上回我砸得你轻了,你以为我没了药炉子就不能再砸你一回了?”

他一身怒气与真元同时翻涌,拂尘丝被真气催动得根根乍开,横扫过一片雾气。塞伦公爵长长的指甲与他手上的拂尘丝连连相撞,犹如拨响了一记琵琶曲。而另一只手上的斩运刀则比拂尘丝更坚固,相撞时甚至崩断了吸血鬼两根指甲。

“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竟然敢伤害我完美的躯体……”

砍掉的指甲无论如何也再生不出来,只被刀气扫到的皮肤也像被剥掉皮一样,让他尝到了久违的肉体伤痛。

他的身体竟然被弱小的、卑劣的人类伤害了!

这个胆敢伤害他的人类还抢走了他最完美的造物,他最优秀的孩子!

塞伦公爵感到了烈火般煎熬着身心的恨意。他本来马上就能初拥那个孩子,看着他堕入无尽黑暗,享受他在信仰与感官之间挣扎的美妙身体,让他永远顺从地留在自己身边……

他眼瞳鲜红、神色狰狞,仿佛马上就要扑上去和邵宗严拼命。

然而在下一刻,对面的弯刀和拂尘夹攻上来之际,他的身体忽然散化成一片比之前更薄的雾气。

犹如传说中的隐身法。

邵宗严激起真元护体,谨慎地在原地转着圈子,提防他再度攻击。然而一声闷响忽地在他身后响起,那只本该攻向他的吸血鬼竟是偷偷扑向了释念,企图将他从伞下掳走。

然而那把伞远比他的身体坚硬,两厢撞击下,释念大师握着伞倒在地上,吸血鬼那雾气化身竟也有些维持不住,露出了一片血肉模糊的胸膛。

昨晚那一炉砸得太狠,他除了四肢还算完好,其他的地方至今未能恢复过来。

那三名猎人也看出了塞伦公爵此时的虚弱,谁也不肯放过战机,立刻取出了对付吸血鬼的专用武器——成辫的大蒜、浸泡了圣水的木槌、木钉,圣像、十字架,以及装了银子弹的shǒu • qiāng,全力以赴加入战斗。

然而他们并没能围殴到吸血鬼,塞伦公爵的战斗经验比人类丰富得多,总能卡着他们的攻击时间点雾化,引导那些杀伤力极强的子弹和木钉穿过雾气,攻向邵宗严或他们自己。

而公爵本人反在这混乱的战场中游刃有余,在任何他想出现的地方凝聚出人身,给敌人出奇不意地一击。

“fuck!这老蝙蝠真太能跑了!”

“这洞里的烟太浓,根本分不出是烟还是老蝙蝠变的雾气,要是有足够的圣水,我就把这个鬼山洞都泼满了,看他往哪儿跑!”

“该死!子弹打进雾气里根本伤不了他!”

“就没什么法子能知道这混蛋到底在哪儿吗?”

短短几分钟的战斗,猎人们身上就又添了几道新伤口,邵宗严忙着四处援护,倒是比自己独对吸血鬼时更疲惫。

塞伦公爵又吸收了不少鲜血,身体反倒恢复得更好,神色也越发张狂,对着伞下的释念招了招手:“现在你看到了吧,我